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喬念下意識一擡頭, 眼睛頓時瞪得大大的,怎麽回事?!
他怎麽來了?
喬念坐在位置上,呆若木雞。
宋顧生朝在坐的各位微微點了點頭, “喬念忘了帶錢包, 給她送過來。”
喬念:“???”
說什麽鬼話?她錢包都壓箱底很久了,現在誰還用現金?
衆人先是驚訝宋顧生突然的出現,後來聽到黎皓喊的那聲老板,心下更是詫異。
老板?
不是和馬爸爸一樣為國家繳稅的大老板嗎?
一些八卦的便就近小聲議論了起來。
衛于彤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喬念也有點驚訝, 難怪剛剛黎皓說律所名字的時候覺得熟悉, 沒想到就是宋顧生那律所。
實在有些巧。
班長率先反應過來,起身招呼道:“我們還說喬喬怎麽不攜眷出席呢, 這就來了,快進來。哎服務員,再添個座位。”
衆人都往邊擠了擠, 硬生生添了張椅子在喬念隔壁。
喬念看着走過來的男人, 滿臉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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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顧生坐下,朝她耳邊說了句,“原來聚會要攜眷的?怎麽不攜我?”
喬念:“……”
佛系得不想回話, 攜不攜你自己也來了。
衛于彤坐在喬念隔壁,餘光看見兩人溫聲細語說着悄悄話,表情都僵了。
這時有人問:“顧生跟黎皓是同事嗎?”
衛于彤又僵了僵。
宋顧生挑眉, 笑了笑,“同事……也算是吧。”
黎皓笑得有些尴尬,莫名有種上班開小差被抓包既視感, 正直地說道:“宋總是我老板,沒想到小彤的朋友是我老板娘,真是巧了。”
衆人表情各異, 班長打了兩聲哈哈,“小彤跟喬喬同宿舍四年,本來就是種緣分,是吧?”
衛于彤盡量維持嘴角的微笑,聞言笑了一聲。
這時剛剛還說幫親戚問黎皓公司來着的人,轉頭跟宋顧生說:“哎呀,都忘了喬喬男朋友顧生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律師嘛,不知道我親戚有法律問題想咨詢會不會麻煩到呢?”
宋顧生端起茶杯喝抿了口水,大方應道:“喬念朋友的事,都不麻煩。”
“這可太好了,都是沾了喬喬的光啊。”
衛于彤坐在一旁簡直覺得臉都快燒起來了,這時不知該是怨黎皓不争氣,還是氣老同學的牆頭草,現在無論大家說什麽話,還有看她的眼神她都覺得不懷好意。
而她身旁黎皓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之前大家提到顧生這人,他都沒放在心上,可誰想到竟然是自己老板,想到他手上那單案子上周正好出了些纰漏,頓時一副乖巧員工的樣子,拿起水壺給他倒茶,“老板。”
然後瞧見喬念的水杯也空了,便順道添上,喊了聲:“老板娘。”
衛于彤隔在中間,看着自己眼前的水杯,胸膛起伏。
黎皓正要也給她添水到時候,她突然把茶杯挪開,“我不用。”
可黎皓傾斜着水壺一時收不回,水澆到了她手上,她頓時尖叫一聲,甩開手。
這一幕發生得突然,大家都往這邊看過來,頓時你眼看我眼,安靜了下來。
衛于彤咬着舌根仿佛在發怒的邊緣。
水杯倒在桌上,桌布立刻浸濕了一大片,水蔓延到喬念那邊,宋顧生拉過她的手起身。
順勢朝衆人說道:“我和喬念待會還有事,就先失陪了。這頓飯我做東,大家盡興。”
走前看向黎皓,“遺産那件案子,盡快處理好。”
黎皓站起身恭敬點頭。
衛于彤氣得舌頭都要咬斷。
宋顧生沒再說什麽,牽着喬念離席了。
電梯口,喬念秋後算賬地看着他,“你怎麽來了?送錢包這是什麽爛借口……”
“那個叫衛于彤的,就是坐你隔壁那個?”
喬念一愣,“啊?你怎麽知道?”
難不成當年對方表白後他還給記住了?
宋顧生瞥她一眼,挑眉道:“段潇給我發信息,說有一個叫衛于彤的女人,日常欺負我的女人,我便來看會一會。”
喬念驚訝,段潇這妮子……
“我才沒有被人欺負……”
宋顧生嗯了聲,牽她走進電梯,“有沒有都好,反正我幫你氣回去了。”
又不認同地評價道:“黎皓這小子,眼光不太行。”
“是吧?老板娘?”
