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歲月靜好，君始如初（三）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清晨，天幕方才将将亮起，兩個衣着外貌都相同的青年各自捧了一束猶帶露珠的白菊，腳步沉重地踏進了滿園靜默的墓園。
悠悠青山下，一片石墓碑。
齊琮和齊珞穿過公路兩邊一排排行道樹似站立的松樹，踏上青石板的階梯，走到了一對比肩而立的墓碑前。
兩人将手中的花分別放在父母的碑前，又一起将帶來的祭品在盤子上整整齊齊碼放好，才一起直起身，對視了一眼，并肩站在了父母的遺像前。
齊珞朝着相片中溫和微笑的父母露出了一個帶着歉意的笑，撓了撓後腦勺，道：“爸、媽，這麽久沒來看你們，也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怪我……你們還是怪我吧，你們走了之後，我沒有多久也回去了國外，家裏就只剩下哥哥一個人打理，壓力和寂寞都讓他一個人承受了……你們要是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哥哥将來一生都順遂啊……”
齊琮原本平靜的表情在聽到他後半段話的時候不免帶上了幾絲不愉的神色，從旁抓住猶自絮絮叨叨的男人靠近自己這一邊的手，打斷了他。
齊珞回看了他一眼，默契地将牽着的手轉變成十指相交的姿勢。
齊琮的聲線依舊是一如既往淡漠：“爸、媽，我和齊珞在一起了——是相愛的那種在一起，不出意外我們以後都不會結婚去成立自己的家庭了，這也許不是你們所期望的，我們也知道自己所做的選擇是違背傳統的倫理道德的，想來你們要是知道我們做出這樣的選擇，應該也是會非常不滿——我和齊珞無以為報，只能等到百年之後到了那一個世界，再去向你們請罪了。”
齊珞顯然沒想到向來部将情感宣洩于言語的齊琮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相愛”什麽的，明明是來負荊請罪的，一時卻說的他忍不住心悸滿溢，不能自已。
齊珞掩飾性地咽了口唾液，幹咳了一聲以平複下自己不合時宜的心悸，才開口接茬道：“是、是啊……爸、媽，我，說出來也不怕你們怪罪，我初二的時候第一次夢、夢.遺，當時夢裏夢見的人就是哥哥……我、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知道自己對哥哥抱有不正當的想法了……我不是沒有想過自己這樣是不是自戀，出國的原因有一部分也是想要證實一下……我也想過這樣做或許可以讓自己冷靜一點，離哥哥遠一點，說不定也能夠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可是感情這種事情真的不是距離或者時間可以控制的……我、我就是喜歡齊琮，雖然他是我哥哥，但是我很确定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喜歡上其他的人了，自己的臉、自己的存在，就會讓我一直一直想到他，忘不掉的……爸、媽，你們在天上要是要怪的話，就怪我好了，是我先強吻的哥哥，也是我先告的白……是我把他拉入的這條不歸路。雖然我們以後都不會有後代了，但是我真的會好好照顧哥哥的，一輩子都會好好對他，要是沒有做到，你們，你們就來帶走我好了！”
“夠了！”齊琮皺着眉白了他一眼，“你們不要聽他胡說，沒有我的默許他根本吻不了我那麽多回……”
齊珞的眼神一瞬間發了光，滿臉欣喜的看着終于說出了心裏話的他哥。
齊琮沒有理他，耳根卻慢慢蔓延上來了一層紅，不過這回他沒有再回避，而是一字一句清楚地道：“我愛他，與血緣和身份都無關，我記得媽媽你以前看電視劇的時候總是說‘感情沒有對錯之分’，我想，感情的雙方應該也沒有對錯之分——我們只是恰巧愛上的那一個人是這個身份……如果可能的話，希望你們在那一個世界可以諒解我們……不過，還是要向你們說一聲‘對不起’。”
辜負了你們的期待，對不起；也許會受世人指責給你們丢臉，對不起；從今往後沒有辦法給齊家延續香火，對不起……
