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競技

十月的大阪已經過了炎熱的季節，十幾到二十出頭的溫度讓人十分舒爽，而今年因為沒有臺風幹擾，也就沒了連月降雨的愁人天氣。這也使得此時大阪人滿為患，游客絡繹不絕。

不過幸村不是來旅游的，他花了好些功夫說服出差大阪的爸爸明浩捎上他，并且預訂日網公開賽決賽的門票。當然幸村爸爸是絕不會說出他其實相當支持自家長子的決定的，在他享受完前幾天幸村明裏暗裏的讨好和變着法的撒嬌之後。

［難得看到精市這麽粘着爸爸呢～］

明浩暗搓搓地想着。

反正幸村是不知道他爸某些想法的，他很激動。這體現在他幾乎超出矜持的笑和剛進賓館就撇下幸村爸爸和行李去找網球場的任性。

第二天下午是決賽，明浩把幸村送到體育場入口，并且再三囑咐幸村比賽結束後在出口等他，不要亂跑。

幸村不置可否，他現在滿心都在比賽場上。

他頭一次親身體驗這麽熱烈的氣氛，四周的掌聲，議論聲，加油聲不絕于耳。他無意識地搓了搓手，在座位上遠遠望着網球場。随着觀衆的呼聲，兩方選手入場。比賽雙方是一位奧地利選手B.K和一位巴西選手J.H。

兩人網前握手合照，之後是5分鐘的熱身時間。兩位球員互相喂球，彈跳，适應步法。

“Ready？”

“Play.”

原本有些許嘈雜的賽場瞬間安靜下來，而之前相當和諧的兩人則變得嚴肅，B.K在有節奏地拍球，以用最佳的手感進行抛球。對角的J.H俯身正手握拍并輕微左右搖晃。

啪。

J.H判斷成功，向右前迅速移動，輕松接下發球。

網球在網的兩邊左右來回。幸村看着兩人以自己的擊球方式，将網球不同的姿态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或鋒利、或柔和、或大巧不工、或藏形匿影。

［4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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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是位底線型選手，B.K的發球和正反手對他沒有太大的威脅性，但B.K顯然研究過他的球風。

結束第一局的是一個網前短球。

［game B.K 1-0］

在J.H也保住一局發球之後，B.K看起來有了些想法。他和J.H在底線互相送球，然後突然直接打出一個短球并且上網，但是J.H顯然早有準備，他迅速上網抽擊打出一記強力穿越球。

［Advantage J.H］

幸村不是沒打過比賽，他也在電視上看過網球公開賽，他會分析每一個球的姿勢處理、拍擊方法和路徑，想象着那顆網球是以多快的旋轉和速度張牙舞爪地向球員示威。

只是這場他直面的對決牽動着現場所有人的心。賽場上的氣氛會因局勢而漸變或者突變。

［game by B.K 6-5］

在第3局J.H拿下破發之後，B.K在第6局之後憑借幾個高壓球和短截擊拿下了他兩個發球局，特別是第10局，J.H最後一球本想壓底線得分，但是失誤出界了。

這讓他變得有些急躁，尤其是第11局對面發球時拍球的時間延長了，些許分神的他讓對面打出了兩個Ace。

B.K盤點，J.H現在必須保住他的發球局。

“诶！”

“Foul！”發球出界。

第二發成功，兩人在底線來回拉扯牽制，B.K又打出了一個側旋短球，J.K上網追球，因為姿勢問題只能打出高吊球，B.K直接截擊得分。

［0:15］

明明是同一種球，不同境況下卻能得到截然不同的結果。

是啊，賽場上可不僅僅有球而已，還有兩個人不是嗎？網球因為比賽而更具魅力，更富有激情，而對手之間的思想、精神碰撞讓網球存在着極大的不穩定性。換句話說，無論一個人網球打得多麽完美，身體素質有多好，他不一定能完全發揮出來。而無法展現的網球沒有意義。

競技。

或許這才是網球的本質吧！

幸村摸了摸通紅的滾燙起來的臉，他現在覺得自己走入了一個誤區，一直以來和那個夢裏另一邊的東西在技術上太較真不是什麽明智的想法。

勝利！和他的網球一起，在比賽場上漂亮地擊敗對手，獲得勝利！

這場比賽的最終勝者是B.K。［7-5,6-3］

比賽結束後雙方握手致意，觀衆們也三三兩兩地退場了。

幸村站在賽場門口攏了攏微卷的頭發，還有種恍恍的失意感。雖說比賽的時候激情澎湃，出來時被微涼的風吹一吹，好像想要比賽，想要勝利的感覺不那麽真實了？不過他離不開網球了，這是毋庸置疑的。

幸村正在糾結整理自己的心情，頭突然被摸了摸。

“……爸爸！別摸我的頭。”

“精市真小氣呢～回去吧。”明浩牽起幸村的右手，摩挲着幸村手上的薄繭。［精市真的很愛網球呢。］

幸村爸爸想起自己小時候拿起畫筆時的雀躍，那是發自內心的，難以割舍的興奮。構圖、起形搭框、調整光影、深度刻畫，他所想的從幾條線變得充盈豐滿起來，直至最後完成整副畫。他現在雖然可以随筆就畫出一副來，但是能畫，并不算很高的境界。任何一項技藝，想要達到高處都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繪畫是這樣，網球也是這樣的。

