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比武輸了要受(罰) (1)
四、比武輸了要受/罰
按照方寶玉的性格,當場就要比武,不管輸贏至少都有個結果,不然作者會有卡肉的嫌疑,可是當他猛然發現易繼風中毒受傷的情形時,不由地洩了氣:
“罷了罷了,你現在內力盡失,就算我現在贏了你,你也不會服氣的吧!”
易繼風松了口氣,剛想說:“那這件事就算了吧,小寶你再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就見方寶玉兩手握拳,一副嚴肅模樣,指着自己說:“我現在就去偷我娘的斷腸草解藥去!你服了解藥,再調養個一兩個月,內力肯定就能恢複,嗯,好吧,再寬限你兩個月!這樣,咱們三個月後比武!怕輸的現在就直接求饒好了!”
可想而知,易繼風哪能求饒?
他也咬牙:“好,小寶,只要你高興,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可是,老公老婆這樣的問題,我絕不能讓步的。”
事情就是這樣蹊跷,一個荒誕的提議自此成了一個承諾,也成了兩人之間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心結。
易繼風在地宮中服下了方寶玉偷來的解藥,又被他帶領着走出地宮,這才發現,此處竟然是劍俠塚,原來方寶玉的母親正是白水宮主白豔燭,她常年居住劍俠塚,半是看守半是隐居其中的各類絕世秘籍和劍譜。
他本來也沒有特別認真對待比武這件事,在霍飛騰的幫忙下,找了城郊一處宅子休養。可是從劍俠塚逃出後,方寶玉又失蹤了一次。
受傷初愈的胡不愁第一時間就是來易繼風住的煉石小築來找人,發現沒人後,兩人便一同去找這個從不讓人省心的熊孩子寶玉。
整整跑了一天,兩人嗓子都喊啞了,還是易繼風想起只剩下劍俠塚沒找,兩人到了附近,又是一番尋找,才看見睡眼惺忪的方寶玉揉着眼睛出現,也不知他到底是從劍俠塚的哪個隐秘入口出來。天下間也只有他能把機關密布的藏劍寶庫當成是自家的後花園一般來去自由了!
找到方寶玉的易繼風心放下了,臉孔板起來了:“去這裏怎麽不說一聲,胡師兄以為你又被人抓去,差點兒急死!”
方寶玉撇嘴:“胡師兄才不會這樣無聊,而你呢,将來是要做我妻子的,最好現在就快點适應我會時不時回來劍俠塚一下下。”
易繼風臉都氣白了:“怎麽還提這個?你就這麽篤定你會贏?”
方寶玉得意地拍拍胸:“我現在學會了一個大招,三個月以後,有你好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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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他笑起來的樣子太可愛,易繼風本來一肚子火氣不由自主消了許多,心想:“現在何必跟小寶計較呢?既然只要比武就可以令他心服口服地做我妻子,我便認真應這個賭約好了。不過不知道他武功究竟如何,萬一很差,到時傷着他豈不是糟糕?”
心中有了計較,于是易繼風爽快答應:“既然你學會了大招,不如現在就讓我見識一下,讓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方寶玉狡黠一笑:“怎麽?想詐我?好好好!反正這招是我想了很久才領域的,奧妙無比,也不怕你偷學了去!看好了!”
他以地上一根枯枝為劍,神色陡然淩厲,動作卻極為舒緩,右手向天空一指,斜斜刺出一劍,整個人平靜,有時如同飄渺的白雲,有時又像厚重大山。總之,氣象萬千,絕不是顯示泛泛的劍術而已,而是有道在其中。
易繼風也是使劍的行家,只看了一眼便心驚肉跳。
原來他想象中的小寶是個跳脫靈動的可愛少年,之前交手時也沒看出武功有多麽精到,可是這幾招他自創的劍招卻飄渺出塵,渾然世外高人的感覺。
幸而小寶的年紀小,功力還不夠深厚,否則別說現在的自己,就是自己的爺爺父親也未必能在他的手下過上十招。
這樣一來,自己獲勝也并非十拿九穩?有了這種認知,易繼風覺得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想起以後小寶用親昵武器喊自己“老婆”,還會對自己上下其手做自己想做的事,易繼風的臉色比剛才生氣時更白了。
方寶玉洋洋得意使了自創的劍法後,見易繼風一言不發,笑道:“怎樣?”
易繼風從可怕的幻想中暫時掙脫,點頭道:“很不錯,這劍招叫什麽?”
