第31章

闫寶書摸黑從家裏跑了出來,迎着寒風跑到了把房頭的位置。陸向北和顧軍一連抽了兩根大生産,總算把人給盼了出來。陸向北眯縫着雙眼,注視着闫寶書說:“你跑啥啊,後面有狗攆你是咋地。”

闫寶書說:“你才被狗攆呢。”他習慣性的來到陸向北車前,準備坐到自行車的前杠上,還不等陸向北挪開身位,闫寶書便聽到另一頭的顧軍調侃道:“寶書,要不你坐我這車得了。”說完,顧軍拍了下他車屁股後頭的座位,“咱這個可是沒拆的,不像陸向北,為了拉大姑娘連車後座都拆了。”

“沒屁擱愣嗓子是吧。”陸向北一邊罵一邊調轉了車的方向,“顧軍你長眼睛了沒,兄弟這車買的時候就沒後座行不。”

顧軍裝作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啊。”

“行了,我還是坐顧軍的車吧。”闫寶書知道顧軍是開玩笑的,可是既然顧軍的車是有後座的,那他也就不好意思理所當然的坐在陸向北的身前了。話音落下,闫寶書轉了個身,朝着顧軍那邊走了過去,誰料他才走了兩步,陸向北突然伸手拽住了他,“幹啥去啊,就坐我這兒。”

顧軍噗嗤一聲過後笑了起來,“向北,這寶書又不是大姑娘,幹啥這麽護着啊。”

陸向北罵道:“操,我這是把寶書當兄弟了,怕他去了你車上被你身上那股子臭腳丫子味給熏死。”說完,陸向北強行把闫寶書拽到了身前,“老實坐着,敢動一下我廢了你。”

闫寶書忍俊不禁,享受着陸向北這份無理的霸道。

又是十幾分鐘,三個人終于從鐵道西回到了鐵道東,陸向北的家是在廠礦大院的周邊,這一片一水的全是廠礦蓋起來的連體大瓦房,陸向北家哥四個,而且老大陸向東和老二陸向西都分到了自己的房子,雖說陸向北是和陸向南住在一起,但陸向南大多時候的晚上都要在廠礦裏值夜班,而陸家的老兩口這個時間差不多也都歇着了,因此也就沒人會打擾到陸向北他們偷喝小酒的氣氛。

“進來吧……屋子裏有點亂。”陸向北開門進屋時把腳邊的一些破爛踢到了門後,“我這屋有段時間沒收拾了,別嫌棄啊。”陸向北沖身後的兩個人呲牙笑了笑,随後撿起凳子上的兩件埋汰衣服收進了櫃子裏。

闫寶書笑着進門,四處瞧了幾眼,屋子裏的擺設一如既往的簡單,大白刷牆,水泥地面,木制窗戶用紙條封着,外面好像還罩了一層塑料布,房間裏擺着兩張床一張桌,兩張凳子兩個箱子,除此之外就是牆上挂着的畫像和挂歷,除此之外,北面的牆角下立着一個手打的組合櫃,上面擺放着收音機,以及陸向北和陸向南平時用的東西,例如搪瓷缸和挎包等。

“別傻站着了,趕緊坐下吧。”陸向北招呼闫寶書和顧軍坐下,自己則是朝門口走了過去,“你們等我一會兒啊,我馬上回來。”

屋門關上,闫寶書坐在屋子裏的唯一一張太師椅上,“我還是頭回來向北家呢。”

“我也是。”顧軍坐在凳子上翹着二郎腿,“比我家好多了,我家到現在還是草坯房呢。”

闫寶書笑了笑沒接話,心想你顧軍應該是假窮的典範吧。

“不瞞你說,我家以前是地主來着,後來趕上了運動,然後就……”顧軍長嘆一聲,“好多好東西都被砸了。”說完,顧軍一蹦跶地從凳子上跳了起來,雙手插兜在陸向北的屋子裏轉圈地逛了起來。

“你幹啥呢?”陸向北推門進屋,手裏拎着半瓶茅臺,還有兩瓶在食雜站打來的散裝白酒,進屋後他用腳把門帶上,把酒放在桌上問道:“顧軍,你小子該不會在我家尋摸啥寶貝呢吧?告訴你,我家可是八輩貧農,沒那稀罕玩應。”

顧軍笑道:“得了吧,你真當我忘了啊,你上次來小叔家跟我說的,你家以前有個花瓶來着,說,藏到哪裏去了。”

闫寶書一聽這話也有點好奇了,看着陸向北說:“真有啊?”