喬念一窘,“……別亂喊。”
“客觀事實陳訴,有異議?今晚給你上訴。”
喬念微笑:“……”
又一個周六,喬念摁掉手機的鬧鐘,身後的人便不滿的将她翻了個身,控訴她周末一大早的鬧鐘:“我昨晚加班到淩晨。”
喬念被他摟着腰,掙開了一點。
看着對方一副困頓的樣子,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眉頭輕蹙,不滿她的亂動。
“我今天要去養老院,要是來得及,中午趕回來跟你吃飯。對了,好久沒吃你弄的糖醋排骨了,突然有點想吃。”
宋顧生:“……”
喬念又掙開了點,宋顧生不耐煩,直接将她困在懷裏狠狠親了一頓才放她走。
喬念來到養老院,還不到八點,小周已經在院子裏跟老人們做着晨操。
喬念打了招呼後,便先到張婆的房間看她。
年前張婆過了次常規檢查,胃潰瘍伴随少量胃出血,腸道也菌量超标,腸胃功能失調。
可調理了将近兩個月,情況時好時差,前些天聽小周說,張婆這幾天進食後就胃痛,有時還脹氣嚴重。
喬念不免有些擔心。
經過辦公室的時候,碰見專門服侍張婆的護工,手上拿着幾張化驗單,眉頭緊鎖。
喬念看了一眼她手裏都單子,問她:“怎麽眉頭緊緊的?”
護工見來人是喬念,表情不見一絲松動,更是深深嘆了口氣,“張婆之前腸胃鏡發現有疑似息肉的腫脹,醫生取了樣做化驗,今早我去醫院打的化驗報告單。”
喬念聽到這,不知為何突然心突了一下,“結果……不太樂觀?”
護工搖頭,“檢測出癌細胞,幾乎能确診,是胃癌。”
喬念心髒一撞,震驚萬分。
護工:“已經通知了張婆的家屬了,下周等醫院有床位了,就轉入院。”
這時院裏有人把護工叫了去幫忙,喬念站在走廊處,突然有些害怕見到張婆。
這感覺,仿佛和當年聽到母親病情時的心情一樣。
無助得讓人害怕。
喬念每周六來養老院做社工,已經兩年有餘,她跟院裏的老人相處得好,大家也都對她特別照顧,仿佛當她孫女一樣疼。
這是她第一次經歷院裏有老人重病,還是這種談色生變的病。
她微微定了定心神,還是拾步走去張婆的房間。
她整理了下表情,方敲門進去,“張婆~”
張婆正躺在床上,整個人消瘦了不少,見到喬念來,撐起坐着的力氣也不夠,喬念立刻過去攙扶她坐起。
喬念看了眼桌子上紋絲未動的早餐,指了指張婆,“不乖噢,又不吃早餐了?”
張婆努了努嘴,“不吃,張婆一點胃口都沒。”
喬念掀開粥的蓋子,端起碗,用勺子散着熱氣,一副商量的語氣:“你乖乖吃早餐,我待會幫你洗頭好不好?”
喬念将勺子喂到她嘴邊,張婆遲疑了會,最後妥協地乖乖張嘴。
喬念結束了今天的工作後,已經中午一點多,脫下社工服後,小周走過來交接,說道:“張婆的家人都來了,唉,真的是人生無常。”
喬念眉頭輕蹙,深深呼了口氣,跟小周道別後,緩緩走出院門。
宋顧生已經打了兩通電話來,見她還沒回,問道:“我去接你?”
“不用,我這就回了。你先吃,不用等。”
蓋了電話後,喬念站在路邊等了等,果然沒一會,從院裏走出四五個人,其中一個就是舟恺。
對方看見她,愣了愣,一抹苦澀笑意輕輕泛起。
舟恺和家裏人說了聲,朝喬念方向走過去。
“你今天也來了?”
喬念觀察了會他的情緒,才開口:“張婆的病情,我聽說了。不要過于擔心,接下來好好遵醫囑配合治療,要抱有信心。”
舟恺深呼吸了口氣,點了點頭,“現在還沒最終确診,下周入院後做詳細的檢查。”然後繼續說:“這段時間,謝謝你對外婆的額外關照。”
喬念搖頭:“都是應該的,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
舟恺靜靜看着她,眉目稍有疲憊,“謝謝你。”
張婆最終确診為胃癌一期,還是早起,治愈幾率很大。
最大的難度就是張婆年紀年邁,術後的輔助治療諸多方面需要斟酌。
可至少是不幸中的萬幸。
喬念留意到舟恺的情緒也好了很多,她便也算是一顆心稍稍定了定。
四月,清明時節,B市已經連續下了好幾天都雨。
綿綿密密,偶爾伴有幾聲春雷。
宋顧生和喬念坐上高鐵時,身上都裹着一身水汽。
B市L市,不到三個小時,喬念一路看着窗外飛馳的景色,有些出神。
在大四的那年暑假,喬念回家,因為吃飯睡覺都端着手機和宋顧生發短信,媽媽不時看她一眼,在旁笑着看破不說破。
直到返校那天,喬念推着行李箱和她擁抱告別時,對方才說了句,兒女終于長大了,媽媽是不是可以開始準備嫁妝了?
