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讓碰的作家

夏景雲看楊宇吃了面，然後開始收拾房間。

“平時沒有這麽亂的。”楊宇把席夢思上的衣服一件件折好，放到收納箱裏。再将五個垃圾桶裏的垃圾都打包放到了家門口，打算明天下樓的時候扔掉。床上的草稿紙，楊宇稍微理了理，用個夾子夾起來，先放到了床頭位置旁邊裝着書的紙板箱上面。

楊宇也沒有撒謊，雖然他的家裏，家具擺設是簡陋了點，不過一般情況下，的确不會是今天夏景雲看到的這個淩亂法。只不過最近楊宇都在分秒必争的趕稿子，吃了東西就随手一方，東西用完也是到處亂扔，并且完全沒有任何的心思會放在收拾家裏上。

楊宇衣服不多，基本上幾個收納箱都可以容納。那五個垃圾桶，也只有在截稿日期前的這段時間，都發揮功用，平時也不過是一個常用的。至于箱子裏的書，剛搬來的時候，楊宇也曾打算弄個大點的書架，來放這些書。但時間久了，覺得分門別類的放在不同的紙箱裏，寫東西的時候要翻資料也十分容易，就把買書架這件事情抛到了腦後。

至于那些到處都是的草稿紙，裏面都是楊宇剛交稿的那部小說的資料。等到他最終整理一遍之後，會用專門的文件盒來歸檔。

現在堪比豬窩的這個情況，實在是楊宇交稿之後，還來不及收拾的罷了。

夏景雲覺得自己應該有很多話和楊宇說，可看着他忙進忙出的收拾屋子，又完全插不上話。兩個人一個專心收拾，一個坐在屋子最中央，看另一個人收拾，一個晚上，倒是沒說上幾句話。

“你上次說你在家裏工作”

夏景雲原本是以為楊宇只是敷衍自己，不肯說出工作的地方，現在看他家裏這架勢，倒真是相信了楊宇是在家工作的。他這樣，活脫脫一個宅男，一看就是輕易不出門。

夏景雲起身走到門口位置，把房子中間讓出來，讓楊宇好好收拾。夏景雲順手開了冰箱門，裏面有些礦泉水和啤酒。夏景雲伸手取了一罐啤酒，拉開拉環喝了幾口。

“是，給出版社交稿。”

楊宇這話有些謙虛了。他現在算是出版社簽約的作者裏，作品暢銷度比較高的作者，之前也拿過幾個國內的小說類的獎項。只是他不習慣暴露在鏡頭和相機下，很少接受媒體的采訪，連獎杯都是讓責編去領的。不僅是出版社，有幾本文學雜志也會找楊宇寫一些評論或是随感。

夏景雲不知不覺喝完了一罐啤酒，一個順手，将易拉罐扔進了其中一個垃圾桶裏。

以前，父親說要給楊宇買房子，楊宇當時堅持要一居室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雖然屋子裏亂的一塌糊塗，但畢竟整體的面積小，不到一個小時，楊宇也基本收拾幹淨了。

沒有東西可以收拾了，手上空下來的楊宇瞬間連腦子也清醒了，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和夏景雲共處一室。他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将最後一疊資料裝進盒子裏，楊宇的腦子開始快速的運轉，考慮是不是該對夏景雲說些什麽。

“你今天怎麽會來”楊宇一說出口就有些後悔，這個問題怎麽感覺有些傻呢。但隐隐約約的，楊宇又有些期待夏景雲的答案。

“那宗入室搶劫案的嫌疑人已經抓到了，到時候可能還有一些需要你配合的事情。”夏景雲覺得自己太不誠實，繞什麽圈子，直接說一句我想你又會怎麽樣!

聽夏景雲這麽說，楊宇的臉色明顯垮了下來。是啊，既然上一次是張奇來案發現場，這一次換夏景雲來通知自己這個目擊證人也挺正常。楊宇啊楊宇，你是在期待什麽呢楊宇背對着夏景雲在假裝整理箱子裏的書，手上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

夏景雲靠在冰箱邊上，又拿了罐啤酒。

“之前讓你給我手機號，為什麽又把我拉進黑名單了。”夏景雲語氣很平淡，就像是在說今晚不如吃番茄炒蛋。但他的心裏十分的郁悶，這孩子，還要躲自己到什麽時候。

“額……”楊宇差點忘記這茬子事情，說實話，那天一回家就把夏景雲的號碼拉進黑名單，自己好像是做的有點太明顯了。可怎麽看，當年都算是夏景雲負心吧，小小年紀就被人甩，自己這個受害者生氣應該也還算理所應當

更何況，還留下了後遺症。

“其實，不只是你。那幾天再趕稿子，我把可能給我打電話的人都拉黑名單了，包括出版社那些編輯。”楊宇腦子動的很快，想起之前怕責編催稿的時候，把一堆出版社的人都拉進了黑名單。現在把這個理由搬出來，覺得應該能說得通，倒是臉不紅心不跳了。

夏景雲不置可否，把第二個易拉罐扔進了垃圾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着就快10點多了，楊宇實在沒什麽東西能收拾了，只能擡起頭，看着一直靠牆壁站着的夏景雲，他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那什麽，這麽晚了，你還不回去嗎”這種共處一室卻相對無言的情形，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停滞了起來，楊宇覺得有些悶，好像要窒息一般。

“你看。”夏景雲舉了舉手裏第三罐啤酒。

“我開車來的，總不能酒駕吧。”

