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見鬼了 (1)
接受完高橋和光的治療, 佚名兩條大腿纏滿了繃帶，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刺鼻的藥膏味，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港口黑手黨不對外開放的私人醫院成員就醫免費, 他現在是真的窮。
額頭的傷已經徹底恢複了，前天發生的那起汽車爆/炸事故，千鈞一發之際他使用了山海經的能力。當時情況緊急, 他下意識選擇了精神力消耗較小的猙。
然而佚名忽略了一個細節, 猙的獸化形态是五尾一角, 那枚蘊藏着強大妖力的獨角剛好頂掉了中原中也為他包紮的紗布。該慶幸的是對方使用的傷藥見效奇快, 不然他很有可能面臨腫塊上長着獨角的尴尬場面，大概？
在醫院休息了一天，翌日照常上班, 重新回到總部大樓的佚名除了行動不便以外一切正常。作為主治醫師的高橋和光甚至特意開車把他送來事務所, 兩人基于醫患關系建立起來的友誼得到了進一步的升華。
搭乘電梯來到上司所在的樓層，佚名一邊緬懷香消玉殒的法拉利, 一邊艱難地扶牆行走, 以往輕輕松松就能抵達的辦公室此時看起來格外遙遠。
早知道就讓高橋醫生借他電動輪椅了！
佚名哭喪着臉，挪了整整七分鐘才穿過眼前這條仿佛望不到盡頭的長廊。他氣喘籲籲地拐進轉角，還有最後二十米。
加油啊鹹魚！
堅持就是勝利！
沖，別慫！
腦內彈幕刷得正歡, 佚名卻只前進了半米。
港口黑手黨為組織成員提供的福利稱得上業內頂尖, 唯獨缺少了帶薪病假。為五鬥米折腰的少年終于意識到森鷗外制定這項制度的險惡用心，就醫确實免費，可問題是病假期間不會有任何工資發放，由此從根源上杜絕了員工借傷病之名混薪水！
不愧是您，站在第五層的森先生。
等等！佚名突然靈光一閃。如果事實果真如此，那當初太宰先生堅持帶傷上班, 骨折骨裂也不願意去醫院修養幾天……莫非情況跟他一樣？
同一個世界，同一種窮癌。
哎，早知道太宰先生要叛逃，他就找對方讨教摸魚三十六計了。
中原中也一踏出辦公室便注意到不遠處的佚名，面容精致的少年毫無形象可言地趴在了牆壁上，空氣中隐約能聞到一股藥物特有的古怪味道，辛辣、苦澀，還混雜着一言難盡的腥味。
他默默收回邁出的右腿，原本打算去茶水間給自己泡杯咖啡，現在已經通過另一種方式達成了提神醒腦的目的。
“……中、中原先生？”佚名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中原中也，離上班還有半個小時呢，您也太愛崗敬業了吧！
中原中也表情很是微妙，擡手按了按帽檐。自從離開擂缽街，他很久沒感受過這麽刺激的氣味了。
“嗯，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
由于多次被對方撞見狼狽的一面，佚名的羞恥心早已所剩無幾。“嘛~，一個人待在醫院也很無聊，高橋醫生給我用了特效藥。只是軟組織損傷，沒必要卧床休養。”
↑雖然真正的理由是窮。
“我知道了。”中原中也轉身回了辦公室，半分鐘過後重新出現在門口的他手裏拎着一輛嶄新的Segway。
佚名微微睜大了雙眼，突如其來的驚喜讓他無意間忽略了身體上的疲憊，在牆壁的輔助下堪稱‘健步如飛’。
“這是給我的嗎？！”
中原中也将鑰匙交到佚名手中，解釋道。“嗯，小田昨天向後勤部申請的。他認為你的武器配備清單裏應該加上平衡車，我批準了。”
“謝謝中原先生！等之後見到小田先生我也會好好向他道謝的。”佚名目光癡迷地摸了摸平衡車的把手，這一次他一定會好好珍惜它的。
就決定是你了，蘭博基尼！
中原中也并沒有察覺到佚名腦內正在激情上演的《我與愛車不得不說的那些年》，他語氣平淡地丢下一顆重磅炸/彈。“我升任幹部了，今天沒有安排其他的工作，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的辦公室需要換到二十八層，小田也會跟着搬過去。”
