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vip18

李小芸感到四周的空氣似乎沉澱下來,師傅李蘭原本雀躍的聲音突然沒有了。她下意識的仰頭望過去,發現李蘭正盯着自個手中的圖樣子發愣,猶豫着開口,道:“師傅?”

“嗯?”李蘭揚起頭,神色若有所思。

李小芸眉頭一皺,道:“可是這小圖樣有問題嗎?”

李蘭想了片刻,直言道:“不曾有問題。”

“那師傅怎麽憂心忡忡的。”

李蘭見李小芸關心她的焦急樣子,胸口升起一股暖意。失笑的摸了摸她的額頭,說:“秦嬷嬷待你倒是真大方,這小圖樣并不是普通貨色哦。”

李小芸一怔,笑呵呵的貼近李蘭,說:“難道還是傳說中的孤本麽?”

李蘭搖搖頭,目光看向遠處,幽幽道:“不是孤本……”

“那是啥?”李小芸來了興致,總覺得李蘭師傅神神秘秘的。

李蘭盯着遠處的天空,似乎在思索什麽,又好像陷入到了一種回憶裏。良久,回過頭問道:“秦嬷嬷是黃怡姑娘的奶娘對吧。”

“不清楚呢。只是知道是黃怡娘親家過來的陪房,體面應當比奶娘高一些。”

李蘭嗯了一聲,垂下眼眸,分析道:“這塊祝壽圖是給黃姑娘祖母的對吧,她是否要求時限,如今進了五月,黃家最遲也要九月份趁着河水沒冰凍的時候回京吧。”

李小芸順着她的思路想了一會,說:“師傅你好棒,秦嬷嬷是說是秋天啓程回京。黃姑娘年歲不小了,如今病好總是要在京城圈子裏逛一逛,讓世家夫人們看得到。”

“如果這樣的話工期根本不夠呢。”李蘭皺眉,并不抗拒給黃家繡圖。

李小芸猛的想起什麽,說:“哎呀,瞧我笨的,秦嬷嬷說只做好深色的底圖即可。”

“底圖呀?”李蘭揚起唇角,道:“那我們趕一趕,中秋前完工應該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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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芸沒想到李蘭如此痛快的就答應下來,說:“既然如此,我晚上去給秦嬷嬷回個話。”

李蘭一愣,笑道:“你居然沒答應人家。”

李小芸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道:“嘿……我是閑人,單是沖着黃姑娘待我的情分,熬夜幫他們繡圖都可以,可是我拿不準師傅是否會接下來這事兒。我不願意給師傅添麻煩。”

如今她給李蘭添的麻煩已然夠多了……

李蘭無語的搖搖頭,誠懇道:“好孩子,怕是日後我才是那個最大的麻煩。”

“師傅……”

“走,繡圖去。這年頭不是誰都有繡這種大氣的山水畫圖的機會,人家還提供針線小樣圖兒,對于你來說是不錯的嘗試。”

李小芸聽到去繡圖,立刻把剛才的疑惑都抛到腦後,挽着李蘭的胳臂開心的走進繡房。

兩個人從午後時分一直奮戰到黃昏,直到易如意大駕光臨,親自督促兩個人吃飯,李小芸才戀戀不舍的從繡房出來,腦海裏卻依然反複回味剛才場景裏的記憶。

雖然她親眼所見的繡法并不多,也漸漸察覺出李蘭同其他人繡圖方式不一樣的特點。或者說,她這次的繡圖起始切入點發生了變化。

李蘭見她沒跟上,回過頭看了她一眼,說:“在想什麽。”

李小芸一愣,道:“師傅,為什麽其他人繡圖都只有針,沒有筆。”

李蘭贊賞的看了她一眼,說:“難為你一下子就抓住重點問我。我曾同你講過,刺繡的種類有多種傳承,包括你考試時候臨時起意用頭發來刺繡,其實也是一種偏門的繡法。大家管它叫做發繡,江南有專門從事此種傳承的家族。不過古人雲身體發膚取于母上,在大黎,發繡不可能普及,甚至有的地方明文禁止這種繡法的傳播。而我們這一脈繡法的特點,便是針和筆的結合。可以簡單理解為半繡半繪,畫繡結合。”

“半繡半繪,畫繡結合。”她的腦海裏浮現出剛才李蘭繡圖時候灑脫的模樣,她半跪在繡布上,一襲極地的長衣,墨黑色的頭發上落下了順着窗棂落入屋內的點點日光,好像書中才會有的仙子呀。有朝一日,自己會不會也可以如此灑脫的刺繡,完成一件精致的作品。

“是的。因此,這要求了我們的針法必須多變,不能按照常規繡譜穿插引線,同時還要注重顏色的層次,繡女務必對顏色敏感,懂得間色暈色,補色套色。”

李小芸聽的認真,一點點記在心裏。

“你知道麽,我們這種傳承最适合繡山水畫圖,京城皇上的金銮殿上還曾擺過咱家繡圖呢。”

“這麽厲害!”李小芸如癡如醉,她握緊拳頭,發誓道:“師傅,我,我一定會努力學習,一點都不會偷懶。你莫嫌棄我笨便好。”

“傻孩子,笨鳥先飛,我倒是覺得你才是最大智若愚之輩。”

易如意在旁邊聽不下去了,郁悶的說:“好了好了,誰的肚子都開始叫喚了。你們倒是有閑情雅致的戳在這裏交換心得。”

