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豔妝

步月從氤氲居出來的第二天,整個臨江山莊都知道莊主帶回來的美貌婢女阿月泡溫泉的時候莊主也跟着進去了,許久之後,莊主怒氣沖沖地出來,之後再是阿月半邊臉頰紅腫,神态委屈地出了來。

後來又有人說是莊主紅腫着半邊臉頰出來,那步月卻沒事人似的;再後來又有人說步月衣裳不整地出來,半邊身子都染了血,又是跳湖又是撞牆地尋死覓活,還好被路過的一位廚娘拉住;更有甚者,還有人說莊主出來的時候臉色蒼白,捂着胯下,走路都快不穩了……

無論衆人如何說,最後終歸還是一個總結,唉,莊主年輕氣盛,而那阿月又是這般絕色姿容,難怪會把持不住。

禁足中的步月聽馬大仁說完後,眉頭都不曾動一下,一雙眼只看着書中那“弄晴莺舌于中巧,着雨花枝分外妍。”

馬大仁抽了口煙,見他毫不在意,不禁道:“昨日究竟是如何?”

步月頭也不擡:“不如何。”

馬大仁便有些急了,額頭上忽然冒出的紅瘡越發地紅豔油亮,他猶豫着片刻,結結巴巴地開了口:“阿、阿月,莊主他是不是……是不是真的……”

步月渾不在意地“嗯”了一聲,目光依然落在書本上。

馬大仁卻是大大地“啊”了一聲,聲音帶着些許顫抖和憤怒:“莊主他、他怎麽能這樣!阿月,你有沒有受傷?莊主他以後還會不會為難你?”

“嗯。”依然是懶洋洋的一聲。

馬大仁卻更是憤怒,腳一跺就要出門:“我找莊主去!”

“你找他有何用。”

步月總算從書中擡起眼眸,盈盈秋水那般望過去,柔弱似水,清冷如霜,馬大仁被這雙眼一望,腳下便已邁不開步,臉上卻是一副要哭的神情。

“可是莊主他,他那樣對你,我心裏難受!”

步月冷冷道:“那是他與我之間的事,我不想讓将你牽扯進來。”

馬大仁面色稍稍柔和,不多時又是一副傷心模樣:“阿月,我……我不忍心見莊主這般對你,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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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五粗的漢子,卻是急得臉紅脖子粗,始終說不出那幾個字。

步月冷眼看他,目光又是落在書本之上,豔麗紅唇微微一彎,笑中含霜。

馬大仁還在抓耳撓腮,這時有人敲響了門,過去打開一看,卻是滿面的疑惑。

“甄嫂子?”

站在門外的正是臨江山莊管家甄劍的夫人甄醜氏,主管山莊中女眷的日常事務,之前即便阿月在此,也從未見她來過湖光居。

甄醜氏見了他,笑道:“大仁,你也在這裏呀,莊主讓老身給阿月姑娘送些東西過來。”

馬大仁側身将她讓進屋子,卻見得身後還有幾個丫環各自捧着一個漆盒,魚貫入了屋中。

漆盒一一擺放桌面,但見其中金釵銀飾胭脂水粉绫羅衣裳皆是上好之色,尋常家女子見都見不到之物。

步月懶懶看了一眼:“這是作甚?”

甄醜氏福了一福,道:“老身甄醜氏,奉了莊主之命來為阿月姑娘辦事。”

步月還沒問要辦何事,那甄醜氏已對馬大仁道:“大仁,你一個男人家的,在這女子閨房實在是……”

馬大仁心有不甘,看了看步月,還是出了門去。

步月懶洋洋坐着,看她們究竟要做什麽,不料甄醜氏手一揮,幾個丫環已圍着步月将他外衣脫了,換上那豔麗華服,繼而又散了他頭發,重新梳起了繁複的樣式插滿各種金銀頭飾,再是面上塗脂抹粉。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衆人才算将他收拾完畢,甄醜氏以及那丫環幾人對着步月正是贊不絕口,直呼妙人。

待步月往那鏡中看去,只見那鏡中女子烏發绾作流雲倭堕髻,青絲垂肩,玉簪斜插,披帛纏臂,粉面如玉隐了淡淡紅,雙瞳剪水流了萬種風情,峨眉淡掃,朱唇輕點,眉間一點桃花豔,雙唇點做蓮花紅,耳垂明月珰,頸做蝤蛴玉,腰似弱柳扶風去,指染丹蔻豔勝花,身披彩羅繡,腳踏綢金鞋。如此煙行媚視,豔妝濃抹……

步月呆呆看着那鏡中女子,他眨了眨眼,那女子也跟着眨了眨眼,這才肯定那模樣便是自己了,可是恁地陌生,這陌生讓他突如其來的恐懼。

他猛地閉上眼,袖子往臉上擦去,甄醜氏連忙阻止,道:“阿月姑娘,這是莊主吩咐的,他說作為女子,你以後每日都要如此收拾打扮。”

