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歲月靜好，君始如初（一）
齊琮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入目是一片漆黑。窗簾拉着，若不是開了門之後有走廊裏投射進來的光，得以讓他看到仍舊坐在他辦公桌前的某人，他幾乎以為齊珞已經等不及先回去了。
不過黑暗的房間裏，對方隐沒在光影明滅處，一臉晦暗不明的端坐在原位，一雙狹長的星眸半眯着，自他開了門之後便一刻不離地緊緊盯着他，一時間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情愫。
齊琮淡定地伸手開燈關門，而後神色自如地脫下白大褂挂在了門口的衣架上。
齊珞默默注視着哥哥的一舉一動，見對方終于轉過身來看向自己，才舉起手中一直緊緊握着的白色手機，沉聲開口道：“你去手術的時候，來了幾條短信……是同一個女的發來的。”
齊琮很快想到了什麽，微微蹙眉看着一臉“老婆紅杏出牆了”似的齊珞，不鹹不淡地問：“內容看了？”
“……恩。”
“看你的反應，前面的也看了吧？”
齊珞頓了頓：“看了。”
齊琮聽到他的回答不由得冷笑一聲：“那你現在這幅表情是要給誰看？”
“我……”
“我還沒說你随意動我手機看我短信呢，你到時先給我臉色了？齊珞，你這是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齊琮的話戛然而止，他皺了皺眉，還是沒有說出之後的話。
是要說“同性戀”？還是“亂倫”？
齊珞苦澀一笑，看着他哥一字一頓道：“齊琮，我真吃醋。”
兩人對視良久，久到齊珞以為齊琮不會再說什麽的時候，後者突然別過臉，聲音淡淡道：“我們談談。”
齊珞微微睜大了眼，突然在對方的神情中開始感受到了一絲驚慌，刻意略過對方的話，齊珞用大聲且堅定的語氣道：“哥……我幫你答應了，拒絕人就要不給對方一絲希望不是你說過的嗎？這個女的明顯就是看上你了想追你，為什麽你不和她說清楚呢？”
齊琮冷笑了一聲，看着他道：“你覺得我沒有和你說清楚嗎？你能放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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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既然你已經替我答應了，那好，我會在那天，和她，和你，全都說清楚。”
齊珞的心中突然漫上前所未有的恐慌：“哥！”
“回家吧。”
齊珞站起來快步走向已經轉身準備離去的男人，一把握住他即将放在門把上的手腕，語氣堅定道：“齊琮，我不會讓你一直這樣。”
齊琮不知什麽意味地輕笑了一聲，沒有接話。只是像往常很多次一樣，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開門走了出去。
齊珞在他身後慢慢攥緊了拳。
幽竹過處，漸聞水聲。
九曲環廊朝內的一側是庭間寂寂的清雅院景，另一側對出好幾座雕工講究的木質雕花門窗，讓整一個室內環境看起來十分古色古香。
謝淑婉将吃飯的地點選在這裏不無道理。
平日裏看齊琮的模樣就是喜靜的，此舉應能合他的意。
女人身着一襲與周遭的環境分外相合的白色長裙，卷燙成大破浪的長發側挽成髻，一雙玉手相握置于膝上，端坐于雅座之中。
不過從她不住絞着的一對食指與時不時深呼一口氣的舉動來看，不難發現她此時的緊張。
齊珞一推開虛掩着的門看到的便是這一幅女子娴靜溫婉的樣子，容貌尚可，不過氣質一看就是今天為了見某人刻意折騰出來的，急切的眼神與那一身優雅的服飾格格不入，不過齊珞還是難免在第一眼見到自己的“情敵”的時候醋意橫生。
只是轉念想到今日要被審判的不止她一人，齊珞就難免升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同命相連之感，一時忍不住有些自嘲。自己竟然淪落到了和一個莫名其妙不知打哪兒來的路人女站在同一個處境的地步。