佚名立即暫停了小劇場，将注意力強行拉回。“您升職了？！太棒了，中原先生。我會為您準備一份升職禮，敬請期待吧！”
“你的任務是盡快把傷養好，接下來的工作只會更忙。”中原中也拍了拍佚名的肩膀，轉身離去。
他還有其他事情需要交待後勤部，首領的這次提拔并不是為了讓他頂替死青鲭的位置。森鷗外掌權後五大幹部本就存在空缺，他的升職只是時間問題。至于先代時期的那一批，目前只有紅葉大姐坐穩了幹部之位，其他人都為先代陪葬了。
佚名跟中原中也分開後果斷回了宿舍，換上睡衣的他背後墊着抱枕靠坐在床頭，手裏捧着手機，斟詞酌句地編輯了一封暗藏玄機的郵件。
-中原先生，再次恭喜您升任幹部！
-您覺得我有機會麽？
【中原中也】
-白天少做夢。
-你進組織的時間太短，目前沒有升職的可能。
-別學那條死青鲭，小心首領扣你獎金。
佚名頓時眼神死，他饞中原中也那張華麗麗的黑卡很久了。營養液的價格一點都不便宜，最近又買了新上市的游戲機。預支的三個月工資差不多快花完了，他還欠了中原先生三瓶名酒！
哎，蹭吃蹭喝的美好日子已經随風而逝了。
-我指的是精進異能力。
佚名臉不紅心不跳地強行扭轉了話題。
【中原中也】
-你不如考慮一下鍛煉身體。
【佚名】
-那下次約首領一起去爬山吧，我想給他拍照。
哈？！這跟首領有什麽關系？拍照？？
中原中也看着手機屏幕上出現的日文，一臉莫名其妙。
……
……
當佚名開始習慣每天前往二十八層報道時，中原中也的幹部身份已經傳遍了各大的勢力。接連解決掉好幾批前來試探的暗殺者，獸化狀态的佚名拍打着雙翼淩空而立。
這些層出不窮的小蟲子實在太煩了，要不是看在獎金的份上他才不會這麽賣力！
操控藤蔓勒斷最後一個敵人的頸椎骨，無需特意吩咐，随行的黑西裝立刻上前清理戰場。
佚名表情冷漠地站在倉庫的屋頂上，墨綠的瞳孔将周遭的一切盡收眼底。方圓一公裏內的植物會成為他的耳目，一有風吹草動便能第一時間提醒旁人做好戰鬥準備。
他今天的工作是負責保護用來交易的貨物，以及客戶代表的人身安全。按照以往的經驗，類似的外勤任務很少發生意外，畢竟這裏是港口黑手黨的地盤。
結果那群情報工作不到位的暗殺者把他當成了中原中也，別以為他沒聽見，有個眼拙的混蛋嚷嚷着‘最矮的那個就是新任幹部，我們上！’
【港黑髒話中文版】
他倒是想升職加薪，職位高了自然能有理有據的摸魚。作為中原中也的直屬部下，他的身份在組織內部屬于較高的那一批。雖然沒有太大的權利，但他的上司可是五大幹部之一！
聽起來簡直就像六人之下，萬人之上。
然而也只是聽起來，實際情況是佚名依然拿着同一份工資，還承擔了本不屬于他的暗殺與偷襲！
漲薪！
給我漲！
森先生您感應到我的怨念了嗎！
或許是使用了句芒的能力，執掌萬物複蘇的春神帶來了福運。
佚名找了個安全的位置藏好身形，将異能力解除。他拿出震動了數次的手機，點開一看發現是銀行發來的郵件。
【您尾號0429的儲蓄卡賬戶9月2日收到日元*******.**。歡迎登陸網上銀行查詢賬戶明細[橫濱XX銀行]】
是獎金！
佚名眼神倏地亮起，期待已久的獎金終于到賬了！緊接着他的注意力被某個符號牢牢占據。
哈？！【中原先生同款嘲諷臉】
兢兢業業工作了大半個月的佚名表情很是微妙，食指嫌棄地戳了戳手機屏幕。森先生您也太摳門了吧，居然精确到小數點後兩位，這到底怎麽算出來的？多出零點xx日元，您還不如四舍五入呢！
等結束眼前的工作，佚名踩着上任沒多久的愛車蘭博基尼揚長而去，根據導醬的提示來到了一處街心公園。
他停穩平衡車，在旁邊的長凳上落座。關掉導航軟件後登錄有一段時間沒露面的聊天室，左上角的數字（3）代表當前在線人數只有三人。
佚名滑動了一下屏幕，成員列表彈出。
紅背蜘蛛、konakona以及他自己的馬甲unknown。
unknown：
嗨，好久不見啊各位。
沒想到今天在線的人這麽少。
