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次日一早, 夫妻兩人剛用完早膳, 小應子就進來回禀:“王爺,安平伯過來接王妃娘娘回門。”
昭親王一聽這話,原本很美好的心情立時就變得不那麽美好了,誰家出嫁女回門是兄長一大早過來婆家接的, 語氣有點不好地說:“你讓他在門口等着……”
“快請進來, ”五娘幾乎是跟昭親王同時開口, 說完之後, 她就拿眼瞪着昭親王,也不說話, 就這麽幹瞪着。
昭親王見小媳婦有些不開心了,就右手握成拳掩在嘴邊,清了清嗓子:“請他進來吧。”
“是,”小應子轉身就翻了一個白眼, 他還以為他家王爺能有多悍呢,結果轉眼的功夫就歇氣了。從今兒這事上,他已經能看出他家王爺日後估計也跟鎮國侯爺差不了多少,都是個懼內的。
安平伯被小應子給請到了前院的三思堂裏坐着, 一時間有些局促不安,他也無奈, 誰讓他是做兒子的呢?今兒他還沒起身呢, 常寧堂的史嬷嬷就來催, 他能怎麽辦?
五娘坐在妝奁前, 看了下妝容, 覺得還算滿意就起身準備出門了。不過她走到門口,見她家那口子沒跟過來,還死板板地坐在床上,就呼了口氣說:“我在成婚前就覺得你可能有什麽地方得罪我娘了,今天我算是确定了。說說看你到底怎麽得罪我娘的?我大哥沒有我娘的支使,他是不會幹出今天這事的。”
昭親王心裏也郁悶,不都是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嗎,怎麽到他這就變了?他岳母不會是嫌貧愛富吧:“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得罪她老人家的?”說着他就起身來到五娘身邊,一手攬着她的肩膀:“走吧,咱們回安平伯府。”
五娘也伸手攬着他的腰,笑着打趣道:“我娘親其實挺好的,就是有一點她不喜歡腦子不好的人。”
昭親王微微低下頭看向小媳婦,見她一臉傻笑,便一本正經地說:“我想我知道是哪得罪岳母了?”他伸手點了點五娘的鼻尖:“大概是因為我把她的傻閨女給娶回家了。”
聽了這話,五娘也不生氣,只是一個勁的笑着搖頭:“不是,不是,我娘肯定是恨她手把手教大的聰明女兒被個腦子不好的人給娶走了,哈哈……”
昭親王一手捂着臉一手攬着傻媳婦,耳朵裏全是她清脆的笑聲,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他的心裏很踏實也很滿足?他放下捂在臉上的手,抱着她,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幹什麽?”五娘這會也不再笑了,低垂着腦袋,有些害羞:“在外面呢。”
昭親王輕撫着她的臉蛋:“滿滿,我會對你好的。”
五娘聞言,仰起已經染上紅暈的小臉:“那我也對你好。”她自小就是跟在她娘身邊,看着她娘如何一個人過着自己的日子?
她父親不着調,根本就不是個可以托付的人,她娘身邊除了她,再沒有一個可以抱着互相慰藉的人了。可她終究會長大嫁人,有時候她會有一些離經叛道的想法,想開口讓她娘再找一個,可是世俗如此,她現在還不能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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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昭親王的儀仗到了安平伯府,五娘才意識到他倆把她大哥給留在了昭親王府。五娘見她家夫君一臉得意的笑,就跟着有些無奈地笑了,用力拍了下他的腿:“你可真小心眼。”
米氏這幾天一直沒什麽精神,實在是身邊少了個人,就感覺跟沒了半邊天似的。可這會她見她閨女臉上的那抹嫣紅,心中只覺欣慰,不過大庭廣衆的該遵守的規矩還是要遵守,一家子人給五娘夫妻行了禮之後,便簇擁着他們回去後院的常寧堂。
到了常寧堂,米氏坐到了右邊的榻上,昭親王笑着上前去給米氏請安:“小婿請母親安。”
米氏趕忙站起身,笑說:“王爺太多禮了,快請坐。”不管怎麽樣,他給足了她臉面,她就是為了五娘也不能再給他臉色看,借坡下驢她還是懂得。
昭親王只在常寧堂待了一盞茶的功夫,安平伯就回來了,之後他就被安平伯三兄弟給請去了前院書房。
五娘則被米氏拎去了內室,一到內室,五娘就抱着她娘親,嬌聲問道:“娘,你這幾天有沒有想我?”
“想,怎麽會不想?”米氏撫了撫女兒的烏發:“你這王妃當得還舒坦嗎?”
