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果然,走了沒多久,趙七就聽見震耳欲聾的水聲。轉過幾道彎,便見一道銀河自天而落,聲勢浩大濺出萬千星辰,更有一道虹影隐現其間。趙七去過的地方不多,從沒見過如此磅礴壯麗的景色,一時間看得心醉神迷。

“那邊有個小亭子!”岳聽松扯着嗓子喊。

水聲太大,趙七沒怎麽聽清楚,岳聽松便拉着他的手,帶他小心地繞過地上的石頭與飛濺的水花,最後來到一座亭子前,上書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珠簾亭。

趙七定神細看,只見瀑布中的一股水流被特意引到亭子上方,水珠如珍珠一般挂在四周流瀉不休,難怪會以“珠簾”命名。更奇異的是,方進亭子,水聲便小了不少,趙七不可思議地摸摸耳朵,岳聽松笑道:“這亭子是用一種磁石做的,也不知是什麽緣故,外界聲響到了這裏,一律變小不少。”

趙七眼珠一轉,笑嘻嘻地看着岳聽松:“這裏有水簾遮擋,又有磁石消音。小呆瓜,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岳聽松老實地搖搖頭,心裏卻隐約生出點期待。

“我在想,這裏真是個偷香竊玉的好地方。”趙七湊到他面前,勸哄一般柔聲細語道,“別人看也看不見,聽也聽不着。你說,我們是不是不應該辜負如此良辰,也做點應景的事情呀?”

岳聽松有些猶豫:“可你……”

“我早不礙事啦。”趙七一把将他推坐在亭中石桌上,欺身上前,用腿慢慢磨蹭他胯下器物,壞笑道,“哈,你還真是口是心非,明明都這麽硬了,非要假作正經。嗯,還不快快拿出來,給哥哥用上一用。”

岳聽松正色道:“不行。”說着并攏雙腿,夾住這人不懷好意的膝蓋,又将在自己身上亂摸的手抓住。

“你身上傷還沒好,外面又這麽冷。這亭子濕氣重,坐久了不好。”

“坐久?啧啧,岳少俠,你不想坐着,站着也是可以的嘛。”趙七還想繼續,可岳聽松态度堅決,直接将他牢牢抱緊,不讓他亂動。

“那……回去之後可以嗎?”趙七小聲問。

岳聽松毫無商量的餘地:“你傷好之前都不行。”

趙七無聲嘆了口氣,心裏隐約浮現出一絲後悔。這樣快活的日子總是過一天少一天,要是按岳聽松的意思,豈不是白白浪費許多時日?

于是他對岳聽松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試圖說服他及時行樂的道理。岳聽松在口舌上占不到便宜,就用另一種形式的口舌之争将趙七教訓得啞口無言,最後只能雙頰暈紅地微微喘氣,老老實實地被他抱在懷裏。

“這裏的景色可真不賴。”舒服地靠在岳聽松身上,趙七望着亭外的水簾有感而發,“怎麽看都看不厭,我還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地方。”

“現在天氣轉暖了,我聽說有年冬天,這條瀑布被盡數凍結,跟琉璃一樣,那才叫漂亮呢。”

趙七聽到這話,望着氣勢千鈞的瀑布激流,驚訝地睜大眼睛:“這玩意還能被凍住?”

岳聽松點頭道:“我以前住的山上,有一條比這還大的,大約五年前,下了一場好大的雪。凍住的瀑布上落滿雪花,美得像夢一樣。師父就帶我用冰搭了一座小屋子,住在瀑布邊天天看。雪化的時候,我可舍不得了。”

“是啊。”趙七喃喃道,“五年前的冬天,确實特別冷。這邊的地都被凍住了,硬得跟石頭一樣。”過了一會兒,又噗嗤笑道:“哈哈,原來五年前你還住在冰房子裏。讓我想想,嗯,你一定在房門口堆了只雪兔子。”

“咦,你怎麽知道?”

“你跟我說過呀,你以前養過一窩兔子,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吧?”