最近過得如何？
我的生活還算充實……
上面那句話的意思是社畜沒有自由可言。
konakona：
好久不見，u醬！！！
等等，你今天是怎麽了？[吓到褪色]
一出場就說出了不得了的話啊喂。
我還是老樣子，不過最近的禦宅族越來越低齡了。
吾輩都快被新人趕超了！
口袋X怪又出新作我居然差一點就錯過了典藏版！
紅背蜘蛛：
有事說事。
你這家夥肯定不會無緣無故上線。
kona醬你之前就搶到了兩套典藏版，差點錯過的是第三套。
不值得同情，下一個。
unknown：
蜘蛛的畫風還是這麽熟悉呢。
konakona：
贊同。
unknown：
不過他猜對了，我确實有事想請教你們。
今天是盂蘭盆節。
日本這邊祭祀亡者有什麽特殊的流程嗎？
網上查到的內容不是很準确，各種說法都有。
紅背蜘蛛：
超綱。
konakona：
這種時候就需要我kona醬登場了！
按照我多年的漫畫經驗，偏科天才型人設一般都對常識性問題比較苦手。
哼哼哼~！不要難過哦蜘蛛君，這可是萌點。
紅背蜘蛛：
？
我只是謙虛一下。
konakona：
我手速快我先說！
一，服裝沒有特殊要求，保持最基本的幹淨整潔。
二，攜帶死者生前喜歡的食物。
三，花束一般選擇百合或者菊花，但我認為此項同二，可以根據死者的喜好自由發揮。
四，祭拜之前先打掃，需要用抹布擦拭墓碑，清理雜草。
五，除了鮮花與香燭，其他的貢品必須帶走。
六……
【unknown退出聊天室】
konakona：
？？？
紅背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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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麻煩啊~。”佚名伸了個懶腰，雙手攤開搭在椅背上，後腦勺抵着結實的木料。當他仰頭凝望遠方的天幕時，清透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幅意境深遠的畫卷。
黃昏時分，逢魔之時。
蔚藍失去了往日的溫柔，被明豔的殷紅所侵蝕。
掙紮、抵抗，随着時間的推移再一同隐于夜幕之下。
織田先生喜歡蒸餾酒，可以拜托Lupin酒館的老板幫忙調制。香燭之類的物品不如換成香煙，花束可以用百合。只可惜那五個孩子在Mimic事件發生後很快便杳無音訊，很大概率是被太宰先生送走了，不然他們最近的照片應該是對織田先生而言最合适的禮物。
夕陽的餘晖為佚名籠罩上一層淡淡的光暈，他依然在眺望遙不可及的蒼穹。目光沉靜，辨不出任何情緒。昳麗的面容如同櫥窗中擺放的精致人偶，漂亮的外表是用來迷惑世人的假象。
突然，不知從何處吹來一股冷風，佚名條件反射般縮了縮脖子。入秋後橫濱的天氣逐漸轉涼，雖然同樣讨厭汗流浃背的黏膩感，但一想到冬天必須把自己裹成一枚湯圓就喚醒了他對夏天的愛。
感冒發熱會引起扁桃體發炎，還有包括肺炎在內一系列難纏的病症。
艾斯托拉涅歐的實驗室常年将溫度控制在二十五度左右，現在他已經成為了一名光榮的社畜，看來今年得為自己準備秋衣秋褲羽絨服了。毛線帽跟圍脖之類的禦寒物品也得提前購買，再多囤幾箱外出神器暖寶寶，出門上班貼遍全身！包括腳底。
诶等等，如果多墊幾層是不是就能增高了？佚名的思維繼續發散，反正他也不怎麽需要步行。一層就能突破一米四，妙啊！
想到這裏他立刻給手機解鎖，打開某知名購物網站，雖然比不過老家的某寶應有盡有，倒也還算方便。秋冬專題已經單獨劃分出來了，在重複數次加購、下單、付款的操作後獎金已然見底。
佚名幽幽地嘆了口氣，囊中羞澀的窮鬼跟盂蘭盆節倒是應景。
趁着夜幕尚未降臨，他踩着蘭博基尼跑了一趟Lupin酒館。老板還是老樣子，不過分熱情，卻有種讓人放下戒備的親和力。從佚名的只言片語中他猜出了少年的來意，不僅沒有收錢，還免費提供了一個小竹籃。