方寶玉撓頭:“還沒想好,你說呢?”
易繼風想了想:“你舞起來時,翩若驚鴻,矯若游龍,就叫驚鴻劍法如何?”
方寶玉本來想答個“好”,他對名字實在無所謂,可是望着易繼風,突然改變了主意:“這名字也太娘了!聽上去跟妃子跳舞給皇帝看似的,我這個是在劍俠塚睡了三天三夜,餐風飲露,與自然造化一同領悟出來的,不如就叫自然之劍好了!”
易繼風心下一痛:“三天三夜?你三天三夜沒好好吃飯睡覺了?快跟我回去吧!”
方寶玉平日活潑地如同猴子一般,這幾日為了想出厲害招數戰勝易繼風,耗費太多精力,回了客棧房間看到自己的床,眼皮子便打架,閉着眼對易繼風重複了一路上的第七十八次:“三個月後比武……”便整個人向大床一趴,片刻便發出了輕微鼾聲。
易繼風看得又好氣又好笑,上前把他整個人挪正了些,脫了鞋襪,本來想走,想起某人三天沒洗澡了,又去打水親自替他擦了手腳,蓋上被子,坐在床頭,易繼風看着寶玉紅撲撲的小臉,臉上不由露出微笑。
片刻,笑容僵了一僵,我這是在幹嘛?真的把自己當成他的妻子嗎?
不行不行,不過是個厲害的劍招而已,別說此事關系到未來的幸福,就說比劍本身,難道我百年世家名劍山莊會輸給他們偏居一隅的南海派嗎?笑話!
易繼風握拳,對着方寶玉嬌俏可愛的小臉蛋暗暗發誓:“小寶,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破解你的自然之劍!”
胡不愁端着熱湯進來,見他握拳咬牙切齒的樣子,忙勸道:“這熊孩子是挺讨厭的,不過也确實累慘了,你想揍他?咱們等他醒了一起揍!”
易繼風趕忙解釋:“他是有正經事才偷偷跑出去的,胡師兄你別揍他!”
胡不愁放下湯,若有所思:“你……這麽護着他?該不會……你們……你們……”
他見易繼風紅了臉,拍了他後背一巴掌:“你們結拜了?恭喜恭喜!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叫我胡不愁就行!”
易繼風被他捶得眼前一黑:“不……對,我們結拜……師兄你好好照顧小寶,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他飛也似地回了自己住的煉石小築,這是霍飛騰給他找的一處獨門獨戶的小院,只有一個年紀大了的老花匠照顧園子,順便煮煮飯,連其他下人都沒有。勝在清幽僻靜。就算是一夜練劍也不會擾到別人,或是被別人所擾。
第二天。
一夜未睡的易繼風正要呼吸吐納休整一下,突然便聽到砰砰敲門聲,開門見是竟是方寶玉。他蹭地竄進來,眼珠轉了轉,拉起了易繼風的手往屋裏走:“小易!我還沒瞧過你住的地方呢!走!領我參觀參觀!”
這處院落實在太小,幾步路便逛完了,方寶玉意猶未盡,拉着易繼風回到花廳,笑眯眯地看着他。
易繼風心說,我臉上有東西?忙用袖子擦了擦:“有事嗎?怎麽今天這麽早過來?”
“沒事,這不是想過來看看你嘛~”
“我已經好多了,謝謝你小寶!”
易繼風誠心誠意地道謝。
方寶玉身體前傾,眼神有點怪異:“真的?那你可別忘了,咱們說好三個月之後比武噠!”
“你……什麽意思?”
“怎麽?你害怕啦?”
方寶玉賊忒嘻嘻地在易繼風的大手上覆上自己的手,笑得跟朵花似的。
易繼風心裏一緊,情不自禁低頭看了一眼兩人的手→_→小寶的在自己“上面”,還嚣張地拍了拍。
“誰輸了,誰受……罰!”方寶玉得意地憋住笑容。
易繼風: “呃,我明白了……”
自這天起,易繼風開始努力調息,他剛覺得自己內力有所恢複,便開始沒日沒夜地鑽研劍術。
方寶玉一開始還時不時過來騷擾易繼風,後來發現易繼風的确是專心致志練功,有時過來想和他說說話,他還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寶玉也有些覺悟,這是憋着勁兒要和我比試啊,好,咱們就手底下見攻受!
