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檸

腥風血雨不過是一瞬間,落葉飛花,撒血送命,對兩個武功極高之人是如此輕而易舉之事,因為他們的血是冷的,心是硬的。

滿地屍血狼藉,步月卻如站在花叢中般淡然,擦幹淨煙杆上的血跡,順帶長吸了一口,緩緩吐出濃郁的煙霧,帶着血腥味的煙讓他更加迷戀。

有的人天生慈悲善良,有的人天性殘忍嗜血。人之初,并非性本善,否則這世間怎會有那麽多大惡狠毒之人,他們從未善良過,那只是天性罷了。

隔着袅袅煙霧,二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見了嗜血後的滿足感,同類間的氣息讓他們靠近,感到安心和興奮。

步月笑道:“現在,這馬車是我們的了。”

他跨過屍體,踩着還溫熱的鮮血,嘴角噙着一抹邪肆笑意,跳上了那華麗的馬車,朝着不遠處招了招手:“南浦兄快些上來。”

南浦嘴角動了動,似乎想笑又笑不出的模樣,眉頭一僵,表情很是詭異,眼中的霜雪卻更甚。

他上了車,步月指了指缰繩道:“你來趕車,我先休息一會啊。”

南浦看都沒看一眼缰繩,冰冷着聲音道:“我不趕車。”

步月含着的一口煙慢慢吐出來,懶洋洋道:“本座堂堂一教之主,怎可抛頭露面去趕車,還得委屈南浦兄了。”他變回了原來模樣,難免不會遇上幾個熟人,以解火教如今形勢,無論是敵是友都不妥,而他最怕的卻是夏雲峰那死鬼……

南浦冷冷看了他一眼,推開車門就要進去。

步月伸出金煙杆攔在他面前,依然笑道:“南浦兄若是進去,也就太不仗義了。”

南浦回頭,二人目光相對,電閃雷鳴,屬于同類間的殺氣頓時側漏,一時間風雲變色,風吹葉落也成了飛沙走石,空氣為之凝固。

二人都在暗暗凝聚內力,目光緊緊盯着對方尋找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都可立馬出殺招奪人性命。

“嗚嗚,嗚嗚嗚……”

凝固了殺意的空氣忽然被這驚慌之聲打破,對峙的二人目光一閃,雖然殺意未退,南浦已經用劍柄推開了那描金繪彩的華麗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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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寬敞的車廂內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被五花大綁包了個粽子,嘴裏塞了塊布正驚慌又渴望地望着他們,圓溜溜的一雙大眼黑白分明,布了一層薄薄水霧,可憐巴巴跟只小白兔似的。

步月一見那小白兔,頓時笑開了花,撤去擋在南浦面前的煙杆,哈哈笑道:“南浦兄,這不是正好有個趕車的人麽?”

他的臉變得比那戲法的還快,神情歡快單純,好似完全沒有過适才的争鋒相對。南浦冷冷看了他一眼,并不說話,只是進去挑了一個地方抱劍而坐。

步月一臉和善地走到那小白兔面前,将人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啧啧道:“看看這孩子,長得細皮嫩肉的,被綁成這樣多可憐。”

小白兔圓溜溜的眼看着他,疑惑又無辜,心道既然看見我可憐,你倒是給我松綁啊。

步月卻當沒看見那小眼神似的,圍着小白兔轉了兩圈,前前後後都打量透了,又說道:“這繩子綁得也太沒水平,結打得不夠死,力道不夠硬,若是讓我來綁,定會緊得讓你欲生欲死,銷魂無盡……”一句平常的風涼話,硬是被他說得暧昧旖旎,便連那眼神都是慣常的勾人模樣,步月很滿意小白兔的眼神。

他這才大發慈悲地給小白兔松了綁,蹲下身道:“你就給我們趕車罷。”

那小白兔點了頭,慢慢爬起來跪在他們面前,沖着二人磕了個頭:“多謝二位救命之恩。”

“你叫什麽名字?”