之後佚名又去了趟花店，香煙則是從自動販賣機裏買到的七星。
前後花了差不多大半個小時，等他趕到墓園時頭頂已經遍布閃爍的星子。
上一次由于撞見太宰治，他沒有過去打擾很快便離開了，算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正式祭拜織田作之助。
這座墓園修建得十分高檔，布局方面也非常人性化。從大門往裏走，每隔三米就有一盞路燈，暖黃色的光線為來來往往的亡者家屬提供必要的照明。佚名沿着平整的水泥路直接把平衡車開上了小山坡，由于是祭祀的節日，中途遇到不少目的相同的陌生人。
【織田作之助之墓】
佚名暗暗松了口氣，盡管太宰治為對方挑選的墓地放眼整個園區都屬于最特殊的一處，可身為一個路癡，佚名完全沒有自信能找對地方。于是下葬那天他就在電子地圖上做好了标記，只有這樣導航才能進行精準識別。
他拎着小竹籃走到墓碑前，由于平時有專人進行維護，用來放置祭品的區域看上去幹淨而整潔。
佚名朝墓碑鞠了一躬，随即盤膝而坐。Lupin酒館的老板将蒸餾酒裝進了調酒用的器皿裏，可以防止酒液溢出。四四方方的玻璃杯裝着一顆球形冰塊，此時只融化了薄薄一層。
他摘下手套，從竹籃裏拿出一包濕巾，仔仔細細地将手指擦拭幹淨。做完這些才把杯子放置在水泥鋪成的地面上，再往裏倒上蒸餾酒。澄澈的酒液冒着氣泡，呈現出蜂蜜般的色澤。而後拆開新買的香煙，抽出三支擺在酒杯旁，連同火柴盒一起。百合花代替香燭插在了墓前的香爐裏，嬌豔欲滴的花瓣在夜風的吹拂下散發着淡淡幽香。
“抱歉啊織田先生，由于呼吸道比較脆弱我沒辦法為您點上火，您可以先喝酒，煙留着之後再抽。”佚名嘴角噙笑，對着墓碑輕聲說道。“今天是盂蘭盆節，日本這邊關于亡者的傳說跟中/國很相似呢。您現在應該去看望那五個孩子了吧？他們會過得很好，有太宰先生在您完全不用擔心。”
“如果太宰先生有哪裏做得不好，您可以趁機飄到他住的地方，然後把他的本體用鬼火通通燒掉。如果能托夢的話，您還是去見見他吧。唯一的朋友不在了，即使不是兔子，他也一樣會寂寞到死。”
“哎，我可真是個好人。”佚名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一手托腮。不過他很快就換了個表情，又恢複成笑眯眯地模樣。“好吧，其實我是有私心的。組織的情報網根本找不到他的行蹤，您要是見到他了，記得幫我帶句話。就說摸魚三十六計請發送至****郵箱，非常感謝。”
‘啪嚓——’
耳邊忽然傳來類似枯葉碎裂的響動，佚名瞬間完成了異能釋放，獸化狀态的金色豎瞳精準地鎖定住聲源的方向。純白的豹尾自後腰探出在半空舒展，尾端劃出一道慵懶的弧度。光滑水亮的皮毛看似無害，內裏的尾骨卻有着輕易勒斷人類脖頸的力量。
太大意了，沒想到居然有暗殺者追到了這裏。如果不是對方不小心露出了破綻，他很有可能就此變成一具屍體。眼前的敵人實力不容小觑，在不使用異能力的情況下他甚至沒有察覺到附近有第二個人的氣息。
由此可見，這是一位頂尖的刺客。
異獸中精通暗殺的只有孟極，佚名選擇的自然是它。分析出當前的情況後，他很快意識到不太對勁。既然敵人有着一流的隐匿能力，這種常識性錯誤根本不可能出現。
“抱歉，佚君，我好像吓到你了。”有着赤銅發色的青年從樹上一躍而下，砂色外套下擺逆風鼓起。面對渾身充滿了戒備的少年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後腦勺，發間沾到的樹葉順勢落了下來。“到的有點早，不小心睡着了。”
佚名大腦空白了一瞬，回過神時只見對方呆呆地站在墓碑旁邊，路燈将他的影子拉成了一個不規則的橢圓。
“……剛剛算不上被吓到，但您現在倒是真的吓到我了。”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好久不見，織田先生。”
