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立地成佛

故事講了兩天兩夜,那些人便如癡如醉地聽了兩天兩夜:

許多年後,大梵天王請釋迦牟尼佛祖在靈鹫山說法,佛祖拈着獻上來的金婆羅花,并不言語,唯有座下弟子迦葉破顏輕輕一笑。

故事結束,地牢一片寂靜。

這寂靜中低低湧起了梵唱之音,沒有木魚,沒有香火,卻深入人心。

“大悟無言,一切衆生,種種幻化,皆生如來圓覺妙心。”

無人說話。

不見休息片刻,又說起了另一個故事。

兩日後,寂靜的黑夜裏,一人默默在不見面前拜了三拜。

“施主可是悟了?”不見道。

“悟了。”昏暗的地牢裏看不清那人表情,他沉沉道,“弟子有一同胞兄弟,因聽大師說法,感自身作孽太多,自戮以贖罪,弟子頗有感觸,不願再為惡,願放大師以及各位離去。”

“阿彌陀佛,施主你能頓悟,貧僧歡喜不盡,你可想過,你若放我們離去,你以及這些弟兄們該當如何?”

“多謝大師挂心,弟子心中早有打算,這一生碌碌無為,助纣為虐,不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如此,貧僧也算功德一件。”

步月早在那人開口時就醒了,此刻聽到開鎖的聲音,心中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單憑花和尚一張嘴,竟能說得人自殺贖罪,倒轉幹戈……

若他沒有與這和尚一起抱過美人喝過花酒,他險些也要以為這是得道高僧,佛祖派來度化自己的……

也虧得花和尚,他與南浦的傷都能得到一些藥品,他自己的傷已無大礙,南浦也已醒來,只不過還是由應天長抱着。

門口值守的幾個人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不見看見,又宣了聲佛號才走,步月轉頭看了一眼,不料腳下一軟,竟踩到了一人手指。

那手指……

那手指一個顫抖,連忙縮了回去!

步月低頭一看,只見那人疼得龇牙咧嘴,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朝他擠眉弄眼,然後雙眼一閉,繼續裝死。

步月:“……”

夏雲峰和葛淵都望了過來,繼而當做沒看見般走了。

出了地牢,外面一陣夜風吹來,衆人都深呼吸一口,感受草木土壤的親切。

當夜,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

正是逃命殺人的好時機。

遠處隐隐有火光晃動,衆人皆是一驚,此處一派平整,無處藏身,少不了又是一番你死我活。

“是什麽人?”

已有人到了近前,明亮的火把一照,一切明明白白,葛淵的大刀已出了鞘,其餘衆人也是一副臨敵的陣仗。

來人是之前那粗壯的絡腮胡大漢,放他們出來那人僵着不動,只顫聲喚道:“蘇老大。”

蘇老大微微粗犷的聲音道:“原來是小六,今晚不是你值守麽,怎麽,出來透透風?”

那小六道:“是,出來小解,索性阿方他們也在,不會出什麽岔子。”

“那你快去快回。”

“是。”

然後,蘇老大又舉着火把走了……

步月有些傻眼,他捏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做夢,他應該不是隐身了罷?

那小六的腳步越發緊湊了,走了約摸一刻鐘才進入一片樹林,忽地頭頂上一陣風動,步月連忙閃身躲開,正欲出手,黑暗中那人卻叫了聲:“小六。”

小六的聲音是明顯的驚訝:“五哥?”

“老大說樹林裏有陷阱,讓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小解。”

“多謝五哥。”

不知不覺,“小解”已成了他們逃命的暗號了,這樣真的好麽?

