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變回人就跟他回學校?

林霧的小狼腿左蹬右踹恨不能怼王野臉上:“嗷嗷嗷嗚——”

他要知道怎麽變身, 哪還會像現在這樣被王野随便揉圓捏扁!

王野耐心地等半天,發現小狼除了四爪亂蹬和吱哇亂叫,身體沒有任何實質性變化。

再去看那雙漂亮的狼眼睛, 裏面全是急躁和氣惱。

王野微微挑眉,好像有點明白了:“變不回來?”

林霧:“嗷嗚!”

王野歪頭看了他一會兒,又道:“你是暫時變不回來,還是徹底變不回來了?暫時就叫一聲,徹底就叫兩聲。”

林霧:“……嗷嗚!嗷嗚!嗷嗚!”

王野皺眉:“咋還出來三聲了?”

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獸化是暫時性的還是永久性的啊!林霧快讓話憋死了,急得一口咬住王野的手。

但也沒真使勁,就是拿牙齒半咬半含, 有點疼但又不會真把皮肉咬破。

王野任由他咬着,也不躲,甚至還樂呵呵地順勢摸摸小狼的下巴,逗弄撓癢似的。

林霧這叫一個來氣, 我急得上蹿下跳,你跟這兒萌寵時光?

媽蛋還挺舒服。

小狼慢慢松開嘴, 微微仰頭,享受地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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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不回來, 就跟我在這山裏待着吧。”王野說。

林霧慵懶地趴到他腿上,不出聲。

王野摸摸它的頭,不問了。

小雨還在繼續。

但幽深的樹林,光線亮了一些,雲杉下幾乎感覺不到雨絲了, 只樹枝上積存的雨水偶爾滴落。

落在王野手上, 落在林霧後背。

王野有一搭沒一搭地拿手幫小狼順後背的毛。

灰色的狼毛被雨水打成一绺一绺,不經意間,王野忽然發現濕透的狼毛間隙, 隐約可見皮膚上細小的傷痕。

不深,像是被樹枝之類刮的,劃痕已經被雨水沖刷得發白,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可當王野仔細去看,把小狼從頭到腳的毛都扒拉開,全部檢查個遍,就發現這種細小的劃傷根本不是一道,而是細細密密地集中在身體兩側,其次就是肚皮上。

林霧根本沒反應過來王野在幹啥,他安靜如狼好好趴着呢,頂多就是借王野兩條腿墊一墊呗,突然就被薅起來各種扒拉,翻來覆去地扒拉。

“嗷嗚——”

你這烙餅呢??

“別動!”王野按住不老實的小狼,兇巴巴了一句。

“嗷嗚……”林霧的聲音跟着氣焰一起蔫下來。

但靈魂不屈。

你給我等着,等回去的!

王野等不了回去。他直接把林霧在自己腿上翻過來,肚皮朝上,四腿向天。然後發現,最嚴重的傷既不在兩側也不在肚皮,而在爪子。

肉墊磨破了,趾上全帶傷。

“怎麽弄的?”從叛逆期開始,王野打架挂彩,或者讓別人挂彩,都是常事兒,更慘的他也見過,可放在林霧身上,就是特刺眼,特鬧心。

你還好意思問?不就找你找的!

林霧就尾巴還自由,但使半天勁也甩不到某人臉上。

正锲而不舍呢,整個人,不,整只狼就被王野拎起來放上肩膀。

林霧吓一跳,連忙前爪搭住王野後背,後腿靠在王野前胸,腹部緊貼王野肩膀,就這麽挂王野肩頭上了。

王野帶着林霧起身,大步流星往樹外走。

林霧:“嗷嗚——”

這是要帶他去哪兒?

王野:“不許叫。”

林霧:“嗷嗚嗷嗚(我偏叫)——”

王野:“……”

林霧:“嗷嗷嗷(不帶捏耳朵的)!”

冒着小雨,踏着泥濘,穿過一棵又一棵松樹與杉樹,王野将林霧帶到一處土坡之下。和林霧先前滾落的熊瞎子坡不同,這裏有許多大塊的山石,經年累月的風化與侵蝕,又形成山洞。

直到被王野帶進山洞的前一秒,林霧還堅信,王野的“上山”是風吹雨打,荒野掙紮。

結果山洞裏一片暖意,地上的火堆雖已熄滅,但依稀可從樹枝殘骸判斷其當初熊熊燃燒的有模有樣,遠離火堆的石壁根底下,還堆着不少折斷的松枝備用,和一個半人多高的登山包。

王野把林霧放到地上,然後就開始翻包。

東西塞得太滿,想找底下的,只能一件件往出拿。

衣服,罐頭,礦泉水,牙具,毛巾,剃須刀,繩索,斧頭,五金工具箱……

林霧:“……”

他錯估了王野的沖動,低估了王野的求生欲,以及,那把寒光大斧頭絕對是到了山下才買的,不然這一路都過不了安檢好嗎!