一個月後。
胡不愁出去逛蕩一天回來就伸手要吃的,自從他中毒被救回來後,這些天都是霍飛騰伺候他,還特地配了一方藥膳,吃起來居然比佛跳牆還鮮美,如今要一樣沒一樣,胡不愁急了:“我這還餘毒未清呢,怎麽就給斷了食了?”
霍飛騰斜眼看他:“當我這裏是飯館嗎?今天寶玉來過,拿了個大食盒把小廚房搜了個遍。要不你去吃塊胡麻餅吧,他嫌幹,沒帶。”
胡不愁飛快進去轉了一圈,出來時眼淚都下來了:“個熊孩子!小時候跟我搶師父疼,長大了又跟我搶你……做的吃的!整整一鍋藥膳啊!整整一大鍋啊,一滴沒給我剩……嗚嗚……怎麽不撐死他!”
霍飛騰臉紅了紅,再次看他:“他又不是一個人吃,怎麽會撐死?”
“不是一個人吃?他還學會吃裏扒外了?這可不能慣着他我跟你說!明天我就去找白宮主評理去!”
霍飛騰一巴掌拍了他後腦勺:“消停點吧你!想吃什麽我現在去做,別總去打擾你師姑!”
“我餘毒未清啊下手這麽重!”
賭氣一個多月沒去找易繼風,方寶玉自己先撐不住了。
他先是去劍俠塚母親那裏偷了一堆補藥,又帶上霍飛騰那裏搜刮來的說一大食盒美食,興致勃勃地去找易繼風。
剛進了小院,老花匠見是他,直指屋後,方寶玉知道這是易繼風又在練劍,吐吐舌頭,将食盒放在花廳,便去找他。
草木蔥茏間,一道矯健人影如蛟龍騰空,劍影舞動中,方寶玉看得入神。
易繼風知道自己內力深厚是一大優勢,可能也是目前打敗方寶玉的唯一優勢,所以自從服了解藥以來,他就在不斷調整內息,希望早日恢複之前內力充盈的狀态,到時在劍術之外可以用點穴這樣的招數既可以一招制住寶玉,又可以不會傷害到他。
可是事與願違,練習到了今天,他自己的內力雖然完全恢複,可是之前爺爺給的內力卻遍尋不着,仿佛憑空消失一般。
武畢收招,易繼風突覺腦後生風,伸手持劍當了,定睛見是方寶玉,自己當開的是一塊點心。
“哎呀好浪費!那是上好的阿膠糕,益氣補血!”
易繼風道:“怎麽這幾日沒來?”
方寶玉往嘴裏塞了塊不知名的糕點,嘴巴鼓起像只倉鼠:“你還說,前幾日來找你,你都愛答不理的,我這幾日是怕打擾你練劍,你現在練習的怎樣了?能陪我聊聊天了嗎?”
易繼風神色一凜:“還好……”
也不能說方寶玉就是來搗亂的,不過他确實存了搗亂的心思,一手拉過易繼風,往花廳跑去:“來來來!練了那麽久辛苦了!嘗嘗我師叔的手藝!”
方寶玉殷勤獻寶,易繼風只好每樣都嘗一點。
“好吃嗎?”
“嗯。”
方寶玉兩手托腮,一臉甜蜜自得,見易繼風突然放下勺子,似乎若有所思,寶玉急道:“怎麽不吃了?這是師叔煮的十全大補藥膳,吃了對內傷很好!”
易繼風笑了笑:“小寶,我突然想起一招,應該能破解你的自然之劍!”
方寶玉一臉不信:“哦?那咱們試試看!”
兩人手牽手來到花園,易繼風手執竹劍,兩人行禮後,開始對招。
易繼風的破解之法果然精妙,方寶玉驚出一聲冷汗,他側身翻轉,從一個奇怪角度攻擊寶玉身後,想要化解自然之劍渾然天成的攻守兼備,只可惜劍尖指了一半,攻勢卻斷了,方寶玉比他還要失望:“這招式很妙!為何不繼續了?”
易繼風面色有些蒼白,搖頭道:“若是能繼續催動內力,這招會發揮得更好些。我……我還要再練習才行。”
方寶玉兩眼放光:“好!那你繼續練着,我也回去想想應對之法,哈,真是有趣!以前外公總是逼我學武,我是覺得這玩意十分枯燥乏味懶得去學的,現在和你這樣拆招喂招,才覺出其中也十分有趣味!”