“啊，好久不見。”織田作之助淡淡地開口，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一如初見。“太宰讓我今天無論如何也要來一趟，看來他已經料到你會出現在這裏。”
佚名早已見識過太宰治非人的頭腦，這麽想來織田先生沒有死也算不上意外。
“大概是因為太宰先生覺得這裏很安全，是個聊天的好地方？”少年輕笑着做了個請的手勢，解除異能力後又像之前那樣盤膝而坐。“他安排了您假死脫身？這一招金蟬脫殼倒是連我都騙過去了。”
織田作之助沒有推辭，在佚名身旁的空地上坐了下來。就好像他們此時所處的地方不是他自己的墓地，而是名為Lupin的酒館。“抱歉，安全起見短時間內我不能跟外界進行任何聯絡。”
“不需要道歉哦，織田先生。在經歷了那件事之後，您再謹慎一點也是情有可原的。”佚名大概能推測出織田作之助假死後的部分經歷，不外乎逃出橫濱，再尋一處超出港口黑手黨勢力範圍的地方隐居。“孩子們還好嗎？”
“啊，挺好的。”每當跟人聊起自己收養的幾個孤兒，織田作之助臉上的線條便會柔和許多。“我現在不再是黑手黨了，他們的生活也會更自由一些。換了個環境從頭開始，還算适應吧。”
“真不錯呢~。”佚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閑聊間想起一件小事。“差點忘了，不知您是否已經得到了消息，咖喱店老板在傷好出院後沒多久就重新開業了。組織給了他一筆賠償金，但他似乎還不準備退休哦。您考慮讓他知道自己的情況嗎？我下次路過的時候可以打包一份激辣口味的咖喱。只要派部下送來這裏，應該不會引起懷疑。”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婉言拒絕。“等時機到了，我再當面向他道歉吧。”
“嗯，您決定就好。”佚名端起酒杯遞給織田作之助，杯身上的水汽沾濕了他的手心。“如果不介意口感，您應該想念它了，可惜我忘了帶牛奶。”
“我帶了。”織田作之助說着便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一盒印着方塊字的純牛奶，這是他在進口商店裏找到的牌子。
佚名笑着接過，動作利落地拆去吸管包裝。“謝謝您，織田先生。”
“該道歉的人是我，佚君。”織田作之助舉杯示意。
謝謝你願意在他‘死’後前來祭奠。
“那麽，敬自由。”佚名插好吸管，也跟着舉起牛奶盒。
織田作之助倒沒有用上次那一句臺詞，而是……“生日快樂。”
“诶？”佚名怔了怔，神情頗為意外。“又是太宰先生嗎？”
“是他。”織田作之助坦言道。
佚名出生于農歷七月半，也就是民間俗稱的鬼節。盂蘭盆節的說法源于佛教，而中元節是源于道教。因為這個節日與亡者脫不開關系，某些思想落後的小山村便将這一天出生的孩子視為不詳。
雖然沒有确切的證據，但佚名猜測這便是自己成為棄嬰的原因。
對于親生父母他倒是無所謂，沒見過自然無法産生感情。生日也只是很普通的一天，與其他日子沒什麽不同。
佚名喝了口牛奶，熟悉的濃香安撫了他心頭的陰霾。“織田先生今後打算從事什麽職業呢？”
織田作之助并沒有察覺到佚名轉移話題的意圖，很自然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寫小說。”
佚名微微睜大了眼睛，他怎麽也沒想到不茍言笑的青年居然還有一個浪漫的文學夢。“那您準備向出版社投稿嗎？還是在小說網站進行發表？”
早些年作為一個标準的學渣他只對游戲感興趣，後來受到konakona的影響也看了不少漫畫。近些年異世界題材爆火，大部分的原作都是輕小說。
“您應該沒有接受過這方面的專業指導吧，不如先試着網絡連載。比起實體出版所花費的精力與時間，網絡連載能更快更直觀的收獲讀者的反響。據我所知有不少新人小說家都是通過這個途徑成為知名作家，寫下的故事不僅有出版社簽下實體版權，還能改編成動漫。”
“太宰也是這麽說的，我稍微了解了一下目前知名度最高的小說網站……大家都很厲害啊。”織田作之助道。
