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趙七隐約間聽見有人在說話。
“他怎麽渾身是血,你、你把他怎麽了?!”這個聲音聽起來很讨厭。
“這不是他的,可是他突然昏過去了。”這個聲音也很讨厭,“他們說你的醫術最好,你快給他看看。”
他感覺自己被一陣擺弄,有人在他耳邊叫他的名字。
趙七,趙七?
不對。
他恍惚聽到另一個聲音,那好像是父親,他在呼喚着自己,一如往日和藹慈祥。他又看到另一個人,少年未及弱冠,可已經長身玉立,臉龐分明稚氣未脫,卻已初露峥嵘。
他想朝他們走過去,但身體很是沉重。勉力邁了兩步,回身一看,有很多雙手從黑暗中伸出,牢牢抓着他,撕扯着他的衣裳,淫亵地撫摸他的身軀。他奮力掙紮,拼命呼喊,可聲音剛剛出口,就落到軟綿綿的黑暗中,無聲無息,連自己都聽不見半點動靜。
父親的表情變成了責怪,少年的臉上滿是鄙夷。他不敢再叫他們,只想更深地躲起來,躲進黑暗中,躲在這些手的撫摸裏。可就在被徹底拖入深淵的前一刻,整個世界突然劇烈晃動,隐約有一道光芒劃破黑暗。
那道光是如此純粹而溫暖,他忍不住投身其中,像溺水的人終于浮出水面。
“趙七,趙七!”岳聽松在喊,他一手抵着趙七背心,緩緩傳輸着內力,一邊焦急地問道,“他怎麽還沒醒,你不是說很快就好嗎?”
趙十神色晦暗地看着他,冷冷道:“只怕他是受驚過度,失了魂。我還沒問你,他是看到什麽吓成了這樣。”
岳聽松困惑地說:“沒什麽呀。我趕到的時候,他似乎還沒有受到什麽驚吓,說話也挺清楚。莫非是之後看到了什麽?”
明明就是被你吓的,在這裏充什麽無辜呢!
其實趙七已經恢複了神智,可岳聽松的內力弄得他暖烘烘的,所以一時間不想睜眼。不料猛然被提起這茬,濃厚的血腥氣重新湧入腦海,他忍不住推開岳聽松,爬到床邊撕心裂肺地吐了起來。
岳聽松驚喜萬分,連忙幫他小心地順着後背。趙七想起他血淋淋的雙手,又是一陣狂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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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十終于看不下去了,板着臉以大夫的身份将岳聽松趕出屋,用清水幫趙七洗淨穢物,喂他喝下定神的湯藥,才給他蓋上棉被,望着他定定地出神。
趙七現在最讨厭別人看他,就厭煩地扭過臉,吩咐道:“我肚子餓了,要吃東西。”
“七哥,你沒有別的話對我說麽?”趙十柔聲問,“你若是心裏不痛快,哭出來或許會暢快一些。”
“哭?我為什麽要哭?”趙七莫名其妙地看他,“我在你面前哭有什麽用?好吧,你先給我拿點紅豆水晶糕來,我吃完了再考慮一下。”
趙十失落地去拿糕點了,忽然聽到身後趙七問:“咦,你的腿怎麽了?”
“沒、沒什麽,前幾天……練武的時候弄傷了。”趙十小聲說。
“哦。”趙七随口應道,“小瘸子,你再給我拿點喝的。”
趙十的雙手在袖子裏攥成了拳頭,他背對趙七呼了口氣,才拿起碟子,并一壺春茶端了過去。
趙七吃了幾塊糕,又就着壺嘴喝了半壺茶水,最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頭。
“七哥,今日的事情,老爺怕是很快就會知道的。”
趙七嗯了一聲。
“可你後面的字……”
趙七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換過,就知道趙十和岳聽松一定是看到那些字了,立馬黑着臉問:“你能去掉嗎?”
趙十為難地咬了咬唇:“我……我只能試一試。”
趙七伸手從床上摸索了一會兒,打開床頭的暗格,取出一個小瓶子朝趙十晃了晃。
“這是玉生津。”他輕描淡寫地說,“你看看,實在不行,就把那塊肉割了吧。”
趙十聞言一抖,朝趙七看去時,他已經躺在了床上,枕着雙手望着床頂,表情是一貫的無所謂。
痛苦、憤怒、心疼……種種情緒激蕩,趙十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他想抱住趙七,可最後卻只敢小心地捉住一片衣角,聲音哽咽道:“七哥……這次真是,真是苦了你了……”
趙七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有什麽好苦的,不就是讓人扒了衣服畫兩張畫兒罷了。我平時被你們作弄得還少麽,你小子第一次還差點尿我裏面,那才叫苦呢。行了行了,別在這裏哭喪着臉,給我把岳聽松叫進來。”
趙十臉上發燒,內心卻是一片冰涼。
他不求趙七喜歡他,平日裏對他百依百順,只盼望能被少讨厭一些。可現在他才明白,在這人眼裏自己什麽都不是,跟欺辱過他的那些人別無兩樣,甚至及不上一個認識不到半個月的生人。
“好的,七哥,你好好休息。”趙十低頭退出門,守在外面的岳聽松迫不及待地跑進去。趙十看到趙七乖乖被這人抱在懷裏,輕輕垂下眼簾,掩去眼底一抹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