易繼風苦笑:“其實我以前也是覺得練劍枯燥乏味,可是父親和爺爺不在之後,才發現,他們真正留給我的東西不是名劍山莊,不是一堆仇家,甚至不是我的生命,而是這份練劍的習慣。這世上有趣的事實在太少,小寶,劍是我這輩子逃不開的責任,卻是你興之所至的趣味,由此可見,你實在比我幸運得多。”
方寶玉張口結舌,他聽了易繼風這番話心裏竟然有些酸楚,原來遭逢家變之後,易繼風承受着如此大的責任和壓力,自己之前竟是從未考慮過。
一向伶俐的方寶玉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麽來安慰易繼風,他甚至想到,以易繼風的驕傲和敏感,同情和安慰說不定還會傷害到他。
于是方寶玉仰臉做了一個十分可愛的表情:“喂!咱們說好了三個月之後比武噠……”
易繼風的表情果然迅速從茫然悲戚變成了黑線。
這句話他已經聽得耳朵生繭子,可是接下來的話卻是他從沒聽過的:
“……三個月後,不管結果如何,小易,你要記得,你不再是只擁有一把冷冰冰的劍,你還會擁有一個活生生的我。今後,方寶玉的家人就是易繼風的家人,易繼風的責任也是方寶玉的責任。”
易繼風愣了一下,突然覺得眼眶酸澀,心中暖流湧出,笑容如同數九寒冬催生臘梅的暖陽,掠過青青湖水的春風,拂去了一切陰霾與寒冷。
時光流轉,轉眼兩個多月過去了。
易繼風這兩個月簡直廢寝忘食鑽研破解之法,他從寶玉那裏側面打聽到了內力消失之謎,原來白豔燭為他解毒時,發現他體內真氣紊亂才是致命傷,便封住了他體內幾處大穴,令他今後無法使用這些真氣,除非武者自己可以沖破穴位限制,令這些真氣為己所用。
可是這種自己沖破穴位的做法費時又勞神,若是修習時日不夠,硬生生地沖破還會十分兇險。
因他聊起這個,方寶玉就擔憂地問他是不是現在體內真氣有什麽不妥?
易繼風躊躇許久,還是沒有向方寶玉道出實情。他覺得兩人的比武本應該公平公正,自己總想着以不屬于自己的這點真氣取勝,其實有些勝之不武。
于是他說自覺真氣已經順暢,絕不會耽誤兩人的這場比武。
方寶玉眼珠一轉,不幾日竟甩了一本書給他。
“《易鯨經》?!”易繼風吃驚不已:“這是武當調息的秘籍,據說幾十年前已經失傳了,你怎麽會有這個?”
“什麽武當秘籍啊,它跟你同姓,自然就是你易家的秘籍咯!那個,咳咳,我是從我娘那裏借的,你這幾日若是能夠修習一些內功法門,應該對調息和用劍都有好處。”他看着易繼風露出的感動神情,忙補充道:“別誤會啊,我只是很期待咱們這次比武,你越強,我贏你的時候才越開心不是嗎?”
“我會好好練習,小寶。”易繼風笑了,方寶玉的心意他怎麽會不知道呢?他活潑跳脫,又嘴硬心軟,是他易繼風心目中天下間最可愛的人。
易繼風從心底裏突然生出了強烈的渴望,這樣的小寶,自己就是拼了性命,也要珍惜他,保護他!
從這一刻起,他突然找到了接下來人生的全部意義。他有了值得保護珍重的人,他有了一份他從沒有覺得如此甜蜜的責任。所以他有什麽理由不變的更強大?
