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有時,阿賜會想——帶阿夏來德國,這個決定是不是錯了。

三個月前,他還身在距離中國航程八千多公裏的德國,卻忽然收到一封簡訊。在那一刻,他的腦子瞬間放空,根本不知該做何感想。想想,後來他們大人對阿夏是多麽不理解,說她任性不懂事。明明是大人也接受不了的事,憑什麽要這樣一個,不過15歲的單純女孩淡然承受呢。

那時,他從機場趕到殡儀館。入目只有黑白二色,單調而空洞。而他最擔心的人——阿夏。

她坐在角落的木椅上,一襲黑裙,就這樣看似平靜地望着前方。太安靜了。純黑的瞳孔裏,猶如一片死地。

阿賜走到她身旁坐下,不發一語,任由淡淡的腐木氣息,将他們裹住。

從那天以後,阿夏表現得一切自然,和往日并無不同。除了,不再發聲。是的,她好像忽然就啞了,說不出一個字。很多人來勸她,但實際上她表現得很正常,和他們用筆紙交流,還會笑。

于是,阿夏爸爸和阿賜帶她去看心理醫生。得出的結果是,傷痛郁結,心裏終是對外界有了抵觸,不自覺的借此反應……要想恢複,得保持輕松心情、看淡一些事情。

聽到心理醫生說,是因為傷心所致,阿夏爸爸和阿賜頓時明顯松了口氣,讓醫生很是莫名。阿賜無奈一笑,“與其說我們怕她太傷心,倒不如說我們擔心她不懂發洩。要是發生了這樣的事,她表現得一點事都沒有,那才是……”

擔憂地嘆一口氣,看向乖乖靜立在門外的人影。

雖說如此,但也不能放任阿夏就這樣一輩子不說話。于是,阿夏爸爸和弟弟商量一番,打算将她帶到德國,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讓她不得不踏出一步,走出她自己劃下的圈子來。

阿賜只說帶她出去玩,放松放松。

他們去了南德的一個小鎮——calw,是黑森林北部的一個小村落,悠閑舒适。住在Jutta的一個朋友家裏,一座十分典型的巴洛克式建築。

Jutta溫柔一笑,給阿夏解說這裏的風俗特色——據說這裏有最傳統古老的房屋建築和專業的能工巧匠,小鎮不大,1個小時能走個來回,這裏的老城和廣場都非常漂亮,等等。只希望她能快點融入這裏。

她提議:“不如明天我們去黑森林散步吧,空氣很好,風景又漂亮。”阿賜當即萬分支持,立馬上網查找一條合适的徒步路線。

在黑森林徒步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德國人把所有事情都條理化,也包括徒步。不僅可以在網上直接查到徒步的路線,而且當地有非常簡單容易識別的标志,只要跟準标志,在森林裏就不用擔心迷路。

阿賜挑選了一條不到三公裏的路線,只是随便看看風景,不用走多遠。出門前,Jutta拉着阿夏一起去廚房準備了不少吃食,權當去野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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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闊的直道,兩列往前延伸不斷的高大樹木,遮住直射而下的陽光,落下零碎的光影。小軒和小語兩個小鬼頭,牽着手,一路唱着《schnappi》這首可愛的德國兒歌,笑聲不斷。阿夏也專注于腳下金黃的落葉,踩出清脆的聲響,心情不錯。

一行人在森林裏走了很久,一路也不見其他人,不自覺就丢了一開始的那份悠閑,越走越快。兩個小孩開始喊累了,阿夏也落在末尾,沒有什麽精神。

阿賜略一皺眉,心裏有些煩躁,暗暗責怪自己考慮得不夠周全。阿夏和兩個小屁孩蹲在後頭打手勢偷偷密謀什麽。突然,就在阿賜一個閃神之時,兩個小影向他撲來,直奪那個裝滿吃食的袋子。待他反應過來,小軒和小語早就跑開,和阿夏分食戰果了。

阿夏吃着一塊面包,看向他,笑眯眯的狡黠。

阿賜看見,笑着一攤手。

吃飽喝足後,幾人也休息夠了。又再次啓程,慢悠悠的。終于在一個多小時後,視野豁然開朗,眼前出現一大片開闊的草坪,陽光像金子一般灑落,美麗至極。不禁舒了口氣。

後來,阿賜兩夫妻才是真的帶阿夏逛逛,熟識一下這個小城鎮。

但凡德國的城市,甭管多小,都有兩個廣場,一個叫marktplatz,一個叫europaplatz,通常這兩個廣場都是城市的中心。而這裏,竟然樹了塊牌子說——拒絕酒精!實在太讓人不敢置信了。

頗為愛酒的阿賜指着這牌子笑得歡,一旁阿夏也很配合,彎彎唇角。

小軒很高興大家能一起出來玩,一路上都是跳着走的。他吵嚷着要吃蛋糕,拉着阿賜就要走,有時又一個人不知跑到哪去。小語又學着哥哥鬧。總而言之,一個字——亂。阿賜顧得了這邊,那邊又不知怎樣。

Jutta哭笑不得,轉頭對老公說:“幹脆你帶好阿夏,兩個小孩交給我。”這樣分工了,總沒這麽亂。

可等阿賜轉頭去拉阿夏,卻發現,那個一直跟在後面的人影不見了!

Jutta看他這樣擔心,便寬慰道:“沒事的,小鎮不大,她很快就能走回來的。”

“可她是一個超級大路癡!”那話一點也不能讓阿賜放心,只是皺着眉。

對于自己認路的程度,阿夏向來很有自知之明,她也調侃過自己——要是她被綁架了,就算運氣好給她逃脫,跑到了家附近,她也不知道怎麽回去!

曾經的的玩笑話,此時阿賜是一點都笑不出來。他一臉煩躁,急急地四處找人。雖說他們本就有打算丢下她一個,強迫她在陌生的環境裏講話,但那是他偷偷在後面看着的情況下呀!不帶這麽突然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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