說到這事,五娘就想把她有些疑惑的地方跟她娘親講講,她拉着她娘親坐到床上:“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總感覺皇帝、母後跟我夫君,他們三個人之間有些怪怪的。尤其是昨天早膳的時候,母後說等我們去西北封地了,她老人家就要去大慈恩寺為國祈福,我夫君竟然同意了。”
米氏只在心裏吐槽了句親兒子成了婚去封地,太後當然不再樂意待在宮裏,不過她嘴上卻說:“太後娘娘年紀大了,估計是想要清靜,樂山可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的,要不是我這邊一時間還撂不開手,我都想要去那住住。”
“您想去就去啊,家裏還有三個嫂嫂,不會出什麽事兒的,”五娘倒是很贊同她娘親出去走走,這樣也就沒空想她了:“再說咱們家在樂山山腳下不是還有一處莊子?您去那裏待一段時日,還可以避暑。”
米氏想想,還真有些心動:“不過最近不行,你三哥的任命書已經下來了,這緊接着就要赴任了。”
“真的?”五娘最近正想着這事呢,沒想到任命書就下來了:“三哥被外放到哪裏去了?”她三哥要謀外放,年後一直沒有合适的就被拖到現在。不過這時間也太巧合了,不會是某人故意為之的吧?
“湖州,”米氏是江南人,對湖州還是有些了解的:“你三哥被任命為湖州知州,那地方雖然不比江州,但也不錯,是個好地方。”
五娘也覺得湖州不錯,雖然沒江州富庶,但卻比江州容易出政績:“那三嫂會跟着一起去嗎?”
提到這個,米氏倒是不猶豫:“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去的,你三哥的意思是讓你三嫂留下伺候我,”說到這米氏就笑了:“我又沒七老八十的,再說家裏還有你大哥、二哥他們在,我身邊也不缺人伺候,我已經說了讓你三嫂帶着孩子跟着一塊去。”
“還是跟着一起去的好,”五娘可不認為她娘是個需要媳婦伺候的:“三哥剛到那,人生地不熟的,有三嫂在身邊,至少能圖個心裏踏實;再者,三哥作為一府知州,難免會有應酬,三嫂不去,誰幫他往來官家女眷?”
“就是這個理,”米氏拍了拍五娘的手,嘆了口氣說:“我也不要他們伺候我,我只希望他們都能顧好自己不給我找麻煩就行了,”說着她就攬過五娘:“我啊,就顧好你,看着你日子過好了,我就心安了。”
米氏想着只怕她這心要真的安穩,還要有些日子呢。不過她贊同那小子的行事,因為一旦皇帝知道自己的身世,那首要做的就是殺了他的生母跟他這個嫡出的弟弟。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登位。
“那我這兩天準備一份禮送過來給三哥,”五娘想着她已經成家了,日後這些往來都要注意起來,可不能再随心意做事了。
米氏點點頭:“應該的,你們兄弟姐妹要好好相處,你三個哥哥待你都不薄,你也要知恩才行。”
“娘放心,我現在已經大了,這些事我都知道,”五娘又想到再過十來天他們也要走了,就有些不舍得她娘,可是她大哥是絕對不可能讓她娘跟她去西北的:“娘,等我去西北了,你就去樂山住一段時日吧,順便可以幫我們去看看母後,我覺得你跟母後肯定能聊到一塊去,她老人家上次還提到你了。”
米氏也想見一見太後,說來兒女都結成了夫妻,但她跟太後還真沒見過幾次:“我會的,你們準備什麽時候去西北封地?”
“夫君說再過十來天就要回去西北了,”五娘撅着嘴巴說。
米氏是知道昭親王的底的:“是應該早點回去,他這次離開西北已經有段時日了,現在是六月,西北那邊到了十月天就寒了,天一寒,邊莫那些蠻夷就不安分了。”
五娘坐直了身子,有些遲疑地說:“娘,您能不能跟舅舅說說,請他在江南一代幫我收購糧食?不知道為什麽,我最近總感覺心裏有些不踏實?”
“可是有什麽事兒?”米氏凝神看着五娘,難道那小子還沒到西北就露餡了,那也忒沒用了?
五娘擡了擡眉頭,笑說:“沒什麽,就是成親前我查賬的時候,發現西北那邊的十二個莊子收益多了三成,我問了郝嬷嬷才知道西北那邊有人大肆收購糧食草料。糧食給人吃的,草料是給馬吃的,您說我這心裏能安穩嗎?”
米氏真心覺得那小子太不容易了,就這腦子能把西北軍拉扯到現在這樣子還真是老天沒睜眼:“你是懷疑什麽?”