這天的易繼風熟讀秘籍直到深夜,第二日他便迫不及待地照着書上的法子練習,他已經不再只是為了和方寶玉的意氣之争,而是為了兩人的未來而努力變強。
他先是按照法子調理呼吸,漸漸找到了穴位中四散的一縷縷真氣,又試着努力聚合它們。
直到天光發亮,他覺得聚合的真氣雖然量少,卻再不像以前那樣毫無依歸,而是服服帖帖,成了為己所用的內力。
這點發現令他欣喜若狂,想起幾日後的比武和小寶的可愛面容,易繼風咬牙堅持,叫過老花匠外人不可打擾後,吃喝都在這間練習內功的鬥室中完成,連着好幾日不睡,易繼風魔怔一般捕捉數量龐大的真氣。
化歸的越多,他的自信就越加膨脹,期間痛苦自不必提,可是他強忍着胸腹間翻湧血氣導致的不适,有時還會咯血的症狀,逼迫自己繼續下去。
直到他發現自己化歸的真氣已經遠遠超過丹田所能承受的極限時,想要停下卻已經來不及了。
終于,他嗓子腥甜,哇地再次嘔出一大口鮮血。濺得地上已經星星點點沾染血跡的白帕上徹底紅了一片。
易繼風眼前一黑,重重倒在地上。
小廚房。
胡不愁拿了個大海碗正準備撈藥膳吃,方寶玉推門進來,兩眼彎成小月牙:“師兄?吃飯呢?(≧?≦)”
胡不愁警惕地用手虛掩住熱氣騰騰盛着藥膳的小砂鍋:“我餘毒未清,這是師叔專、門給我炖的,你要幹嘛?”
方寶玉撇嘴,手裏拿出一只更大的海碗:“師叔才不會像你這麽小氣,他也特地給我炖了補品,是他全新特制的,讓我過來取啊。”
胡不愁左右看了看:“怎麽可能,這廚房我都搜遍了,沒有新東西!”
方寶玉努努嘴:“海鹽罐子後面有個暗格,是師叔特意防備……啊!當我什麽都沒說!”他捂住嘴一副懊悔樣子。
胡不愁咽了口口水:“不會,你師叔怎麽會防備我啊,他最喜歡煮飯給我吃了,他煮的東西有什麽是不能給我吃的?我來看看啊……”
邊說邊去摸那暗格,竟然真的掏出一個精致的瓷瓶,上頭是幾行蝌蚪文,胡不愁一個也不懂,右下方大概是落款,胡不愁是懂的,分明“萬霭客”三個大字。胡不愁想起前陣子有個西域胡商過來賣調料,萬霭客大概就是那胡商的名字了!他記得當時霍飛騰一口氣買了不少,煮湯的時候特別鮮美,看來用的就是這個調料!
胡不愁微笑,握緊調料準備倒點調味,轉身發現連砂鍋都不見了!
“方、寶、玉!”
方寶玉端着一鍋藥膳,捂嘴偷樂。聞着砂鍋裏的香味,心下有點不忿:“師叔對師兄也太好了,每次都特意煮東西給他吃,我求他煮這種藥膳給小易吃他卻不肯!哼,小氣!”
正要出門,老花匠跌跌撞撞跑了進來,方寶玉見他滿臉都是汗水,一副焦急模樣,心裏一緊:“怎麽了?慢慢說!”
“不好了,寶玉少爺,出、出事了!那位,那位易少爺……”
方寶玉臉都白了:“他怎麽了?”
“那位易少爺沒、沒氣了!”
方寶玉手一抖,好好一個砂鍋“咣當”一聲摔了個粉碎。
“你說什麽?!”
老花匠忙退後一步擦汗:“誰知道怎麽回事?今天我照例去練功房送飯,就看見易少爺滿臉都是血,倒在地上,看樣子不像是有氣了,我也不敢動他,您快去看看吧!”
方寶玉腦中空白了一陣子,反應過來時,人已經沖了出去。
怎麽會?只是這幾日沒過去看他而已?
好好的,怎麽會?!
不對,是不是那本《易鯨經》有什麽問題?難道這本不對,還是應該偷右邊隔壁架子上的《易精經》?
方寶玉拼命甩開腦中胡思亂想,用了生平最快速度向着煉石小築飛奔。
他用顫抖的手推開房門時,做了無數設想,哪一種也沒有實際的情景更令他肝腸寸斷。
老花匠也是怕擔責任,竟任由易繼風的“屍體”這樣斜斜躺在地上,方寶玉喉頭哽咽,忍住暈眩将易繼風扶起來,樓在懷裏,見他口唇處俱是血跡,便用袖子去擦,這才發現,胸口還是熱的,口唇也有熱氣,忙把人抱上床,又仔細摸了脈搏,果然還有,只是跳動地十分怪異,連他這個不通醫術的都知道脈相混亂。
方寶玉給他揉胸口,擦幹淨臉,胡不愁和霍飛騰也聞訊趕來了。
方寶玉忍住眼淚,充滿希望等待霍飛騰診脈,大約小半個時辰後,霍飛騰才收了手,方寶玉見他半晌也不說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急道:“師叔?他怎麽了?”