步月驚疑地看了她一眼,再看看鏡中豔麗的女子,沉聲道:“夏雲峰人呢?我要見他。”

“莊主出去了。”

“讓他回來了來見我。”

甄醜氏猶疑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還從未有哪個丫環剛這般吩咐主子的,可又想想莊主對她的與衆不同,才緩緩答道:“是。”

“你們沒事的話可以走了。”

他繼而又拿着那本戀戀不舍的書看了起來,點了煙,深深吸一口。

看了一會子書,再擡起頭來,卻見一屋子的丫環還整整齊齊站着,一個個都默不作聲。

步月換了個坐姿,道:“你們還有何事?”

丫環們沒有吭聲,卻是甄醜氏走了過來,将他搭在桌沿上的腿放了下來:“阿月姑娘,坐有坐相,女子應當動靜得體,娴雅大方。”

說着,又将他手裏的書取了過去,換做另外一本藍皮線裝書,步月定睛看去,赫然兩個大字:《女則》。

“我不看這種書。”

甄醜氏道:“既然阿月姑娘不看《女則》,那老身便教你禮儀規矩。”

步月猛然站起來,将那書一把揮開,大聲道:“不學不學!你們到底要做甚麽?我要見夏雲峰,不見到他之前,我啥都不學!”

那甄醜氏也不發怒,依然是張溫和面容,舒展的眉頭,語調和緩:“既然阿月甚麽都不做,那老身只好在此陪着你了。”

步月看了她一眼,“哼”地一聲便要往門外去。

“阿月你還在禁足期間,莊主說你若擅自出去一次,禁足便延長半個月。”

步月擡腿的步子頓住,猛然回頭,冷聲道:“我要見夏雲峰。”

甄醜氏還是那句話:“莊主出去了,還未回來。”

如此這般,步月卻是連着好幾日都未見到夏雲峰,問誰都說是出去了,而這幾日,甄醜氏每日都領着幾個丫環給他梳妝打扮教導禮儀,步月是越發的不耐煩,他一個男子,即便喜歡女子作那濃妝打扮,可換做自己卻是萬萬做不到的,只覺別扭媚俗。

奈何那甄醜氏頗有幾分武功,任他如何撒潑打鬧,幾下便将他穴道點了,搓扁揉圓還不是任由她說了算。

為此,步月憋了一肚子火,每日說得最多的便是要見夏雲峰,心中更是恨不得将那人千刀萬剮了去!

這日,步月被強行上了一個清淡脫俗的玉蘭妝,烏發绾坐飛仙髻,着了一身月白裙裳,被強制着聽了幾頁《女則》,終于熬到了吃晚飯,那甄醜氏早已斂眉低首站在一邊教導指正,步月并不理她,拿着筷子便吃,只當甄醜氏溫和的勸說是蚊子嗡嗡聲。

她越是說,步月便越要吃相難看,卻始終不見得甄醜氏有過半分不悅和動怒的跡象,心道這大娘也真是個能人。

“阿月,舉箸應輕緩優雅,不可亂舞筷子。”

“呼哧呼哧……”

“進食無聲,閉嘴咀嚼,細嚼慢咽。”

“吧唧吧唧……”

“阿月……”

“啪!”

卻是飯碗摔碎的聲音,步月起身正要發怒,卻忽然雙手捂住心口,面露痛苦之色,再是慢慢委頓下來,身子扶着桌沿滑落,撞倒了凳子,開始劇烈顫抖。

衆人皆是吓了一跳,唯獨甄醜氏面不改色,将他扶住,問道:“阿月,可是中毒了?來人,快去請伍大夫。”

那語調清淡得好似在說可是衣服髒了,快去換一件。

步月臉色早已慘白一片,額上沁出豆大汗珠來,他捂着心口,身子越發抖得厲害,聲音也是斷斷續續。

“夏……夏雲峰……噬心……噬、心……丸……”

猛然毒發才想起今日是十五,噬心丸毒發之夜,可這幾日被這群女人弄得他忘了此事,夏雲峰更不知死去了何處!

“夏雲峰……夏雲峰……”

噬心發作之痛,他是頭一次體會,猶如萬千蟲蟻在啃噬心髒的痛苦,連着四肢百骸都在抽筋發痛,這般痛楚,豈是人能所忍?

劇痛之中,他腦中只想着夏雲峰,斷斷續續喊着那個名字,好似叫出來的是噬心的解藥,可以緩解他的痛楚。

甄醜氏仔細聽他來回叫了幾次,總算明白是怎麽回事,淡淡道:“原來是吃了噬心丸,快叫人去通知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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