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3.
天色已經沉了下來, 外面只剩下最後一點夕陽的餘晖, 雲層堆積着。
最近氣溫飙升, 家裏有時候也會有些熱，但是因為小朋友在家，他們并沒有怎麽開過空調, 顧相還在廚房弄着晚飯，陸遙卻抱着顧初上了樓。
“我帶小初去樓上玩一會。”
“好。”
顧初一直看着顧相的方向, 小手揮着, 一直往顧相那個方向揮手, 嘴上還咿呀地喊着，因為不會喊爸爸, 她只能嘗試着按照這個發音喊，但顧相一直沒理她。
顧初有些動了小脾氣，她朝着顧相那邊大聲、清晰地喊了一聲：“媽媽——”
陸遙的腳步頓住，低聲：“嗯？”
但顧初也一直沒看着她, 她的眼神一直放在顧相身上, 陸遙順着顧初的眼神看過去, 顧相也突然意識到顧初是在引起自己的注意, 他放下手上的刀具，擦幹了手。
顧相走過來, 但也沒有伸手抱顧初。
他湊近, 碰了碰小姑娘的鼻尖，随後很親昵地輕輕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輕聲笑着問：“小初怎麽了？”
“媽媽媽媽媽媽——”
小姑娘這時候其實還沒有什麽分辨的能力, 就只知道喊媽媽，剛才看顧相答應了，顧初就覺得自己喊的是對的，她看到顧相過來，伸手去扯顧相的臉。
小朋友不會注意力道，一下手就很用力，不過她也沒什麽力氣。
顧初忽然伸手把顧相的臉捏了一圈，還扯了扯顧相的耳朵，把他的臉捏得泛紅。
陸遙：……
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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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姑娘那麽着急地把他喊過來，只是為了捏他的臉？
“小初…”陸遙伸手去拉她，“你幹嘛欺負爸爸？”
顧初沒有回答，倒是咯咯地笑起來，她看到顧相佯裝生氣微微蹙眉的樣子，也沒有怕，反而是笑得更大聲了。
……這孩子的愛好好像有點與衆不同。
“好了，爸爸要去做飯了。”顧相輕輕地捏了一下她的臉，很輕很輕。
跟顧初那個力道相比，完全就是在撫摸。
“你跟媽媽好好玩，知道了嗎？”
小姑娘睜着圓圓的大眼睛，一臉無辜，沒點頭也沒應聲，只是突然轉身往陸遙懷裏鑽，小腦袋埋在陸遙的胸口，猛地吸了一口氣。
陸遙抱着顧初的時候，鼻間會傳來小姑娘身上淡淡的奶味。
有時候都想低頭多聞幾遍。
“那我…”陸遙看着顧相，“先帶她上去了。”
“嗯，一會兒下來吃飯。”說完，顧相忽然擡了手。
陸遙還以為顧相要安撫一下顧初，沒想到，男人的手擡得很高，直接越過了顧初，他的手掌搭在自己的腦袋上，跟哄顧初的時候一樣，很溫柔地揉了一下。
陸遙有一瞬間恍惚。
這個摸頭的動作有時候顯得有些親密，比如現在。
顧相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對她做這樣的動作了，有時候牽手來得更多，陸遙的恍惚還是來自大腦裏突然襲來的回憶。
是很多很多年前，她還是個青澀懵懂的小少女。
那時候的顧相也是這樣揉着她的頭發，安慰她，保護她，給她當遮陽傘。
陸遙抱着顧初上樓，她在心裏問自己。
現在的顧相是不是跟當年，她愛着的那個少年顧相一樣溫柔？
陸遙打開房間門，一眼看到放在自己床頭的鮮花，那也不是她自己插的花，是顧相給她擺在床頭的，公司樓下有個花店，他每天下班都會特地在花點買一捧花給她。
顧相倒是一直都會插花，有時候陸遙在書房忙工作，等到回過頭去睡覺的時候，會發現床頭就有擺好的花。
每天都不重樣，每天都是最新鮮的花束。
是跟當年一樣溫柔嗎？
不是的。
是比當年還要溫柔。
年少的溫柔是下意識地對一個人好，那種溫柔幹淨純粹，但确實也會有做錯事情的時候。
而現在，他會有更加清晰和成熟的方式。
陸遙抱着顧初進去，把她放在一邊的小床上，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好幾秒，陸遙嘗試着開口好幾次，第一句話都卡在了嗓子眼，沒能完整地說出來。
顧初倒是很有耐心，掰着自己的小手，看着陸遙。
明明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但陸遙卻不知道要從何做起，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口，甚至無法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她剛才突然想教顧初喊爸爸。
所以把小姑娘抱上來偷偷的，想要叫她學會喊爸爸。
但是兩個人面對面的時候，陸遙忽然很緊張，她好像從來沒有認真教過顧初什麽，所有事情都是顧相教的，顧相帶起孩子來得心應手。
而她什麽都不會。
陸遙開口失敗以後，在群裏發了信息求助。
【……我想教小初說話，要怎麽教？】
大家回信息倒都挺快的，有的是文字有的是語音。
【什麽？】
“冷血陸遙，在線教學？”
“我來我來，這個我有經驗！！”
在場的還是只有程栀有經驗，程栀和祁紀陽結婚之前，大家都在懷疑這兩個人根本照顧不好孩子，因為他們倆都挺愛玩的，祁紀陽世界各地參加比賽，程栀世界各地去做新的攝影課題。
可他們把孩子照顧得很好。
“遙遙，你是不是想教小初喊爸爸呀？”程栀直接問。
“呃。”陸遙還有點不好意思，但不得不承認，“嗯。”
“其實很簡單的，你說話發音慢一點，一點點教她就好了，看着她的眼睛一遍遍地在她面前說，小孩子剛開始牙牙學語的時候自己也會很想學習新詞的。”
“所以要是她聽到你在一直重複同一個詞，很快就會學會了哦。”