霍飛騰這才回神,斟酌言辭:“不好。師父去世前,真氣紊亂內髒枯竭就是這種脈相,當時他是為了與挑戰中原武林的白衣人同歸于盡才故意動了真氣灌注大穴以提升功力,普通的練功罷了,易公子怎會呈現這種脈相?”
方寶玉如遭雷殛,頹然退後一步:“他是為了和我比武……”
心下悔恨無比,好好的做什麽非要比武定上下?若是沒有荒唐的比武,易繼風也不會走火入魔,用這種真氣灌注大穴的兇險法子,而且,十有□□這種法子還是自己送的那本《易鯨經》裏的!
方寶玉默然一會兒問道:“師叔,您有辦法救他嗎?”
霍飛騰見他頹然神色,知道易繼風會練個功練成這樣,八成和寶玉有關,嘆道:“原本我還有個以毒攻毒的法子可以試試,你知道,自從師父死在這種真氣紊亂的症狀上,我就開始潛心研制一種藥物,服下可以刺激經絡氣血,釋放真氣。巧的很,前日剛做出來了。”
方寶玉心中一寬,氣色緩和不少:“師叔求您救救他!”
霍飛騰卻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小寶,有時候你不得不相信,人各有命。我剛聽胡不愁說,我給他這幾日煮的補藥都被你拿走了?有這事嗎?”
方寶玉愣了一下,又大力點頭:“師叔,是我做的,是寶玉調皮搗蛋,全是寶玉的錯,只要您願意救他,我願意賠禮道歉,不,我願意做一切來賠償您和師兄,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說完跪下結結實實給霍飛騰和胡不愁磕了個頭。
胡不愁忙攔住了,忍不住抱怨道:“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你說你一把年紀跟小孩子計較什麽?我跟你說這些就是想多讨點吃食,可不是要你秋後算賬的!”
霍飛騰搖頭,忍不住輕嘆:“我不是要秋後算賬,這些藥膳裏有一樣,剛好和這藥物相克,十日之內不能同時服用,否則毒性賽過□□……依我看,這些日子那些藥膳他喝了不少吧?”
方寶玉咬住下唇,一個字也答不上來。若不是他用意志力控制,只怕當場要哭出聲。原來全是自己害了他。是他送來的書,害得易繼風走火入魔,是他端來的湯,斷絕了他最後一線生機!
胡不愁急得跺腳轉圈。
霍飛騰嘆氣。
三人俱是束手無策。
一時間,愁雲慘霧籠罩鬥室。
易繼風醒來時,反應了一會兒,想起自己練功吐血暈了過去,看見身邊的苦着臉的方寶玉,想要起身,卻覺得虛弱至極,連一只手都擡不起來。
“別動,你現在要好好休息!”
易繼風見方寶玉臉上仿佛有淚痕,輕聲道:“小寶……對不起……明日的比武……我……要爽約了……”
說這短短的一句話,他都覺得接不上氣來,丹田內火燒火燎卻感受不到真氣,心裏一沉,沒想到昨天走火入魔的後果這麽嚴重,別說明天的比武獲勝,也許這輩子他也沒法保護小寶了。
方寶玉鼻子一酸,眼圈又紅了:“是我不好,小易,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們再比。”
方寶玉平日開朗樂觀,認識他這麽久,易繼風也沒見過他真正傷心或是生氣的樣子,可是現在的方寶玉,周身都被哀傷情緒籠罩,仿佛被主人抛棄的小動物,柔弱可憐到令人心疼。
易繼風直覺自己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否則小寶怎麽會如此傷心?
一念至此,心下凄然,卻不願讓小寶看了更傷心,他努力想擡手去安慰方寶玉,卻到底動彈不得,好在兩人心有靈犀,方寶玉一把握住了他的大手:“小易,你快點好起來,等你好了,我就,我就做你的妻子。”
少年美麗的面容上破天荒地帶了哀傷和羞怯,易繼風聽着他輕聲細語,傾訴愛意,心裏越是甜蜜,也越是篤定自己傷情不輕。
他靜靜地看着方寶玉,實在不忍見他傷心的樣子,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不,明日我不能……應約,就是……是我輸了……小寶……能做小寶的媳婦……我……甘心情願……”
方寶玉的眼淚終于毫無預兆地流下:“都說了怎樣都可以,只要你陪在我身邊,怎樣都可以……嗚嗚……是我太笨太傻,為什麽要用這個來跟你賭氣……”
易繼風急道:“別哭……”他連一只手都舉不起來,急得口唇發白,眼眶通紅。
方寶玉見他手心冰涼,神色不對,忙擦幹眼淚,不住叫他名字,然而易繼風終于支持不住,再次昏迷過去。
方寶玉怔怔的望着他,想起外公後來也是昏迷之後再也沒有醒來,頓時抓緊了易繼風的手。
他心中亂成一團,卻仍用最後一絲清明努力思考對策,外公是在與白衣人的決戰中去世,母親當時閉關,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一直引以為憾,母親!除了霍師叔外,母親會不會也有法子?
