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正當我朝樓下走去,空蕩的樓梯間裏孤單回蕩着我的腳步聲,忽然有人從一樓走上來,是有節奏的矯健的腳步聲,跟我的形成鮮明對比。
腳步聲越來越近,再拐一個彎就能相遇了。
我漫不經心垂眼看去,那個一絲不茍的男人出現在我面前,他身上幹淨的白襯衫幾乎看不到一絲褶皺,下面是一條筆直的黑色西褲,很上班族的穿着,第一眼就知道他是那種禁欲系男主。
他正好走到窗戶前,外面微風吹拂,白紗飄起遮住他的身影,讓他的輪廓變得若隐若現。他雙眼明亮,在金色陽光的照耀下,他的眼睛裏像是藏着琥珀似的。
一瞬間,我有些恍然。
突然一腳踩空朝樓下摔去,這個位置裏地面還有六步臺階呢,摔下去肯定很疼。我本來以為自己死定了,想不到對方竟然沖過來接住了我。
我站穩身子後趕緊跟他道謝。
本以為這只是一個小插曲,然而我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折身返回主動去找他。
因為我聽見上面樓層通道口處,有人叫他瞿醫生。
我剎住腳掉頭蹬蹬蹬往上跑,攔住那個端着保溫杯喝水的男人,把他吓得差點沒握住杯子。他面容愠怒,可能是因為我的冒失讓他差點被開水燙到了。
我道了一聲抱歉,然後問他:“瞿醫生剛剛往哪邊去了?”
他雖然很不高興,但是怕我真的有急事找人,于是也沒有故意找麻煩,幹脆直接地給我指了方向,他指着右手邊的走廊說:“人這會兒在辦公室呢。”
“謝謝。”
我來到門前正要擡手敲門,輕微的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傳入耳朵裏,接着門被拉開,那個男人就站在裏面。
他看見我站在外面,似乎有點意外。
“你有事嗎?”
Advertisement
“我需要做心理輔導。”
他皺了皺眉頭,“抱歉,我已經下班了,現在不是我的工作時間。這裏不管是咨詢還是心理輔導都要提前預約,你可以回去在網上提前預約,明天再過來找我。”
他手裏提着一個紅色的禮盒,看上去正趕時間要去一個地方。
我:“我可能得了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症狀有幻想症、敏感多疑、行為或語言怪異、變得對周遭冷漠、時常處于自衛狀态……以上這些,你符合幾點。”
他平靜地吐出這些詞彙,仿佛已經司空見慣了。
也對,人格分裂對常人來說是故事,但在心理醫生眼裏看來它就只是一種病。
僅僅可能有點不正常而已。
我認真分析過過去那段時間裏薄弱的感知,得出的結論是他所說的那些症狀,我似乎一個也沒有。
“既然沒有就不是。”
他出來關上門,光線在門縫合上的一瞬間徹底消失了,走道裏變暗且陰涼,我感覺身上的溫度随着光線的消失逐漸流失。
其實我知道不是自己的身體很冷,而是自己的心冷了。
“你不知道……”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熒屏上的時間,嘴裏快速說道:“不害怕很大的聲音,能待在沒有光線的房間裏,不常一個人單獨行動,那麽祝賀你沒有人格障礙。”
“但是我有時會缺少一段記憶。”
“可能是飲食或生活環境導致你記憶力下降了。”
他快步走下樓,我追在他身後。
“不是記憶出現了問題,我從監控裏看到了“另一個我”,他在影響我的生活,甚至他知道我做了什麽,和什麽人有接觸,還擁有我的記憶,但我卻不知道他做的事,我有些害怕。”我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全部告訴了他。
他聽見了,但沒有回話。
一直沉默着,直到走出大樓,來到空曠的場地裏。
他按下車鑰匙,停車場一輛白色敞篷車車燈亮了,響了兩聲。
看到這一幕,我不由感到氣憤。
“算了,既然你不想搭理我,我也就不耽擱你的時間了。”我轉身欲走。
“等等。”他突然出聲了。
“怎麽了?”