“吶，精市。”幸村擡起頭看着他父親，有點疑惑，”有想要做的事情就放手去做吧。”

“恩？”

“你還小，人生本來就是一個探索的過程。”

“……？”

幸村不太懂這是什麽意思，雖然他的繪畫愛好是受明浩熏陶，他可不太能品味他父親偶爾感嘆的某些，哲理。

不過他現在确實有想做的事情。

比賽，不管對手是誰，他只要帶着他的網球贏。

幸村開始頻繁找人對戰，不管是網球課還是露天網球場。不過真正比賽次數最多的是真田，網球課的其他孩子已經不願意和他對打了，而露天網球場——得看運氣。

要說為什麽真田還願意和幸村比賽呢。真田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不是麽，屢敗屢戰，他絕不會逃避任何挑戰和對決，哪怕他贏的幾率微乎其微。

年紀大一點的人一般選擇去俱樂部，而露天網球場則一般由年輕人占據，其中又以閑餘時間充沛的國中生居多。

幸村在露天網球場目前的戰績是不敗，不過他今天碰到的大塊頭并不是能輕松應對的，他戴着負重，沒法單手正面應對對面的力量球。這對他的反應和步法要求更高了。

但并不是沒有壓制的辦法。速度是最大缺陷！

幸村雙手反手将球擊回。

“直線球！”

［game set and match, won by Yukimura 6-3］

大塊頭國中生到網前和幸村握了握手就離開了，并沒有什麽異常舉動。

緊緊戒備的真田松了一口氣，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被一個沒長開的小不點打敗的。上次就有一個國三生在［6-3］輸了之後把網球拍用力扔向幸村，虧得他在場，馬上沖上去把拍子打落了，并且護在幸村身前。他那時真的不介意把網球拍當竹劍使使。好在那個國中生沒再有什麽過分舉動。

那天以後他頭一回對幸村有無禮的強制性要求：每次去露天網球場時一定要和自己一起。

幸村沒有被冒犯的感覺，那個時候他也受了些驚吓，看着那副網球拍砸過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想想還是有些後怕啊。他不想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也不想輕易讓自己處在危險的境地。

［又該換負重了吧。］幸村調整着自己的護腕，左腳點了點地，披上外套喝了口水，又看看一旁反戴帽子收拾毛巾的真田。所以他才說真田意外的可靠呢，啊，意外這兩個字可以去掉了。

“弦一郎。”

“怎麽了，精市。”

“來一場吧。”

“啊！”

［精市，在你為自己的網球努力的時候，我也沒有松懈啊！］真田調整了一下拍線，朝球場另一邊走去，他看着幸村手上的負重護腕。［讓你看看吧，我的新絕招——風林火山！］

真田先發，幸村接發球。在一開始的幾回合相互試探後，真田發力了。

啪！

網球夾帶着真田全力一擊自上往斜下快速攻向幸村左後方。

［15:0］

“侵略如火。”在幸村看向他時，真田報出了他的絕招名字。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幸村并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的神情，讓開局就從幸村手裏拿下一分的真田有點挫敗。

幸村平靜地走到底線準備下一次接發球。

［真田，你的絕招确實力量和速度很強大。但是——］

在真田再次使出侵略如火時，幸村早已看穿球路，他一招半截擊将球打往後場。

［只是一個簡單的高壓球而已，這種力道對我還夠不成威脅。］

［15:15］

“Fifteen all. ”幸村開口報分，“怎麽了，弦一郎。你的絕招就只是這樣嗎？”

“當然不止這些，精市！”

真田下一發球的速度很快，并且揮拍動作十分迅速。

“大概150km/h。”幸村目測了一下，幹脆利落地回擊。

“其疾如風！”

“還不錯。”幸村回以一個飛往邊線的斜線球，把真田逼回底線角落。

“不動如山！”

“弦一郎，你這樣是無法從我手裏得分的。”比起侵略如火，這兩個絕招更加容易應對。

“其徐如林。”

［短球而已嗎？］幸村上網向真田左側打了一個削球。

“其徐如林！”

［穿越球嗎，但是太慢了！］

［15:30］

真田捏了捏自己的球拍柄，他知道自己的絕招會被幸村破解，但是沒想到會這麽快！［怎麽了，真田弦一郎，你就只有這點實力嗎！］

“侵略如火！”

［15:40］

“侵略如火！”

真田一次次地使用“火”，但幸村沒有給他一點機會。

“到此為止吧。”幸村單方面中止了比賽。

“幸村！”

“弦一郎！”幸村在網的另一邊看着真田，”你真的是在打網球而不是在決鬥嗎？”

幸村對真田很不滿，在他破解了絕招之後真田就完全失去了分寸，亂打一通。只知道制造機會去打高壓球，比他們之前的比賽還要難看很多。

完全的發揮失常。這是幸村對真田的本次評價。

“......”

兩人回家的時候都很沉默。幸村覺得他應該給真田留一個思考的時間，反省一下自己的打球風格。而真田因為剛剛的比賽覺得難堪，他又默默增加了自己訓練網球的時間比例。

幸村他，真的已經強到自己望塵莫及的地步了嗎？真田這樣問自己，仿佛舉手投足間就能将每一球完美回擊，每一球的動作都那麽漂亮。不錯，不僅是協調，而且漂亮，完全一體的美感。

作者有話要說：

［］內為比分或者第一人稱心理。

這裏是第二境界：競技。只是摸了個邊，不過也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