套路，都是套路。剛才夏景雲自顧自從冰箱拿酒喝的時候，楊宇還沒意識到，現在這個人是想做什麽理直氣壯的住下來嗎

“明天我要早班，現在趕回去也挺折騰的。你這裏離我那裏還挺遠的。”說這話的時候，夏景雲一臉“這麽遠，你心知肚明”的表情。

楊宇承認，當時父親給自己選房子的時候，的确是特意讓父親選了個遠離夏景雲家的小區。自己這單身公寓距離夏景雲的那個小區，兩邊不堵車，開車也可能要将近一個小時。

“可我這也沒地方給你住啊!”楊宇抗議，這就一居室，別說客房了，就是連個客廳都不算有。

“我和你擠擠。”

楊宇低頭陷入了沉思裏。

夏景雲說和他擠擠，那年兩個人睡在一起的回憶一下子泛了上來。夏景雲卧室的那張雙人床，夏景雲的味道，他溫暖的懷抱，都跟着記憶湧了上來。

此時的楊宇，仿佛掉回到那些夜晚，兩個人共度的纏綿之夜，手指的冰冷的溫度、兩人相擁的觸覺，他嘴裏漏出的□□聲，都在他的身體留下了痕跡，永遠揮之不去。

突然，楊宇從背後被人抱進懷裏，他的後背靠在結實而又溫暖的胸膛上，身體被一雙有力的臂膀圈住。

“那時候，我怎麽會不把話說清楚就讓你走的。”耳邊是夏景雲低聲的呢喃。

聽到這句話，楊宇像是觸電一般，突然清醒了過來，從那些回憶裏掙脫了出來。

只見楊宇抓住眼前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之後兩手握拳，左手手肘往身後人的肚子上狠狠頂了過去。夏景雲顯然沒有防備，手腕和腹部吃痛，圈着楊宇的手臂松了松，楊宇趁機掙脫，逃離了夏景雲的懷抱。

夏景雲有些懵，楊宇對自己的厭惡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

楊宇低頭站在一邊，雙手交叉抱着自己的雙臂，喘着粗氣，身體微微有些顫抖。他的表情從驚慌恐懼，漸漸轉為尴尬和懊惱。

楊宇擡起頭，面帶歉意的對着夏景雲。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楊宇覺得很尴尬，自己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夏景雲往前走了兩步，想要抓着楊宇的手。

“你，不要碰我!”楊宇下意識的反應。

夏景雲知道，當年自己搖擺不定的狀态，肯定狠狠傷害到了楊宇的心，特別是李樂那個玩笑一樣的吻，看在楊宇眼裏，恐怕是自己拿他當替身最好的“證據”。這幾年，夏景雲也想過再見到楊宇時候的情景，可是他從來沒考慮過，楊宇對他的抵觸是這麽的強烈。

“對不起，是我吓到你了。”夏景雲有些沮喪，就這樣的情形，自己剛剛還妄圖想要留在楊宇這裏過夜實在是自不量力。

“楊宇，五年前的事情，我要向你道歉。”夏景雲看楊宇一臉防備的樣子。

“那時候，你看到我和李樂接吻了對吧。”

楊宇有些錯愕，夏景雲怎麽突然開始說這件事情。

“五年前我說過，我一定理清自己的感情。”

五年前，楊宇和夏景雲的感情，最後算是一筆糊塗賬。

楊宇感覺自己不太聽得清夏景雲說話，他的耳邊都是自己巨大的心跳聲，越跳越快。他瞪大眼睛看着夏景雲，好像這樣就能聽得更清楚一樣。

“楊宇，”夏景雲的語氣很鄭重，“不管你相不相信，那時候，我喜歡的已經是你。”

說完這句話，夏景雲轉身走到門口。

“你現在這麽厭惡我，我先告辭了。”夏景雲開了門。

“等等!”眼看着夏景雲要走，楊宇出聲叫住了他，

“你喝酒了，怎麽回去”

“可以叫代駕，小傻瓜。”夏景雲輕笑了一聲。

“等等!”楊宇咬了咬嘴唇，“我沒有厭惡你!”

“不是因為是你抱我，我才這麽做的。只要是別人碰我，我都受不了。這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

楊宇一咬牙，就都說了出來。

自從那年從楊家搬出來一個人住之後，楊宇就變得很奇怪，他沒有辦法接受別人的觸碰。只要有人碰他，他就會渾身發冷、喘不過氣。所以方才夏景雲抱住他時，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楊宇自己也不知道怎麽了，出版社的責編是說他心理壓力太大。楊宇有時候會想，這是失戀的後遺症還是被父母抛棄的後遺症。

“你說，你受不了別人碰你”夏景雲上上下下看了楊宇幾眼，看他的神情也不像是在撒謊。

“所以，上次在湖濱公園，你掰開我的手，也不是因為生我氣，只是因為身體難受”夏景雲想起兩人見面那次，自己握着楊宇的手臂時，他臉上那種不知所措的表情。

“恩。”楊宇坐在席夢思上嘆氣。

“所以，如果你非要住我這裏，我也沒辦法和你擠擠。”

夏景雲自然是沒有走的，也沒有睡上楊宇的落地席夢思，而是拒絕了楊宇把床讓給他的念頭，在楊宇家的地板上打了地鋪。

楊宇想到夏景雲就躺在自己身邊的不遠處，黑暗裏，偷偷漏出了笑容。楊宇覺得剛才兩個人一直在讨論他現在這個奇怪的毛病，自己似乎是将夏景雲一些重要的話題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