“白檸。”

步月摸着下巴點了點頭,這名字倒與他極是相配,又問道:“那些黑衣人為何要綁你?”若是仇家太多,他可不想再惹麻煩。

白檸嘴巴一扁,圓溜溜的眼睛又紅了起來,委委屈屈道:“他們觊觎我的財物,還想用我向我家交換更多的銀子,大哥哥,我真的沒有做壞事。”

步月在聽見那“財物”二字時便是雙目一亮,心道自己身上剛好無甚銀兩,看來是撿了個寶貝,這小白兔也算長得清秀可愛,等他趕完了車,順便劫個財,再将之賣到哪個倌館也不錯……

“大哥哥。”

步月回過神來時,那小白兔正眼巴巴地舉着一只繁複華麗的匣子望着他,語調糯軟而乖巧:“我把所有的錢財都送給大哥哥以報答大哥哥對我的救命之恩好不好?”

步月心下一窘,那點子壞心思竟生不起來,從來都是他坑蒙拐騙偷別人的,還從未被別人感激涕零地贈送過什麽,好在他臉皮實在太厚,還道貌岸然道:“這些東西你且收着,等需要時再拿出來便是。”意思就是你先幫本座保管好了,本座懶得很。

白檸怔怔望着他,雪白面上漸露激動之色,眨巴了兩只大眼睛崇拜道:“大哥哥你真是好人,我長大了也要當你這樣的大俠,大英雄!”

步月抽煙的動作一僵,繼而緩緩吐出白茫茫煙霧,袅袅輕煙中,他的眼中似有淚花閃爍,神情似笑非笑,拍着小白兔稚嫩的肩膀意味深長道:“你,真有眼光……”

小白兔乖巧地點頭:“那是當然,我一眼就看出大哥哥是好人!還有這位叔叔也是好人!”他轉向了盤腿坐在一旁的南浦,南浦投來一個冷漠的眼神,繼而與步月對視一眼,繼續閉目養神,周身散發着逼人的寒氣和剛剛殺人後濃郁的血腥味。

步月眼中的淚花更甚,不知是否被煙嗆着了,他又拍了拍白檸的肩膀,痛心道:“小白兔乖乖,快去趕車。”

“嗯!我會趕車的!交給我絕對放心!”

白檸重重一點頭已竄了出去,步月嘆了口氣正要坐下,身子忽然一個踉跄差點撲在南浦身上,接着就是不斷的颠婆翻滾,只聽得車外小白兔興奮地驅車趕馬的聲音,步月連叫了好幾聲都沒有答應。

到達客棧時步月只能扶着腰長籲短嘆地下車,臉色還有點煞白煞白的,身後南浦依然抱着劍,面色冰冷,只是那冷臉上不知何時多了個深重的黑眼圈。

“咦,叔叔跟大哥哥在車裏打架了?”

步月這回真被一口煙嗆着了,連忙一陣咳嗽,那小白兔立馬關心問道:“大哥哥,我娘說抽煙不好,容易被嗆死,我家隔壁的公公就是抽煙被嗆死的,死的時候舌頭露在外面老長了,你剛剛是不是也快死了?”

這回步月是連咳嗽都忘了,只用哀怨至極的目光看他,難道是夏雲峰的同胞兄弟不成?竟這般毒舌!

白檸極擔憂地替他拍了拍後背,步月推開了他,語重心長道:“小白呀,以後多做事少說話。”

小白兔乖巧點頭:“我知道了!”

“你趕車的技術太差勁。”

小白兔眨巴着大眼疑惑道:“怎麽會?我覺得很好呀,明明是大哥哥和叔叔打架了,大哥哥為何會和叔叔在車裏打架?叔叔他是個好人,你不要欺負他好不好?”

步月無奈地閉上眼,默默吞下一把辛酸淚,世間怎會有這樣的人存在,能用這般純潔無辜的眼神與語氣說出氣死人的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

米娜桑,五一勞動節快樂!我是一只勤勞的小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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