那廂謝淑婉卻是沒有齊珞心中想得這麽多，她一見到推門進來的人便一下子條件反射般地站了起來，在第一時間調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了對鏡聯系無數遍的完美微笑：“齊大醫生，想要請你吃一頓感恩的飯可真是不容易……”
“不好意思了謝小姐，”齊珞展開一個不甚溫柔的微笑，直接打斷了謝淑婉的開場白，“因為之前才被人誤會過，所以這次不得不先向您說清楚，我是齊琮的弟弟，我叫齊珞。初次見面，你好。”
什麽？齊琮的，弟弟？
謝淑婉有一瞬間愣怔，笑容僵在了臉上，一時還以為是齊琮在和自己開玩笑。直到她看到另一個與眼前的人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從此人身後出現，熟悉的神情讓她不得不确信這個人才是她今日所邀請、想要告白的對象。可是……
女人的視線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了一番。
真的一模一樣，所以齊琮其實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自己居然從來沒有聽說過……不對，現在她應該奇怪的是，齊琮來赴約，怎麽還帶着他弟弟？
齊琮朝一臉懵逼的謝淑婉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對不起謝小姐，沒有和你說過就将舍弟帶了過來。”
“是啊，那個……不好意思，我剛從國外回來，C市這幾年變了很多，好多地方我都不熟悉了，今天借着哥哥的面子來蹭一頓飯，謝小姐不會介意吧？”
兩人都這麽說了，謝淑婉自然也說不出什麽趕人的話來，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兩人入座：“不、不介意，齊醫生、齊……先生，你們快坐吧。”
齊琮淡漠地點了點頭，齊珞朝她咧嘴一笑。
謝淑婉簡直覺得自己是在做夢。自己的面前一下子出現了兩個心上人……
不、不對！謝淑婉搖了搖頭，甩掉自己腦海中不切實際的想法，眼前的兩個人只是長得一樣而已，自己喜歡的人還是齊琮。
重新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謝淑婉才對着已然入座的兩人找着話題道：“沒想到齊醫生是雙胞胎啊？”
“恩。”
謝淑婉對于齊琮的淡漠态度有些尴尬，雖然早就知道這人就是如此，但是此時此刻，當在場的還有另外一個人，甚至對方還是齊琮的兄弟的時候，她原本設想過的對方再怎麽冷淡自己也可以厚着臉皮繼續交流的決心一時搖搖欲墜。
好在菜很快就陸續被上了起來，齊珞也算是比較會聊天，所以雖然有一絲淡淡的尴尬流淌在這片不大的空間裏，但一頓飯也莫名進行得比較順利。
雖然席間基本上都是謝淑婉與齊珞兩個人之間在講話，反倒是原本被請客的齊琮被兩人落在了一邊。
謝淑婉其實心裏有些着急，她想要和齊琮說幾句話拉近一下彼此之間的距離，只是沒想到齊珞一直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接自己的話茬，她還不好打斷他，只能讪讪笑着應答，目光卻不住瞥一旁安靜進食的齊琮。
齊珞注意到了她的視線，眼神不由得有些變冷。
謝淑婉終于還是找到了機會給齊琮敬酒。
女人站起來向齊琮端起酒杯，面色有些微紅：“齊醫生，第一杯酒，感謝你在我生病住院的那段日子裏每日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
齊珞的眼神在聽到“無微不至”四個字的時候終于再也無法僞裝，眼神刷的一下冷了下來。
卻不見齊琮在聽到對方的表述之後也微微蹙了蹙眉。
然而女人因為仰頭一飲而盡了杯中的酒，所以都沒有注意到兩人面部變化的細節。
“第二杯酒，感謝你在我手術的那天，特意從外面趕來……”
齊琮微微起唇似乎想說什麽，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杯盤相觸的聲音，剛想幹了這一杯酒的謝淑婉也不由得頓了動作朝發聲源望去。
蜿蜒下流的紅酒像是一條染血的溪流，從桌沿處潺潺淌落到了桌子下正對着此處的男人鉛灰色的西褲上。