翻到包底,王野總算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林霧看着對方把野戰急救包拿出來的時候,大腦已經徹底放空了,愛誰誰吧,王野現在就是從包裏拿出個鐵鍋炖大鵝,他都會一叫不叫,淡然自若……

“嗷嗚!”

一個黑影從天而降,林霧吓得本能嚎一聲,就要往後蹦。

王野眼疾手快攔住他。

黑影落下,蓋住林霧的耳朵和頭,幹燥的柔軟。

是一條毛巾。

尖尖的狼耳抖一抖,林霧放松下來。

王野拿着毛巾給小狼擦毛,不算溫柔,但遇見有傷的地方,動作還是不自覺變輕。

想到自己翻包時,小狼看呆了那樣兒,王野忍不住又伸出手撥弄一下那兩只可愛的狼耳朵:“是不是沒想到我準備這麽周全?”

林霧讓他弄得直癢,飛快地甩了甩頭,狗狗抖毛似的。

王野越看越喜歡,手根本控制不住,又摸上去了,欠欠地撩閑:“現在知道我不是腦袋一熱就來了吧。”

林霧:“嗷(君子動口不動手)——”

耳朵都讓這家夥摸熱了,然後那熱又順着毛細血管傳到全身,最終彙聚到心髒,鼓噪着,跳動着,砰砰的。

将林霧身上的雨水擦幹,王野才打開急救包,給林霧的爪子上藥。

應該是疼的。

可王野握着小狼的腿,握得特別用力,手掌的熾熱和根本無法忽視的力道,徹底分散了林霧的注意力。

等最後一條腿被松開,林霧才意識到,藥上完了。

這家夥絕對故意的。

故意那麽使勁,故意聲東擊西,故意……怕他疼。

雖然四個爪子被包成了饅頭,林霧還是艱難挪過去,仰起脖頸。

“嗯?”王野低頭。

小狼毫無預警,蹭了蹭他的臉。

王野先是一愣,繼而整個人都洋溢起來,像仙人掌開了花:“是不是忽然發現我特重要?發現沒了我不行?”

……林霧又想咬人了。

果然對這種家夥就不能采用“鼓勵教育”,不然就會像現在這樣,嘚瑟到月亮上。

把小狼無聲的抗議當成默認,王野低頭更湊近林霧一點,問:“既然我這麽重要,為什麽不跟我一起來?”

林霧忽然很慶幸,他現在是叢林狼,不用回答。

“其實這兒真挺好的,”王野定定看着那雙帶着霧氣的眸子,半哄半騙的語氣堪稱溫柔,“有山有水有松果,有鳥有兔有小鹿,啊對,還有熊。”

林霧:“……”

你對“挺好”的概念是不是過于寬泛了!

總自說自話也沒啥意思,而且蜷在地上的小狼看起來也很疲憊了。

王野拿一件柔軟的抓絨外套鋪平當墊子,把林霧放到上面,又摸了摸他的耳朵,說:“行了,你眯一會兒,等不下雨了,咱們再找路回去。”

林霧困得已經半眯的眼睛,聞言忽地睜開,瞪愣着不确定地看王野。

這是答應和他一起回去了?

王野:“睡吧,睡醒了才有精神變身。”

林霧:“……”

雨聲滴答。

新燃的火堆,把山洞烘得溫暖幹燥。

叢林狼睡着了。

比大多數狼都要小的身體,讓它看起來像小狗,睡着了更像。

王野守在火堆旁,不時往裏面添樹枝。

山洞裏很靜。

樹枝燃燒的噼啪聲中,王野忽然希望雨別停。

這樣他就能一直把林霧扣在這裏,扣在只屬于他的領地。

林霧太累了,在沉沉的睡眠中,精神仍無法完全放松,雜亂的夢境争先恐後找上他。

有父親,有母親,有童年的美滿快樂,有破碎的無措悲傷,這些過往以無序、錯亂,甚至是荒誕的形式,在他的夢裏交錯成一個蒙太奇般的迷宮,林霧拼了命地在裏面走,卻怎麽也找不到出口……

可是後面,他不知怎麽就出來了。

夢境突然變得清晰,好像前面那些亂七八糟都只是無關緊要的序曲。

畫面裏是王野,湛藍的天空下,他扛着那面大旗,在運動會的看臺上為他打氣。

夢裏的林霧跑了第一,頒獎時,天忽然黑下來,絢爛的煙花照亮夜空,還有又大又圓的月亮挂在天上,就像去年的十月一日。

林霧把得到的獎牌挂到王野脖子上,非要讓賽場的校報記者幫他倆合影。

照相機咔嚓一聲,運動場和王野都消失了,四周變成荒野,林霧成了一只孤狼。

每一幀夢境都是那曾看過的紀錄片裏的場景,他的狼群不要他,他只能去試着靠近每一個遇見的新狼群。

無數次的被拒絕後,終于有狼群願意接納他,可他又拒絕了。

紀錄片裏,小狼轉身,走入曠野。

夢境裏,林霧轉身,走向王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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