向父母交代了兩人之間大逆不道的決定，同時也算間接地互訴了衷腸。又說了些平日裏瑣碎的家常，眼看快到中午，兩人這天又是淩晨起來吃得早飯，已經餓得饑腸辘辘了，才不得不動身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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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園的周遭，是不是陰氣較重的緣故，大多數都是天陰陰的，兩人攜手下山，行至半路的時候，天上突然飄起了毛毛細雨，不過十分柔和，兩人便也沒有想要躲避，終于了卻了一樁心事之後心裏難得的放松，便趁着山路上行人稀少，大大方方地十指緊握，不緊不慢地慢慢踱下山去。
兩人在山下随便找了一家素齋館解決午飯。
在等菜上來的時候，齊珞終于突然想了起來剛才在山上忘了問的一件事，面色難得略帶不滿地欺近他哥：“哥，在山上的時候我沒當着爸媽的面問你，你之前說的什麽‘不出意外’，是覺得我們之間會出什麽意外？”
齊琮正喝茶，聞言擡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比如你紅杏出牆。”
“不可能！”齊珞條件反射般斬釘截鐵地道。
齊琮的眼中也難得染上一絲笑意：“恩，那就沒有意外了。”
齊珞看見他哥帶笑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不過也是松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和哥哥在一起，要是那麽容易出什麽意外，自己還不得怄死。于是也好心情地沒有去和他哥計較，“紅杏出牆”這個詞到底應該用在誰的身上，萬一說出來他哥以後不讓他那個什麽了怎麽辦？
齊珞自娛自樂地想，反正吃虧是福，現在讓齊琮嘴上占點便宜，最後的贏家還是自己。
齊珞單手托腮看着默默品茗的他哥，笑道：“那，哥，你說之前我吻你都是你默許的……那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
齊琮動作一頓，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了方才在山上對方說過的話。
初二麽……
——那是當年的齊琮和齊珞都不知道的事。
那一天晚上，當少年時期的齊珞驚疑不定地從幾個重疊的夢中醒來的時候，睡在他上鋪的齊琮也是幾乎在同時睜開了眼，而那雙眼中，沒有平時一貫的冷靜，反是帶上了一種不可言說的糾結。
作為雙生子，連這種日子都會湊在同一天，是兩人都沒有想過的。
并且誰都沒有想到，兩人的夢境中，主要的另一個角色，都是彼此。
只是齊琮比齊珞早醒過來一點，便在聽到對方呼吸明顯粗.重的時候及時地壓制住了自己的喘息，那時候的齊琮從沒覺得自己那麽狼狽過，自己的身體居然對着隔着一塊木板傳來的親弟弟的呼吸聲漸漸發生了變化……
他猜到了對方也許做了類似的夢，卻沒有想過夢中的人會是自己，所以在對方的氣息漸漸平緩下來的時候，無比自我厭棄地閉上了已然變得清明的眼睛。
胸口有一道若有似無的莫名憤怒。
對自己，也對齊珞。
也是那天以後，齊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偷偷地觀察對方被齊珞發現了，那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他能明顯的感覺到齊珞對自己刻意地疏離，很明顯的一點便是，對方再也沒有在哪個平常的夜晚，随便找一個站不住腳的借口爬上自己的床。
卻沒想過真相居然是這樣。
齊琮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淡然瞥了眼一旁還一臉期待的看着自己的齊珞，慢悠悠喝了口茶掩飾心中的不妥，不要告訴他了會讓他太嘚瑟……
“忘記了。”
“啊~”齊珞聽到哥哥敷衍的回答不滿地撅起嘴，不過很快他就說服了自己：齊琮一定也是在很早的時候就喜歡上自己了，說不定和自己一樣！嘿嘿~
不得不說，雙胞胎之間有時候那種冥冥之中的默契與心有靈犀，真的是很可怕。
雖然最後還是沒能挖出齊琮如何喜歡上自己的心裏路程，不過當晚兩人回到家，齊珞就意外獲知了一個讓自己欣喜若狂的哥哥的秘密。
因為下雨，所以天不到五點就幾近黑透了，兩人打了車回家，畢竟多少還是淋了點雨，從各方面來說都忍受不了的齊琮一回家就收拾東西準備進浴室先洗個澡。