“我開始相信你的話了,你不用上網預約,我親自給你預約時間,明天下午三點你再來找我。”
好像有點誤解他了,感覺他人其實還蠻不錯的。
“好。”
我回到學校打了一下午籃球,身體很疲憊,超級想趕緊回宿舍洗澡休息。騎自行車才走了一半路程,突然鏈子斷了,我只好步行把車推回樓下。
學校晚上十點幾乎沒人了,出來約會的情侶也在樓下依依道別了。
我膽戰心驚地走在漆黑的小道上,四周只聽得見我一個人的腳步聲和車輪轱辘轉動的聲音,鏈子滑動的聲音清晰且緩慢,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異常瘆人。風吹得樹影晃動,周圍聲控路燈恍恍惚惚不斷閃爍起來,拉長的身影也跟着變得詭異起來。
早知道路上這麽恐怖,我就該拉個人過來陪我一起回宿舍的。
別看我遇事一向冷靜,其實我很怕鬼,原因是家裏有一個鬼片同好的姐姐,經常在家裏看電影,自己看不過瘾還非得拉上我一起看,導致我從小就活在恐怖的陰影中。
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跟打鼓似的,嘭嘭嘭響個不停。
忽然旁邊樹叢中傳出聲音。
我吓得一個激靈,準備拔腿就跑。
誰想自己還沒來得及擡腿呢,就有一個黑影從樹叢裏撲出來倒在路中間,恰好擋住我的去路。
“啊——”受到驚吓的我叫出聲來。
黑影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軟綿綿地坐起來看向我,借着朦朦胧胧的燈光我才看清原來是貝缪斯。
“你在這裏做什麽?!”我生氣之際音量也大了些。
他好像沒想到我會這麽吼他,也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然後慢慢坐起來抱住雙膝蜷縮成一團。
他什麽話也沒說。
“你怎麽了?”他的行為很反常,以往也不會如此失态。我有些擔心,于是走到他跟前想看看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結果剛站在他面前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我愈發火大,“你父母送你上大學就是為了讓你不要命地喝酒嗎?”這麽大晚上還在外面晃蕩,當真不怕遇到危險啊?!
“別、別那麽大聲,好吵、吵哦。”他口齒不清。
我踢了一腳他的胳膊。“喂,別在這裏睡覺!”
“我困啊——”
“喔唷,你還知道困啊?但是再困你也別睡這裏呀,很容易着涼的。”
真是倒黴,推了一路車手臂早就酸了,身上又是臭汗,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好想快點回去休息啊。偏偏路上還遇到一個醉鬼,更不爽的是自己剛剛還被這個醉鬼吓着了!
他臉頰酡紅,清澈靈動的眼睛有些迷離,随着他擡頭的動作,後面利落的短發蹭到衣領上彎曲出一個俏皮的弧度。“學長,你拉拉我好不好?”他朝我伸出手,有些撒嬌的感覺。“我想你拉着我。”
“嗯,我拉你起來好不好?”
我有些照顧酒鬼的經驗,以前林溪喝醉酒也是這個樣子,總喜歡撒嬌,還抱着身邊的人一陣亂蹭,推開他他就會生氣大聲喊叫,但如果是輕聲哄着他反而會松手。
就因為這樣,我才明白一個道理,喝醉的人跟小孩子一樣都需要哄着,才會乖乖聽話。
他的手心有些冷。
看來他真的在這裏坐了很久了,難道他真的在等我?