“他急着回西北封地,我還能懷疑什麽?”五娘看着她娘:“我請舅舅幫我收購糧食,也是有備無患,”她仰起頭眨了幾下眼睛:“他對我挺好的,我能做的就是幫他安穩住後方。”
“你舅舅他們還沒走,我這兩天會跟他說的,”米氏此刻才覺得她女兒是真的長大了,長成了一個比她更出色的女子:“放心,你舅舅會幫你把這事辦妥的,畢竟他外甥女嫁給昭親王,他也得利不少,至少在這大景沒官家敢輕易為難米家了。”
她這個異母弟弟也是個有野心的,這次來京城,給五娘添妝一添就是兩萬兩黃金的金票。米氏想着有這心就好,她用着也趁手。不管怎麽樣,那小子已經是她女婿了,其他的她也幫不上,倒是錢財上她可以替他想法子。
而此時前院書房裏,昭親王正坐在太師椅上,打量着站在堂下的嚴明,許久之後他才開口:“你讓他們出去,可是有什麽話要對本王說?”這個嚴明也是個不簡單的,心思深沉,深谙為官之道,非池中物。
“王爺身為皇室中人,想必知道謀逆是要誅九族的,”嚴明自知道朝廷從未給昭親王的西北軍發過軍饷之後,就一直輾轉反側睡不安穩。今天剛好小姨子回門,他就請假帶着元娘過來了。
昭親王眯虛着眼睛,倚靠在椅背上:“所以呢,你要說什麽?”
嚴明雖沒有跟昭親王打過交道,但也知道這位手握兵權的王爺是個極難纏的:“王爺難道不知道親王養私軍等同謀逆嗎?”
昭親王笑了:“誰說本王養私軍,兵部、戶部還是坐在龍椅上的那位?”
嚴明努力壓抑着跳動飛快的心,的确沒人敢說他養私軍,因為根本沒人敢曝出朝廷多年沒給西北軍發軍饷的事兒:“王爺成竹在胸?”
昭親王不再笑了:“你怎麽知道朝廷沒給西北軍發過軍饷的事兒?難道你一個大理寺少卿還能摸到戶部跟兵部的私賬不成?”
這次是嚴明笑了,他雙膝跪地,雙手拱向昭親王:“大理寺少卿嚴明,願奉昭親王為主。”
昭親王坐直了身體,一手托着腮:“你倒是識時務,不過本王為什麽要接受你的投誠?”
嚴明笑看向昭親王說:“按理來說,王爺跟下官是連襟,就算今日下官不向王爺投誠,在他人眼裏,下官依然是王爺麾下的人,與其那樣,那下官為什麽不坐實它呢?”說到這裏,嚴明的話就變了風向,臉上沒了笑,眼神帶着輕蔑:“再說當今皇上心胸狹隘,眼界不寬,更甚者是非不分,實在是不堪為君,良禽擇佳木而栖,下官相信自己的眼光。”
昭親王不吭聲,只是看着他。
嚴明見狀深嘆了口氣:“您要是有什麽事兒,下官也脫不了幹系,下官只想跟媳婦活久一點。”
“這個理由不錯,”昭親王笑說:“你起來吧,你放心本王就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也不會把你怎麽樣的,不過日後你要是敢背叛本王,那就難說了。”
“王爺放心便是,既已上了船,那除了死就沒其他路可走,”嚴明打趣說:“下官不會泅水。”
“你求什麽?”昭親王可不是傻子,這嚴明不可能只因為他們是連襟,就無欲無求地替他賣命。
從這一點上看,嚴明就知道昭親王是個明白人:“為官不外乎為國效命、為民請命,下官也一樣,但下官還想求青史留名。”
“你就不怕是惡名?”昭親王倒是能理解他,青史留名的可都是能臣名相。
“自古勝者王,敗者寇,史書也是人注的,”嚴明想得很明白,也看得很清楚。
後院裏,元娘這會正拉着五娘說:“王爺的那幾個妾室,你準備怎麽辦?我這過來人可告訴你,這王爺長子一定要從你肚子裏出來,知道嗎?”