齊珞在想要節約用水一起洗澡的建議駁回後，一個人遺憾地回了房間，放下衣服的時候恰巧就看到了哥哥書桌的中央抽屜被不知是否意外地留了一個口子，不大不小，卻剛好可以讓他看到底部某一本熟悉非常的本子。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齊珞小心翼翼地打開抽屜，取出了那本本子。
只見簡約的米色封皮上，右下角的角落裏靜靜躺着的正是自己一手龍飛鳳舞的“齊珞”大名。
真的是他一直以為那節數學課後被老巫婆……呃，數學老師，收走的畫冊！
沒想到這本畫冊居然一直在齊琮這裏？
那是不是說，其實那個時候他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齊珞一時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歡呼雀躍的心情，一個沒忍住就跑出去敲了浴室的門。
雖然最後某人樂極生悲地被洗完澡後惱羞成怒的齊琮關進了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明顯還在鬧別扭的哥哥十分鴕鳥性子地關了房裏的燈，還故意将面朝裏對着牆壁睡了。
齊珞忍着笑摸黑上了哥哥的床，從背後抱住哥哥緊窄的腰身，将臉埋在對方發間滿足的吸了一口，沒有趕自己下床就還是好的。
“哥，我很高興。”
“……睡覺。”
齊珞知道貓炸毛的時候不能逆着毛再去摸，只能含笑閉上了眼：“好。”
總歸他以後都是自己的了，有些話說不說出來，都不再重要。
轉目又是一年春。
齊琮第二次做的蝸牛實驗如願獲得了國家級的獎項，更令人喜出望外的是，他的項目在導師的引薦下還被國科院的教授研讀，意料之外收獲了一枚國科院頒發的榮譽獎章，并被記錄為國科院入院年紀最小的研究員。
沒有人知道，齊琮最初意圖申報這個課題的時候，就是打着能夠獲得國家最高等級的科學院的肯定的目标去的，當時不過初入大學的齊琮想着，若是自己将來真的可以走到這一步，那麽也許他可以不再受世俗的眼光去和齊珞在一起，因為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他對人類做出的貢獻将遠超他本人這個身份存在的意義，以造福人類的大牌匾為掩，那麽不管是他的性取向，還是他所喜歡的人與自己有何身份關聯，都不會再有那麽嚴重的後果影響。
到了那時，他也可以給父母一個交代，在另一個方面讓他們為自己感到自豪，以彌補自己對他們的愧歉。
只可惜現在需要他證明的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已經不在了，他們享受不到自己獲得榮譽的喜悅，而他，也只能更加緊緊地抱住珍惜身邊的這個，全世界僅剩的，自己最最親近的親人與愛人。
頒獎典禮的前一天晚上，兩人住在主辦單位提供的酒店房間裏。
滿屏夜景的落地窗下，兩人相擁而立。
齊琮盯着齊珞近在咫尺的唇瓣，想到之前好多次這雙柔軟的雙唇帶給自己強勢的侵略之感……
齊珞察覺到哥哥一直盯着自己的嘴唇，心中深深覺得對方是在誘惑暗示自己，便忍不住低下了頭——結果自然是被沒回過神來的齊琮條件反射地伸手擋住了。
齊琮皺眉：“你幹什麽？”
齊珞被迫仰着頭，雙唇卻不安分地摩擦哥哥的手心，嬉笑着辯解：“我以為你在暗示我吻你啊……”
齊琮的腦後無奈升起一個十字，不懂弟弟每天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你想多了！”
有些愛不受拘束，當它超脫世俗與道德的樊籬，縱使一母同胞，情深緣重，又該如何回避？
不如齊歸。
作者有話要說： 表示“國科院”什麽的是蠢作者自己編的，你們可以理解成“國家科學院”什麽的嘿嘿【假裝我是個架空背景(*/ω╲*)】。
然後最後一個畫面大家可以聯想本文的封面啊，親親一色CP真的畫得炒雞好啊，齊琮齊珞兩兄弟深得我心~~
——于是這個系列的第二部也就這麽結束啦，【兄弟】應該還會再寫一篇，然後整個系列結束，新手作者接下來就打算挑戰長篇看看了，希望現在來看的寶寶們到時候也請多多關照呀~！
感謝看到這裏的親，麽麽(* ￣3)(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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