撲哧,李蘭笑了,挽住易如意的手臂,說:“今個高興。五年了,不曾再碰過山水繡圖,好舒坦的感覺呀,若是都可以讓我繡便好了。”

易如意無語的瞪了她一眼,道:“那秦嬷嬷什麽來歷你都不曉得,小心被人賣了。”

李蘭無所謂的聳聳肩,道:“不是有你呢麽。你會去查的,我曉得。”

易如意一怔,故作生氣道:“總是拿捏我什麽都會幫你,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啊。”

李蘭笑呵呵的拉着她前往後院小廚房。李小芸跟在他們的身後心底生出一抹羨慕,她有些想念小夥伴李翠娘了,雖然說黃怡待她不錯,卻剛認識不到兩年,總是比不上一直陪伴她成長的李翠娘。翠娘明年就要進京,希望她可以謀個好前程吧。

歲月轉瞬即逝,李蘭和李小芸用了兩個多月就完成了深色底圖。李蘭感覺還不夠過瘾,可是考慮到這幅畫畢竟是要觐見給黃家老太君的,若是她的手法過重,怕是會有麻煩。

她想起前幾日易如意派人查來的結果,秦嬷嬷祖籍吳郡,倒是和秀州不遠,莫非同她娘家有什麽淵源?否則她有些想不通,為什麽秦嬷嬷會讓李小芸來繡這份底圖,再好的關系也不可能把這麽重要的底圖托付給不知名的繡娘子。

很明顯,她就是讓她來繡,并且卻不用她來套色,是想保護她麽。

李蘭有些拿捏不定,便借着李小芸給黃家送圖的機會一起前往黃家。

秦嬷嬷待她極其熱情,看過圖後更是連說了好幾個好字。黃怡悶着難受,拉李小芸去後院玩耍,李蘭便特意留下來同秦氏話起家常。

秦嬷嬷叫了茶水,抿了一口,道:“李師傅繡法超凡,在東寧郡有些埋沒了你的才華。”

李蘭淺笑,柔和道:“本是鄉野村姑,雕蟲小技而已,說不上什麽才華。”

“我見你這底圖雖然不過是深色圖底,卻層次分明,似乎着過水墨。”秦嬷嬷擡起頭,故作随意的問道。她放下茶杯,手腕處把玩着一束佛珠。

李蘭猶豫片刻,道:“确實着過水墨。”

“哦?若說着過水墨最為出衆的繡法要論秀州出身的顧繡呢,李師傅應該聽說過吧。”

李蘭一愣,嗯了一聲,說:“民女淺薄,但是也對其曾耳聞。”

“可惜了顧氏嫡系當年竟是扯進先帝時的文書案子……”

李蘭咬住下唇,沒有言語。

秦嬷嬷微微嘆了口氣,道:“說起來,我們家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落魄的。我祖籍吳郡,離秀州很近,我母親便是顧家繡娘子。後來文書案牽連甚廣,我們家也受了連累,為了保全子嗣便将幾個孩子發賣了。我被賣到娘親手帕交家裏,後來陪着她的女兒嫁入黃家。”

李蘭聽的目瞪口呆,不由得擡起頭同秦氏直視。

她的娘親便姓顧,所以她對于自己娘親家的繡法傳承,心裏有一些猜想。但是她知曉的并不多,她的娘親也不太提及,每次想起往事都是一副郁郁寡歡,無疾而終的模樣。祖傳的繡譜也随着娘親一家人的颠簸流離遺失不少,如今她手中的繡譜據說不過是殘本罷了。

這些年來,她頭一次聽人提及曾經風靡大黎貴族圈的顧繡,竟是覺得歲月蹉跎,感傷起來。她繼承的應該就是顧繡吧……

秦氏揚起唇角,笑看着她,說:“真是有緣分。這世上對顧繡繡法熟悉的人已經不多,我卻是極其清楚的,當年我娘可是顧家外姓裏最厲害的鳳娘子。”

李蘭抿着唇角,深吸口氣,眼角發紅,她永遠也無法理解娘親眼底的不甘心,那對于繡法所謂傳承的不甘心。她深深地記得,一年冬月,天寒地凍,她不過三四歲的年紀卻被母親逼着拿針。冷風将茅草屋吹的有些透風,她的手早已冰涼,卻始終因為沒有完成娘親交下來的任務,而不停串着線。直至娘親去世,她的目光裏都透着濃濃的哀愁。

娘親也曾提起如今的秀州顧氏,但是眼底始終充滿不屑。長大後,李蘭也曾去打聽,據說如今秀州的顧繡,根本沒有繼承顧繡的精髓,他們本是顧氏旁支,手裏一本祖傳的繡譜都沒有。

秦氏見李蘭擦拭眼角,自個也動容的搖了搖頭,說:“文書案說白了就是文字獄,可惜顧老太君識人不清,才會殃及全家。”

李蘭想了片刻,突然跪地,道:“秦嬷嬷,請告知我事情的真相。冤有頭債有主,我所知顧繡如今雖然不如當年風光,卻依然活躍在江南,那麽我娘親一脈到底毀在誰的手上,難道是內鬥麽。”

秦氏猶豫片刻,說:“這話可長,還是要從顧家表親,夏樊之考上探花郎說起。”

作者有話要說:書裏顧繡風格基本和百度一致。不過本文架空,所以忌考據。謝謝。

下章開始加快劇情,黃怡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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