齊珞低着頭，另外兩人都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不過很快他便擡起了頭來，朝着愣神看着自己的謝淑婉歉意一笑，道：“對不起啊謝小姐，打斷你了，我去趟洗手間，你們繼續。”
男人起身向外走去，全程沒有看一眼坐在自己旁邊的齊琮。
其實包間裏本來就有洗手間，不過不知是齊珞沒注意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男人徑直拉開門走了出去，一時房間裏只剩下了相顧無言的兩人。
敬酒被打斷，也不是說能繼續就可以的，謝淑婉倒是張了張口還想繼續說些什麽，齊琮卻是沒有再給她機會。
“謝小姐，我今天應邀前來，主要是想要告訴你，你的心意我無可回應，抱歉。”
謝淑婉睜大了眼，一是想不通向來鮮少主動開口的齊琮，怎麽突然就這麽直接地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她顫抖地動了動唇，卻是不知該說什麽，心中一時委屈蔓延，眼底已然有了一層濕意。
她最終還是強笑着問道：“為什麽？是我還不夠好嗎？我可以改的，我可以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但是齊琮已經起身，最後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難得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對不起，我心裏已經有所愛的人了。”
他說完便出了門，沒有再留意獨自留在包間的女人哭成了怎樣一副凄慘的淚人模樣。
洗手間裏水流聲“嘩嘩”不斷，齊珞用水潑濕了臉，擡起頭看鏡子裏自己狼狽的模樣，自嘲地苦笑了一聲。
直到身後響起了一些細小的聲音，熟悉的聲線依舊平平緩緩的，仿佛發生什麽都難以讓那人沾染上一絲異樣的情緒：“……還沒洗幹淨嗎？”
齊珞依舊保持着苦笑的神情，任憑臉上的水滑過下颚，無聲地滴入水池中，他看着鏡子裏那個向來幹淨又挺拔的男人，啞着嗓子問了句：“談完了嗎？”
“恩。”
他的笑比哭還難看：“所以現在是要輪到我麽？”
“……”
“無微不至的照顧？手術當天特意趕過去？呵，齊琮，你知道我現在心裏怎麽想的嗎？”
“她住院的時候我只是被分配到記錄她每天身體的各項指标以及身體狀況，只是日常的詢問——她手術那天我只是正巧有事情去醫院，沒有‘特地’一說。”
“……那她是怎麽知道的你的電話號碼？”
“……我給的。”
齊珞的眼神一時間染上了一絲說不出的瘋狂，他低聲笑了兩聲，表情卻像是要哭出來：“齊琮……以前的你不會做這種事……”
面對此時明顯已經無法正常溝通的男人，齊琮覺得自己沒必要解釋對方是用怎樣的理由與手段得到他自願拿出的手機號，更不會說對方那個時候的模樣像極了記憶中眼前這個人無賴時候的樣子，所以才會一時心軟。
齊珞本想聽聽他的解釋，沒想到對方沉默片刻之後，只是淡淡地答道：“人總是會變的。”
齊珞只感覺到自己的心一時間絞起來一般難受，他慢慢地轉過身去，像一只即将被抛棄的幼獸看着一步兩步漸漸靠近自己的男人。
他等着即将到來的審判，卻聽到行至跟前的男人突然低聲追補了一句，道：“可是以前的我也不會做這種事。”
而後男人只感受到有一只手撫上了自己的後脖頸，同時因為剛剛觸水而發涼的嘴唇被一雙溫熱柔軟的雙唇攫住，鼻息處盡是對方熟悉的氣息，雖然兩人的嘴唇只是僅僅相互貼着，是最純情的接吻，但是齊珞還是在心髒一點一點加速的跳躍中，滿是不可置信地眼中漸漸染上了一絲狂喜。
齊琮，這是在，主動……吻他？
這是不是說明，其實自己不是一廂情願？
其實齊琮，也是喜歡他的？
齊琮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雙眼，突然放任自己似的閉上了眼睛。
齊珞，這是你要我做的。
那就将來誰都不要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倒計時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