喬念當時吓了一跳,頓時有種學生時期早戀被家人撞破的窘态,立刻羞紅了臉,“哪裏有的事,我得服侍您直到百年歸老呢。”
當時她媽媽笑了笑,手掌蹭了蹭她的頭,不說話。
到畢業前夕,她考完試突然一聲不吭回家呆了小半個月,每天呆呆楞楞,幾乎沒有碰過手機。
媽媽當時也是看破不說破,直到畢業前一天她再度返校參加畢業典禮,媽媽同樣是抱了抱她,說,喬喬永遠是媽媽的好女兒,要是可以,媽媽願意養着閨女直到媽媽百年歸老,就怕我閨女在外面受半點委屈。
她當時咬了咬唇,蹭了蹭媽媽的懷抱。
直到坐上高鐵時,她才終于沒忍住默默哭了出來。
她距離上一次回L市,正好一年,也是清明節。
時隔一年,這一次,她終于将當年那個操控她喜怒哀樂的男孩子帶了回來,給您看看了。
宋顧生察覺到身旁的人已經很久沒說話,伸出手握了握她的,待對方終于轉向他時,他說:“我有點緊張。”
喬念不解,“嗯?”了聲。
“第一次見岳母,雖然是以這樣的形式,但仍然希望她喜歡我。”
喬念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愣了愣。
可對方表情正經,目光溫柔地看着自己,她心裏觸動,傾身靠過去,宋顧生同一時間擡起手讓她靠得舒服一點。
喬念在他頸窩輕輕蹭了蹭,清淡的茶香讓人心安,就跟她媽媽一樣,都是她心底深處最熟悉的味道。
她嘀咕着開口:“什麽岳母,你不知羞。”
宋顧生攏了攏她,“現在才知道?會不會太遲了。”
喬念無聲笑了。
兩人出發得早,到底L市才臨近早上十一點。
L市地面濕潤,天空卻開始放晴。
墓園離高鐵站不算遠,喬念還不想吃東西,兩人便直接驅身前去。
清明時節,祭祖的人不少。
喬念的媽媽在園裏較為偏遠的區域,人少了很多。
喬念捧着一束黃菊和百合,走到墓前,卻發現上面正擺着一束百合,看花束的形态,顯然是新鮮的。
周圍也被人可以打掃過,連雜草都清理了一遍。
喬念有些驚訝,左右張望了下,并沒看到什麽熟悉的身影。
宋顧生問:“是不是伯母的親戚或朋友?
喬念沒有任何頭緒,她媽媽那邊只有十分疏遠的親戚,而媽媽有什麽朋友會來特意拜祭,她也沒想到。
當即不确定的說:“或許是吧。”
她将前人放下的那束百合挪了一下,将手上的花一同放在碑前。
半蹲在前,看着上面笑容溫婉的媽媽,笑了笑,“媽媽,我來看您了。”
喬念跟媽媽輕輕說了很多近期發生的事,當然是報喜不報憂,而宋顧生一直靜靜守在她身旁,溫柔地看着她。
這時喬念擡頭看他,眼睛彎彎,朝他伸出一只手,宋顧生握住,順勢一同蹲下。
喬念:“媽媽,這是宋顧生,我把男朋友帶來了。”
宋顧生禮貌說道:“伯母好,很抱歉沒在您健在到時候來拜訪您。”
半饷後,喬念去找這區域的守墓員,打點一下,讓對方日常清掃一下媽媽的墓地。
宋顧生點頭,卻難得沒有跟她一起去,說道:“還有些雜草,我清理一下。”
喬念不疑有他,便徑自走了。
宋顧生看着喬念走遠了,看着喬念媽媽的墓碑,半跪而下,像是為接下來的話作準備,表情嚴肅。
“很抱歉,也很遺憾,沒在您還健在的時候來拜訪您。是我的錯,我和念念在大學的時候便在一起了,可惜因為我當年的不懂事,差點就弄丢了她,幸好,又讓我失而複得。”
“不知道她有沒有跟您提起過我,可她卻常常跟我提起您,說您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我覺得她說的一定很對,只有不缺愛的家庭,才能養育成一個如此善良的女兒。”
“謝謝您,在念念前面的二十多年賦予了她最偉大無私的母愛,讓她快樂無憂的成長。而她往後餘生,請求您将她交付給我,我在您面前起誓,我将力所能及的對她好,将自己的、連同您對她的愛,雙倍給她。”
“所以,請您放心,這世上,除了您,沒有人比我更愛她了。”
……
兩人走出墓園時,天又開始暗了下來,絲絲的雨幕開始飄下,宋顧生打起傘,正在路邊攔車。
不經意的側頭,餘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定睛一看,一人西裝革履的從墓園走出,路邊停靠着一輛車,司機已經原地等候,男人出來後表情清冷沉沉,徑直坐上了車。
宋顧生眉目微斂,即使近幾年都少有聯系,但他卻肯定沒看錯。
他那父親,怎麽會來L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