岳聽松摸摸鼻子:“其實沒堆起來,師父用內力幫我凝了兩只耳朵,我太高興,往雪球上插的時候不小心跌了一跤,全都弄碎了。”

趙七又哈哈大笑起來:“果然是個小小呆瓜!哈哈,還好那時候我不認識你,不然一定會當場笑死的!”

岳聽松想了想:“嗯,要是你在的話,我就不會摔跤了。”

趙七奇道:“為什麽?”

“因為我肯定會想把雪兔子送給你啊。”岳聽松認認真真解釋道,“我一定會小心翼翼的,不讓它随便碎掉。”

“嘿嘿……”趙七低低笑了起來,将頭埋進岳聽松的懷中。岳聽松見他笑得渾身不住抖動,不禁有些郁悶:“我的話就這麽可笑嗎?”

趙七沒有擡起頭,聲音有些發悶:“真是個小笨蛋,要是我在,肯定會騙你摔一跤,然後再笑話你的——不管怎麽樣,那只雪兔子,你都是做不成啦。”

兩人就這樣在山上玩了一個下午。回到房中的時候,趙七有些困倦,趴在桌子上玩着九連環,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岳聽松說話。

過了沒多久,有人送來飯菜。天門是習武門派,又臨近山林,因此有頗多野味。烤的野豬,炖的野雞,紅焖的野兔子,雖然不算精細,但都是鮮香四溢。趙七美美吃了一頓,覺得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沒有什麽點心。

岳聽松知道他極嗜甜食,想起有不少女弟子經常去外面買糕點,便出門去尋。

趙七見岳聽松離開,坐了一會兒,仿佛下定什麽決心一般,從腰間小包裏掏出那枚石子,在桌上用力一磕。

白色的外殼應聲而碎,裏面藏着張字條,上面只有一句話:“子時三刻,瀑布東珠簾亭,主動一點,過時不候。”

趙七臉色陰晴不定地看了一會兒,将紙條放到油燈邊點燃,嗤笑了一聲:“字寫得這麽差,居然還玩這招!”

過了沒多久,岳聽松推門而入,手上一個食盒,裏面幾只小碟,盛着糯米糖糕、綠豆酥、梅花餅等各色點心。他将食盒往桌上一放,便急急對趙七道:“外面出了些事情,我要趕去處理。你好好休息,千萬不要去外面亂逛。”

趙七心下一沉,面上卻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去做正事吧。”

“千萬別出門!”岳聽松又一次警告,“這次山上不少弟子都要一起去,若你一人落單……”

“快走吧,年紀這麽小,說話怎麽這麽啰嗦。”趙七催促道,“我有分寸,不會有事的。”

“你萬事小心,我會盡快回來的。嗯,等你睡醒的時候,就能看到我了。”

留下這句話,岳聽松不舍地親親他,匆匆出門而去。

趙七獨自坐在桌前,将那些點心吃得幹幹淨淨。舔舔手指,就去衣櫃裏翻了幾件厚衣服,一件件穿在身上。

夜晚,萬物沉眠,水聲不息。

趙七回憶着白日的路途,小心繞過燈火明亮之處,朝珠簾亭走着。

雖然來者不善,可他不得不去。

“主”字動一點,就是個“玉”字,今夜之約,一定跟那不翼而飛的玉佩有關。而岳聽松又走得又如此湊巧,怕是被人安排好的。

趙七深深吸了一口氣。

夜風有些涼,他緊緊身上的衣裳,忽然想起五年前的一個夜晚。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獨行于夜色中,滿心不安,孤立無援。可現在的天氣沒有當時那麽冷,他穿的衣裳也暖和得多。最重要的是,如果此刻折返回去,不用再被人按在地上當畜生一樣糟踐,而是能躺在溫暖而舒适的床上,等着一個呆兮兮的家夥推門而入,享受一個甜蜜而綿長的親吻。

可他還是一步步往前走着。

來到亭前,已經有人等在那裏。趙七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個人轉過了身。

果然是白雪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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