“其實我有個建議。”佚名正襟危坐，眼底的躍躍欲試卻出賣了他。
“我覺得您可以寫一本以黑手黨為題材的小說，雖然類似的作品有過不少，但作者只是一個普通人。您有過黑手黨的從業經歷，寫出來的內容自然比憑空捏造的那些更為真實。在角色塑造方面還能以現實認識的人物為原型，比如太宰先生就非常适合成為一個幕後黑手，反派大boss！書名我都幫您想好了，就叫《脫離黑手黨後想過上平靜的生活，黑泥精你這家夥別來禍害我！》，如果覺得名字不夠長可以把黑泥精換成繃帶浪費裝置。”
織田作之助：“……”大概這就是代溝吧。
口袋裏突如其來的震動打斷了佚名的思路，其實他還有好幾個不錯的腦洞想要同織田先生分享。比如以首領跟太宰先生為原型的話可以寫一本《霸道總裁的叛逆部下》，太宰先生性轉就變成了《霸道總裁的小逃妻》。以中原先生跟太宰先生為原型可以寫一本《我與搭檔相殺的那些年，直到他叛逃了我才追悔莫及——為什麽沒有早點幹掉他》。
佚名拿出手機，解鎖，是一封匿名郵件，
內容如下：
【佚君，我聽到了哦。】
眼看佚名突然變了臉色，織田作之助頓時想到了許多。對方的上司中原中也成為了五大幹部之一，從這一點來看，作為直屬部下的佚名恐怕是接到了對方的緊急聯絡。換言之：加班。
佚名動作僵硬地删掉了郵件，把手機放回口袋。幸好沒把後面的腦洞說出來，果然不能在背後聊太宰先生！
“……抱歉，織田先生，不如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織田作之助理解地點了點頭，臨走時還拍着佚名的肩膀說了句‘加油’。
佚名：“？？？”
他倒是敢想，但他不敢說出來啊！說了您還不一定寫！
等織田作之助走後，佚名沒花多少時間便從墓碑周圍的草地裏找出了三個竊聽器，一旁的樹上也藏了兩個。
……他大概知道太宰先生的工資都花哪兒了。
在回去的路上，佚名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今天是十五，按理來說月明星稀。月亮過于明亮，星星就會顯得黯淡無光。但此時的情況卻是星星的亮度絲毫沒有減弱，甚至數量還非常密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墓園的位置比較偏僻，人煙稀少顯得尤為可怖。佚名內心暗暗提高了警惕，根據導航的提示加快了前進速度。
傳言在七月十五這一天地獄會放出所有的鬼魂，讓他們回家探親。不只中/國有這個說法，日本也一樣。當腦海中冒出亡靈、鬼怪之類的詞彙時，佚名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他一邊控制着平衡車提速，一邊将手機的聲音開到最大。
【前方五十米左轉】
【請沿當前道路繼續前進】
【丁字路口右轉】
【前方紅綠燈路口左轉，三秒後信號燈為紅燈，請降低車速】
【前方五百米即将進入中心大街，注意降低車速】
平時被佚名加了好幾層濾鏡的導醬是溫柔甜美的小姐姐，現在他卻覺得毫無感情的機械音聽上去格外詭異，于是加至最大的音量再次調回剛好能聽清的程度。
別慌！
不要回頭看。
什麽都沒有，鬼神退散，急急如律令！
佚名抖着腿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道路兩旁的綠化帶樹影婆娑，夜風吹來枝葉搖晃，一時間沙沙作響。偶爾還有一兩盞路燈因年久失修導致無法繼續工作，一下子暗下來的光線讓他再一次提速，甚至飙到了平衡車所能提升的最高車速。
還剩四百米，給我沖啊，蘭博基尼！
冷汗涔涔的佚名默默念起了《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念完一遍又開始背誦《往生咒》。這兩本經書他記得最熟，前者是上學時經常被罰抄，後者則是因為每年的生日他都會陪着養父去往各個陰氣叢生的地方超度亡魂。