這哪跟哪呀?五娘笑說:“我這剛成親兩天,你就開始催了。”
“別跟我嬉皮笑臉的,”元娘是真替她這妹妹擔心:“這皇家不比尋常人家,雖注重嫡庶,但更加在意子嗣,昭親王已經二十又六了,就算他不着急,太後娘娘那個當娘的肯定着急。”
“這事只能順其自然,着急也沒用,”五娘也想有,畢竟她夫君年歲大了,膝下空虛不是好事:“不過太後娘娘暫時是不會催我們的,因為再過幾天我就要随王爺回西北封地了。”
“真的,”元娘雖有不舍,但回西北對她小妹來說是好事:“那就好,回了西北,你得趕快調身子。”
“知道了。”
這天五娘夫妻在安平伯府一直待到申時才回王府。
晚上五娘洗漱好之後就躺在床上,把玩着自己的頭發,今天她大姐的話倒是提醒她了,他夫君後院還有幾個女人在呢,其中一個還是平陽侯的嫡長女。
要說這平陽侯也是個膽小的,年前收賬,他是第一個跑到伯府還賬的,就連利息都是給足了伯府,這倒讓她高看了他幾分。
“在想什麽呢?”昭親王披散着頭發,上了床,摟着五娘蹭了蹭:“還是媳婦香。”
五娘被他蹭得有些癢,就推了推他:“我在想你後院的女人。”
“什麽?”昭親王有片刻的愣神,後才一手拍在五娘的翹臀上:“我都把這事給忘了。”
“怎麽,王爺是準備讓妾身給您排個日子嗎?”五娘的小手已經爬上了昭親王的腰,開始使勁擰了起來,可見他不痛不癢的,瞬間就覺得沒意思透了,氣鼓鼓地翻身把屁股對着他。
昭親王見小媳婦惱了,趕忙靠了過去:“你想什麽呢?我只是想起來這次去西北還要帶着錢氏,差點把她給忘了。”
“你還要帶着她?”五娘忽地翻過身來。
昭親王笑着舉起左手:“天地良心,我對你是忠貞一片,帶錢氏是因為錢氏她本身就不是我的人,這次帶她去西北,就是為了把她給嫁出去。”
“嫁出去,”五娘不淡定了,坐了起來:“你說清楚,我怎麽聽不明白,錢氏可是你的庶妃?”
“名義上是,”昭親王仰躺着,雙手墊在頭下:“我西北軍的教頭無寧原是個江湖草莽,後來投效了我,不過他有一個條件。”
“那個條件就是錢華貞?”五娘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不會覺得被冒犯?”
昭親王一臉的莫名:“當初要不是因為無寧,我會任由母後賜死錢氏,根本就不會讓她以庶妃的身份進府,所以在我眼裏錢氏就是無寧的人。再說這兩年她還算安分,我給她個前程也并無不可。”
五娘想想也是,後就又躺回去了:“那她自己知道嗎?”
“不知道,”昭親王理所當然地說:“進了我王府,那就是王府的人,她的命都是我的,我讓她嫁人也是給她有個盼頭,她應該對我感恩戴德才是。”
五娘一點都不避諱地朝他翻了個白眼:“從你話裏我就知道你很看重那無寧,既然如此那咱們就費些功夫,讓錢華貞心甘情願地嫁給無寧。照你那樣做,要是錢華貞性子烈些,估計無寧只能得到個死人。”
就知道他小媳婦不經騙,昭親王得逞地笑了笑:“那如何讓錢氏心甘情願地嫁給無寧這事就交給王妃娘娘您了?”
五娘沒注意到他臉上的笑,她這會正想着錢氏的事兒,不過也點頭同意了,要是錢氏能嫁出去那就更好了。經了這幾日,她也不想做那賢惠人跟別人分享他的好:“那其他的那些侍妾呢?”
說到這個,昭親王把剛探出去的爪子又縮了回來,有些氣惱地說:“滿滿,你說那些女人是不是傻?她們又沒上玉蝶,又沒入賤籍,被送到王府的第一天,我就讓小應子把戶籍給了她們,還給了她們每人一百兩銀子,也關照過府裏的人,她們想離開就送她們離開。可幾年過去了,就走了兩個,其他愣是都安安穩穩地待在府裏。我都懷疑她們是不是看我府裏的月例比較高才賴着不走的?”
這下子,五娘心情高興了,她伸手環上昭親王的脖子,把自己的臉湊了過去:“那咱們這次去西北,就把她們都帶上。”
“帶上她們幹什麽?”昭親王笑說:“你嫌太清閑嗎?”
五娘心情好,就跟他多解釋兩句:“你西北軍是不是有很多沒家室的?”
昭親王一聽就知道她打的是什麽主意:“對啊,我怎麽沒想到?”
“你只顧着錢華貞,大概忽略了她們也是女人,”五娘撅着小嘴說到:“其實我還挺能理解她們的,畢竟身為女子,她們從未在外行走過,害怕是肯定的。待在王府裏面至少可以安穩度日,咱們給她們找個好歸屬,想必她們也不會死賴着你的。”
“對,畢竟我府裏還有一只兇悍的小老虎,”昭親王說完也不管五娘的拳打腳踢就直接壓了上去,兩人笑鬧了一會,屋裏便傳來了喘息呻/吟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