“對不起。”
我感覺到有水滴在手背上。
這不是雨水,是他的淚水。
他握着我的手,很傷心地看着我,然後眼眶裏落下一滴淚水。
這滴眼淚早已失去了餘溫,但我仍覺得自己被它燙着了,立刻掙脫他的手。同時視線上移,與他四目相對,我在他眼中看見悔恨。
這是我第二次從他眼中讀出這種情緒了。
我不喜歡甚至是厭惡他用這種眼神注視着我,每當他對我流露出這種情緒時,我的心髒都會很痛,都有一種聲音叫嚣着,要我離他遠點。
等心髒稍微緩和後,我蹲下身問他:“你為什麽要跟我說對不起?”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我,從再次有交集起他已經兩次對我說這句話了。
他到底為什麽會對不起我?
過去我和他之間有發生過什麽嗎?為什麽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側過身體将頭慢慢放到我腿上,手裏緊緊攥着我的衣角,身體不斷顫抖着。我摸了摸他的額頭,有些輕微發燙,我立馬脫下外套給他穿上,然後叫醒他讓他跟着自己一起回宿舍。
這次他很聽話,搖搖晃晃站起來跟着我走,起初他什麽事也沒有,雖然步履有些不穩,但是不至于走着走着一頭栽進樹叢裏了。可是後來他開始變得不□□分,不是亂跑就是給我搗亂。
我費勁力氣将他拉回來,然後重新扶起自行車往前走去,他突然繞到前面擋住我。
“你又要幹嘛?”忍無可忍了,超想幹脆丢下他不管他了。
“自行車怎麽了?”
“壞了,我現在要把它退到樓下,麻煩你讓開一下好嗎,這樣我才能繼續推車。”
他指着車子,又拍了拍胸脯,說道:“我幫你推。”
“謝謝你的好意了,不過我覺得你照顧好自己就是幫我大忙了。”
“嗯。”他搖頭晃腦地過來抓住我的車把手,歪歪扭扭地推着,車子也随着他歪歪扭扭地前行着。
合着他壓根就沒聽進去啊。
看他醉成那個樣子還幫忙推車,嗯mm
真擔心自己的代步工具會不會被他推進樹叢裏啊?唉,照顧喝醉的人就是麻煩啊。
我過去從他手裏重新奪回車把手,結果他見我不讓他推車立馬就鬧脾氣了,無奈之下我讓他幫忙去後面推車屁股。
終于可以安安靜靜地走路了。
可是走着走着,我感覺又不對勁了,怎麽身後一點動靜也沒有,連他的腳步聲都聽不到了。
回頭一看,原來那家夥早趴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幸好這裏裏宿舍不遠了。
我把自行車推回去,又返回過去背起他回到他的房間,給他冷敷為了藥才終于可以放下心來了。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他房間,房間布置跟第一次大不相同。
房間大約五十平方米,在大學宿舍中D大的條件算是很不錯了,并且一人一間宿舍,空間很大足夠做自由活動,牆壁隔音效果很好,就算通宵放音樂都不會打擾到隔壁室友。
門口有兩個書架,每個書架有四層,立在門後的書架上面放着大多法律書籍和試題,最上面一層放着幾本小說雜志,還有一個藍色包裝紙包着的盒子。對面的書架上則放着許多潮玩,每個潮玩都有屬于自己的LOGO,明顯是品牌設計。
我曾經也了解過潮玩。
最喜歡GUAGUA的孤獨小孩和PINK的鑽貓了。
男生天生喜歡酷酷的玩具,我覺得它們最酷,正巧貝缪斯收集的玩具裏就有孤獨和鑽貓。
“真是有錢的少爺啊,光是這類小玩具居然就能買這麽多,真叫人羨慕嫉妒恨啊!”我抱着手臂咂舌不已。
書桌放在靠門的這面牆壁前,緊挨着書架,桌面上很整齊,地面也很幹淨,沒穿的鞋子全部擺放在鞋架上,窗戶外面還晾着幾件曬了一天的衣服,完全沒有我想象的那麽淩亂不堪。反而令我有些自慚形穢,我每次一忙起來屋子裏亂糟糟的,草圖飛的遍地都是,吃飯十分鐘搞定,吃完就把碗筷扔進水池不管,等晚上回去再收拾。