白豔燭在劍俠塚中閉關幽居了一年,出關之後,只做了兩件事,一是救了負心漢青木郎君,二是救了兒子寶玉的情郎。
她向來視世俗規矩為無物,行事原則是只為自己舒服,任性不經。這輩子的兩個親人,父親和兒子并非她寡情,卻都為了一些事沒有好好照顧過。她也并不是不愧疚的。
所以劍俠塚雖然是魔宮聖地,天下武功絕學的藏經閣,她身為看守,卻可以睜只眼閉一只眼任由方寶玉來去自由。
所以當方寶玉過來求她救治傷了青木郎君的易繼風時,她也可以大大方方将從不出示的斷腸草解藥拿出來救他。
可是這一次,方寶玉說完原委,跪下請求她時,白豔燭突然覺得,天性真是個可怕的東西,自己的任性,這個熊孩子寶玉繼承了十足十,而青木郎君的執着,這孩子不知繼承了幾分?
她嘆道:“寶玉,劍俠塚你來去自由,所以早就視規矩為無物,竟然敢偷邪教祖師的秘籍《易鯨經》,幸而練習的不是你……看來我以前那樣縱容你,反倒是害了你。實話告訴你,像是易繼風這樣危急的症狀,我也沒有法子,不然,你外公又怎麽會猝然去世?”
她見方寶玉沒有說話,又勸道:“其實人各有命,你又何必強求?姓易的也是命不好……”
沉吟中的方寶玉擡頭打斷她:“娘,我記得枯木神功的修煉心法是要人先自廢內力,然後再以廢人之體為基礎練習,而且之前的功力越是深厚,枯木逢春之後,煥發的內力越是威力驚人。這法子連丹田盡毀都可以複原,想來對真氣聚集導致的內傷也有效果,只不過您之前不但不準我練習,甚至連這心法都藏了起來。若是您沒有法子救他,就把這本心法給我,我自己救!”
白豔燭臉色發白,不顧形象地破口大罵:“那種狗屁枯木內功有什麽好?你那個便宜老爹青木郎君他早就練到第七層了,你大可以去找他,幹什麽來找我?怎麽?他這些年也只是停在第七層,難不成你現在是借故過來替他偷秘籍的嗎?!”
方寶玉伏下身磕頭:“娘,您是最疼孩兒的,若是當時您沒有閉關,外公也一定救得回來,娘,我沒有要幫那個外人的意思,我和您才是最親的人,求您給我秘籍”,他頓了一頓,斬釘截鐵地補充道:“娘,若是小易有什麽事,我是絕不會獨活的。”
白豔燭怒得跺腳,一點兒世外高人的形象也不顧了:“熊孩子,敢威脅你娘!”
“娘不給我,我就跪在這裏不起來。”寶玉目光堅定,仿佛為了配合他的悲情,天空中“咔咔”一道閃電,伴随轟隆雷聲,瓢潑大雨下了下來。
“你!快進去!”
“您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好!那你就跪在這裏,我看大雨能不能淋死你!”
“就是淋上三天三夜,我也願意!”
別說三天,白豔燭等了一個時辰自己就坐不住了。
這個熊孩子寶玉,雖然缺少父母關愛,卻是在南海派這一大幫子師兄弟的衆星捧月中成長的,他從小嬌生慣養,哪裏吃過這樣的苦,受過這樣的罪?
再加上她從來對寶玉總有一份縱容和愧疚,現在出門看見落湯雞一樣跪在雨中的方寶玉,到底心軟了:
“先說好,那秘籍你可以看,能不能看懂,要看姓易的造化!還有,絕不能向青木郎君透露半個字,他想這秘籍可是想了半輩子了。”
“娘!孩兒就知道娘最疼我了!”狼狽不堪的方寶玉撲了過去摟住了白豔燭:“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