除了異能學校校長以及諸子百家副局長這兩個身份，養父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名僧。
雖然異能力山海經不乏一些精怪神靈，但佚名本人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理由只有一個，他怕鬼。
超度亡魂的過程中倒是沒有遇見亡靈的經歷，當然也不排除是因為他看不到。即便如此，多年下來那種冷氣拂過脖頸的感覺依然讓佚名記憶猶新，光是腦補就能把他吓得鑽進被窩裏。
哆哆嗦嗦念完幾遍往生咒，總算是來到了燈火通明的大街。佚名摸了摸砰砰直跳的心髒，這才敢回頭朝後面看一眼。
！！！
呼——什麽都沒有。
佚名重新調整好呼吸，扭頭望向前方。
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八點半，路上行人不算少。大概是因為盂蘭盆節的緣故，大多數人的穿着都比較正式，顏色偏暗沉，其中不乏提着祭祀用品的一家三口。偶爾還能看到幾個身穿和服的少女，跟同伴手挽着手一起前去參加祭典。她們每一個都打扮得很漂亮，化着恰到好處的淡妝。注意到少年向她們投去的好奇目光時，還會回以燦爛的微笑。
佚名覺得自己有被治愈到，然而下一秒就差點翻車。
天上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情況啊喂！
人身鳥頭，皮膚是紅的，還長着翅膀！
最重要的是他們在抓阿飄啊！
已經進入獸化狀态的佚名差點淚奔，五感倍增的情況下他可以發誓自己真的看到了鬼！為了不引起普通民衆的恐慌，他刻意選擇了一個比較低調的異獸，從外表看很難發現獸化的特征。
幸運的是，确實沒人注意到他，不幸的是沒過多久，周圍的路人同樣察覺到天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飛。
人群依然陷入了慌亂，但是……
這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喂！佚名無聲咆哮。
只見身邊的男男女女們一個個紛紛掏出手機拍照，年輕一點的還尖叫着‘我見到百鬼夜行啦！啊啊啊簡直歐氣爆棚，等會兒我就去抽一波648！’。
呵、呵呵，這就是二次元之國？
佚名一臉冷漠地解除了異能力，驅動着平衡車晃過呆立着的人群。結果還沒走出兩百米，迎面而來的一位年輕男子讓他下意識繃緊了神經。
這人穿着一身黑色浴衣，腳踩木屐，冷峻的面容散發着陰冷的寒氣。特別是那雙狹長的眼睛，明明辨不出情緒，卻讓人望而生畏。
佚名立刻将視線挪向一旁，強行壓下想要獸化的本能。
絕對不可以輕舉妄動，萬一被對方解讀為這是開戰的信號，事情就麻煩了。
剛剛使用過的能力對氣息偵查有特定強化，附近五百米的活物絕對逃不過他的感知，但此人并沒有成為精神力鎖定的目标之一。
所以，是不是‘人’還言之過早。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佚名的演技超常發揮，他一臉平靜地沿着導航提示的方向繼續往前。
十米。
五米。
三米。
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佚名放緩了呼吸。
然後他就暈過去了，平衡車也跟着停在了原地。
鬼燈望着倒在自己臂彎裏的人類，第一反應是遇到了現世的碰瓷。這種情況并不算常見，但他有過兩次類似的經歷。然而随着這人愈發蒼白的臉色他才意識到問題所在，鬼氣入體。
啧，麻煩了。
一般情況下，體質較弱的活人接觸到亡者會引發一些常見的小毛病，比如渾身發冷，更嚴重的一點也只是持續數天的感冒。但眼下這個少年卻不在體質較弱的範疇，根本就是先天不足、小感冒都能帶來生命危險的易碎品。
【危】佚名【危】
鬼燈一把拽過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