“今天小初在我家玩的時候，我就感覺小初有點會發這個音了，現在只需要你簡單教一下就好啦。”
“耐心一點，語速放慢。”
“你也不要緊張哦。”
程栀看出了她的緊張，陸遙有些無奈地低笑了兩聲，回了她一句：【謝謝。】
對別人來說可能是很簡單的事情，但對陸遙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顧初也等得有些累了，小姑娘眼皮打架，但嘴裏還在不斷嘀咕喊着：“媽媽，媽媽……”
陸遙深呼吸了一口氣。
“小初，媽媽教你喊爸爸好不好？”陸遙認真地看着她，聲音放得很輕，出聲的時候陸遙自己都愣了一下。
嗯……？
她還能這麽溫柔地跟人說話嗎？
小姑娘的瞌睡一下就醒了，像是聽懂了陸遙說的話，也吧唧了幾下嘴，發出不标準的音節：“bua…？”
陸遙看着她，不自覺地笑起來。
其實每次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看到顧初都會感覺到自己被治愈着，雖然顧初的出生是在意料之外，當時他們其實并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
但顧初真的是他們的小天使。
雖然陸遙不太管她，但是顧初還是很乖，會黏着她。
“那…”陸遙開始嘗試，“你跟我學好不好？”
“爸，爸。”陸遙的咬字清晰，一字一頓，很認真地引導着。
“爸，爸。”她繼續教。
……
二十分鐘後，陸遙沉迷于教顧初說話，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她竟然還覺得有些有趣，而且在顧初的發音越來越标準的時候，陸遙也覺得自己會有些成就感。
內心有什麽東西正在發芽着。
她過于沉浸其中，就連顧相上樓的聲音都沒有聽到，他忽然推開門的時候，陸遙正在教着顧初。
正好馬上就要成功。
“遙遙，下來…”顧相的話還沒說完，忽然頓住，聽到陸遙的聲音。
她喊着，“爸爸。”
而女兒正天真地看着陸遙，被自己開門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顧初還轉頭來看他。
三個人之間的空氣忽然沉默。
陸遙的耳根突然有些微微泛紅，像是被人撞到了什麽尴尬的場景，她輕咳了一聲想要挽回局面，這個時候，顧初突然十分洪亮、清晰地喊了顧相。
“爸爸！”
顧相和陸遙同時愣住，陸遙驚喜地轉頭看着顧初。
她的努力得到了結果。
而顧相站在門口，陸遙看到他的身形微微一僵，手放在門把手上一直沒動，他沒說話也沒動。
像個雕像一樣站在那裏。
良久。
男人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的眼尾似乎有些泛紅。
顧相很低地“嗯”了一聲。
顧初得到回應，連眼神都亮了一下，她裂開嘴笑，一遍遍地喊：“爸爸！”
“嗯。”
“爸爸！”
“嗯。”
“爸爸！”
“嗯。”
顧初喊多少聲，顧相就應多少次，顧初每一次的呼喊都會得到他的回應。
第二天臨近下班的時間，陸遙手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殷秦過來看了她一眼。
“還沒做完？”
“嗯。”
“那你今天還是…”
還是不要加班了。
殷秦的話還沒說完，陸遙忽然收拾着文件站起來，說：“今天就先準時下班了。”
“我先走啦。”
城南律師事務所，最敬業的律師陸遙，她現在已經不是助理了，而是一名執業律師。
今天竟然！沒有加班！
陸遙走得很急，她一直低頭看着自己手機上的時間，害怕自己錯過了什麽。
半小時後，陸遙站在盛安集團門口，附近的花店散發出淡淡的花香，時不時有下班的人路過會買一只，或許是買給自己，或許是買給自己所愛的人。
人來人往的街道擠滿了人，熱浪還在騰升着。
十分鐘後，西裝革履的男人從門口出來，他氣度不凡，在人群中十分顯眼，還會引起別人頻頻回頭。
陸遙聽到有人說。
“顧總真的太帥了。”
“可惜人家孩子都要會打醬油了。”
男人直視着前方，表情淡漠，聽着旁邊的報告，似乎沒有什麽能引起他的注意，似乎沒有什麽能讓他停下腳步。
黑色的邁巴赫停在路邊，顧相徑直走過去，一開始并沒有看到旁邊站着的人。
易安拉開車門，顧相的一只腳都已經邁上了車，他的動作忽然頓住，皺了下眉。
“顧總？”
“怎麽了？”
顧相沒說話，卻下意識地回頭，往右邊看了一眼，他路過的時候并沒有從人群中看到什麽，因為一直都沒有轉過去。
可顧相今天忽然感受到有哪個地方不太對勁。
他往那邊看，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搜尋一個影子，但人來人往，顧相什麽都沒看見。
“顧總？”易安又喚了一聲。
顧相被他喊得回神，斂了一下眸。
他在錯覺什麽？
覺得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嗎？
“沒什麽。”顧相說完，又準備上車，這一次也是半個身子剛進去。
他沒能成功上車。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女聲，伴着夏天的風輕輕地傳到他的耳裏。
她溫柔地喊着，像是很多年前的那一聲。
“顧相。”
作者有話要說： 不僅僅是小初啦，遙遙的每一次呼喊，他都有回應哦。
遙遙終于開竅了！！老母親欣慰！！！
因為跳時間線嘛，中間很多事情都沒有詳細寫，不過大家認真看可以看到顧相對遙遙好的很多很多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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