這麽一看,我這個大四的還不如一個大二的呢。
但是大二正處于荷爾蒙旺盛時期的男生,房間裏總有點不可告人的秘密吧,更別說還是一位花花大少的住所,說不定某一角就藏着那些污穢的東西呢。
我東瞧瞧西瞅瞅,什麽都沒發現,最終目标鎖定在那個藍色盒子上。
果然這麽整潔的房間裏,只有那個沒有打開的盒子最可疑了,說不定裏面藏着有顏色的碟片和書籍呢。
個頭不夠高的我踮起腳伸手去夠盒子,結果沒抓住,盒子掉下來正巧它的棱角砸在我頭頂上,接着就是灰塵朝我迎面撲來。
我嗆得厲害,咳了一會兒才感覺好點。
正氣惱時視線下移瞥見盒子躺在地上,蓋子受到沖擊力自己滑開一些,裏面的放着的東西露出三分之一。雖然沒看見全貌,但這三分之一仍然牢牢吸引住了我的視線。
盒子裏放着的不是碟片也不是那種書籍,而是一個很普通的日記本。
我拿出日記本,果然在側面看見一把密碼鎖。
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我剛上大學時曾經買過同樣的一個日記本,當時買來是為了記錄大學生活留給以後作紀念,日記本頁數很多,又不大,像一本小字典一樣,不管和什麽書放在一起都很顯眼。
就這樣,我從入校第一天起都會在日記本上寫下當天發生的事以及自己的心情,有時候會寫很多,有時間只寫了幾句話,寫日記慢慢成為習慣,同時也保證我的文筆不會變差。
直到大三的某一天,我發現日記本不見了。
後來升了大四,要忙的事情越來越多,漸漸的也就沒時間再去管這件事了。
想不到貝缪斯居然和我有一本一樣的日記本,他也經常寫日記嗎?
該不會上面記錄的是他和每一個女朋友交往的日期吧,又或許是女生們的電話號碼,嗯,感覺是他這樣的人能做出來的事。
越想就越好奇,我嘗試解鎖,試了入校時間和他的生日,都不對。
再次觀察了一遍日記本,我心裏閃過一個驚異的念頭。日記本看起來使用了很久,上面有些細微的痕跡,這些痕跡讓我熟悉到可怕。
“980519”
我無意識地念出一串數字,右手握着密碼鎖,拇指在上面依次滑動起來,十幾秒之後“咔噠”一聲,鎖開了。
我呆住了。
原來密碼真是這串數字。
980519是我的出生時間,當初我想着只是一個日記本,又不會帶出房間,也不會有人跑到我屋裏無聊到翻看我寫的日記,自然沒設計複雜的密碼,怕自己如果以後不寫了就會忘記,所以直接用生日來作為密碼。
但是……為什麽貝缪斯的日記本密碼會是我的生日?
或者說這本日記真的是他的嗎?
我迫不及待翻開日記,裏面的字跡讓我心驚。
這是我的日記本。
上面每一個字都無比熟悉,都是我曾經夜裏坐在書桌前開着臺燈,親手寫上去的,落尾處還有我精心繪制的圖案,圖案填充的顏色代表我那一天的心情。
那年丢失以後,我找過一陣子,房間裏都被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有找到,若不是房間沒有外人進來的痕跡,我的快要以為有小偷進來專門偷走我的日記。
失望過後,我漸漸放下這件事,之後再也沒想起過了。
如果不是此時在貝缪斯房間裏再次看見日記本,我怕是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日記本會在他手上,我想不通為什麽他拿着我的日記。
我記得那會兒從未将日記本給他看過,難道是他偷偷潛入我的房間拿走的?
不對,他不可能無聊到做這種事。
努力想了一會兒,想到腦袋發疼還是沒有答案。《$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