“操,我咋不記得我說過這個呢?”陸向北一邊說一邊招呼兩個人圍繞着桌子坐下,“這還是我從我爸那兒偷的半瓶茅臺,就半瓶了,多了一點都沒有,別說兄弟不給你們好酒喝。”

顧軍二話不說接過酒杯,端着酒送到鼻子跟前嗅了嗅,“這茅臺真是好玩應啊,逛聞聞就夠帶勁的了。”說完,顧軍都不招呼闫寶書和陸向北的,一仰頭把杯子裏的酒幹了。

“你這人忒不講究了。”陸向北端起酒杯和闫寶書碰杯,抿了一下口後轉身從挎包裏掏出花生米還有一袋大醬,外帶兩個黃瓜,“外屋地沒啥好吃的了,能下酒的我都拿來了。”

顧軍拿了顆花生米扔進嘴裏,“炒的真香。”顧軍歪着腦袋,從兜裏掏了煙叼在嘴上,“別打岔,趕緊和組織交代,那花瓶被你藏哪裏去了。”

“為啥要告訴你啊,我就不說你能把我咋地。”

闫寶書抿了一下口茅臺,辛辣的感覺讓他不禁皺緊了眉頭,待辛辣的味道稍有緩解,闫寶書才開口說道:“顧軍兒,這你就別問了,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重保證,還是讓向北藏着吧。”闫寶書深知這種好玩應的價值,當年破四舊砸的好東西可海了去了,能保留下來一樣兩樣那都是有運氣成分在其中的,幻想一下若幹年後,陸向北把這東西一拿出來,分分鐘就是鹹魚翻身的節奏,當然了,陸向北這個人也未必會淪落到要靠一個花瓶來發身,主要還是用來應急的。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顧軍也很識相的不在追問了,轉而問道:“向北,你就打算這麽混下去了?你爸和你哥他們都沒想過讓你幹點啥?”

陸向北苦笑道:“還沒想好,我爸說讓我去廠裏上班,将來有機會就頂替他的位置,不過我并不想去廠裏工作。”

“那你想幹啥?”

闫寶書也有點好奇,掃了陸向北一眼說:“想當兵嗎?”

陸向北精神一振,連忙打了個手響說:“還是寶書看我看得準,我就是這麽想的。”陸向北情緒高昂,笑嘻嘻的問顧軍,“那你咋打算的?該不會真的想和你哥幹吧,這可不是長事。”

顧軍端起酒杯一口悶了杯裏的茅臺,呲牙咧嘴的說:“我還真沒想法,先對付着過吧。”顧軍放下酒杯,朝着闫寶書瞥了一眼,“寶書呢?咋想的。”

闫寶書往嘴裏扔了一粒兒花生米,“我今年開春就不用去學校了,到時候有可能去廠裏的土建隊工作。”

“沒勁兒。”顧軍嘆了口氣,“我不想過那種生活。”

陸向北是不明白顧軍為什麽要這麽說,而闫寶書則是驚訝顧軍能夠說出這樣的話,果真是不能小看了顧軍這個人,典型的“先驅派”,他所說的不想過那樣的生活,無非就是不樂于現狀,他想要的似乎是絕大部分人無法想到的,劍走偏鋒存在着一定危險,可一旦成功了,那就是別傾盡一生都無法追上的。

“啥都不說了,都在酒裏了,兄弟祝你們往後都能過的好。”顧軍舉起酒杯,等待着闫寶書和陸向北和他碰杯。

闫寶書和陸向北互看了一眼,繼而端起了酒杯。

半瓶茅臺還有兩瓶散裝白酒很快就進了三個人的肚子,陸向北和顧軍的酒量在很久以前就得到了培養,他們從偷喝過度到了明目張膽,而闫寶書的情況則有不同,他不勝酒力,一兩多白酒下去開始變的面紅耳赤,看人都帶重影的。

“我要撒尿……”闫寶書扶着桌子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往外走,可還沒走兩步呢,他腳上一軟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陸向北,你家門哪裏去了,還有地砸這麽軟呢。”

陸向北也處于醉酒狀态,但情況要比闫寶書好許多,他從桌前走了過去,把人從地上撈了起來說:“瞅你那德行,我帶你去撒尿。”

“不……咯……不用,我自己行。”

“得了吧,別你自己去了在摔進雪地裏凍死。”陸向北回身沖顧軍擺了下手,這才帶着闫寶書到了外頭。一出門,闫寶書立刻就要解褲子,陸向北連忙攔住了他,“哎哎哎,你別跟這兒尿啊。”此時東南風呼呼的刮,陸向北架着闫寶書到了牆根底下,“頂風尿尿呲一身,你不怕我還怕呢。”

闫寶書打了個飽嗝,沖陸向北傻笑着解開了褲子。

陸向北低頭看了一眼,由于天黑也沒看清個啥,反倒是這水聲勾起了他想撒尿的欲望,“不行,我也得來一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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