那叫五哥的男子走路無聲無息,想來是輕功了得,領着衆人在黑暗中行了半個多時辰後到了一條大路。

“前面是一個小鎮了,小六你小解完,也該回去了。”

“是,五哥。”

不見打着佛號:“多謝兩位施主相救,我佛慈悲,施主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大恩必有大報。”

那五哥卻始終像沒看見他們,仿佛真是出來小解的,拉着小六幾個起伏便消失在黑暗中。

“阿彌陀佛。”不見的聲音依舊平緩溫潤,“衆位施主,追兵可能不久便到,我們快些撒丫子逃命罷。”

兩個時辰後。

“施主,你們逃慢些,等等老衲,老衲跑不動了……”

步月不知是第幾次翻白眼了,他只道自己輕功不好,不曾想這花和尚輕功更差,不過多久又叫停,最終,還是由夏雲峰帶着步月,葛淵拖着和尚。

應天長還是抱着南浦,一路上他倒是一言不發,步月也沒心情理會他內心又要如何矛盾。

“休息一下罷。”應天長停在前面一顆大樹下,“走了這麽遠,應該不會馬上追來,小浦的身體也會受不了。”

不見如蒙大赦,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氣:“我佛慈悲,再跑下去老衲這條老命都要沒了。”

步月又翻了個白眼,但他也累得夠嗆,懶得說話,夏雲峰倒是氣定神閑,沒事人似的抱着劍,正要往石頭上坐,葛淵立馬在那石頭上墊了一塊布巾。

此時天色将亮,蒙蒙一點微光籠在大地上,步月的目光落在了夏雲峰的劍上,此劍如此眼熟,還記得有人曾道“好劍”!

“死鬼,這把劍怎又到了你手上?”

夏雲峰斜眼看過來,神色一沉:“你還有臉說,臨江山莊的斷水劍,你竟以九兩銀子賤賣!”

步月忽然想到那當鋪朝奉狡猾的嘴臉,心中一寒,虛笑道:“那當鋪是……”

“我家的。”

夏雲峰又笑了笑:“步月,這天下,許多事情是你想象不到的。”

天色又亮了幾分,勾勒着一張認真的面容,步月看見那雙深而漆黑的眼,眼中一點笑意,還有無數的東西隐在下面,他也笑了笑,應道:“夏莊主果然高明,在下望塵莫及”。

他始終看不透這個高明的人。

天色徹底放亮了,灑下的陽光帶着金黃的溫度,露水晶瑩璀璨,青草茂密鮮嫩,耳邊還有流水的潺潺音,頭頂的大樹撐起一片陰涼之地,恰是一處風景靜雅處,只是衆人都已一身狼藉。

步月起身要去洗臉,撥開茂密草叢走了出去,不過兩個呼吸間,又走了回來。

夏雲峰道:“你不是去洗臉麽?”

步月道:“此處風景優美,我們的墓地建在這裏也算不錯。”

話音一落,周圍茂密的草叢已冒出無數人影,刀劍在陽光下反射出明晃晃的光芒,照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步月攤手:“看罷,這次我們插翅也難飛了。”

夏雲峰神色凝重,葛淵的大刀已握在手中,他們逃了一個晚上,皆是精疲力竭,要對付這麽多殺手,實在……

應天長放下南浦慢慢朝那些人走去,深目藍眼,一派平靜。

“阿彌陀佛。”

關鍵時刻,和尚只會說這一聲了!

然後。

來人齊刷刷扔了刀劍,跪倒在地:“屬下來遲,請樓主責罰!”

應天長道:“都起來罷。”

跪着的人沒一個起身,應天長淡淡看了一圈,道:“如歌。”

“屬下在。”一聲清脆的女音,匍匐在地的女子站起身,走到他旁邊低聲說了什麽,應天長點了點頭:“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能為樓主盡忠,屬下萬死莫辭,不覺得累!”

此話說得铿锵有力,擲地有聲,與秦淮河畔嬌婉柔媚的女子判若兩人,若不是面容還是原來面容的話。她依然穿着大紅的裙裳,細白瓜子臉,眼睛明亮,正是秦淮河畔與夏雲峰獨處了一段時間的如歌。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開學啦,祝同學們開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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