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蔣悅?”
趙衍初叫了他一聲,蔣悅回過神來,趙衍初面前的碗已經空了,蔣悅還愣愣地拿着筷子,趙衍初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蔣悅突然覺得兩個人一起吃面的場景分外熟悉。
“我們是不是……”蔣悅想開口問趙衍初他們是不是以前也這樣一起吃過面,但是又覺得這樣問很奇怪。
“噓。”趙衍初突然示意蔣悅不要出聲,他擡頭看向外面,剛毅的眉皺着,像在留意着什麽。蔣悅循着他的視線往外望去,才發現街道對面的店鋪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開了,街燈窣地亮起來,那是一些非常普通常見的店,女孩子常逛的精品店,發廊,成人用品店,賣臭豆腐的,還有一家賣手串翡翠的,看上去就像外地旅客會逛的那種街道,相比之下,他們所在的面店顯得灰撲撲的。
街上出現了行人,但數量并不多,穿着各異,尾巴也不是普通人常見的尾巴,至少蔣悅看不出是什麽,趙衍初說這裏只有靈獸會出入,蔣悅緊張得挺直了腰,大氣都不敢出。
在路燈昏黃的燈光之下,街上竟然開始飄起小雪,雪花細碎地籠罩了整條街,現在才九月份,蔣悅睜大了眼睛。這時,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經過他們所在的面店,他身量不高,右眼覆了眼罩,腰間別了把刀。男人停在他們的桌前,蔣悅僵住了。
這個男人的氣場十分強大,沒有眼罩的左眼瞳孔是發光的金色,他站得離蔣悅極近,刀鞘差點拍在蔣悅的臉上,金色的眼睛眨了眨,左右張望了一樣,随後騎在趙衍初停在旁邊的電動車,擰了幾下油門,嘴裏模仿着摩托車的聲音。
這個陌生人自娛自樂地玩了一會車,随後翻身下來,心滿意足地甩着尾巴走了。
蔣悅:“……”
“那是只猞猁,別緊張,他們看不到嘲風的店。”趙衍初似乎在觀察來往的行人。雖然街道飄雪,但是溫度還是正常的。趙衍初看了一會兒零星的幾個行人,蔣悅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趙衍初:“這裏是覃城靈獸出入的地方,嘲風一直維持着這個靈境,為了防止惡獸混進來,靈境的主人住所是隐匿的。”
“可是我……”一朵小小的雪花落在蔣悅的鼻尖上,微微的冰涼,他頓了頓,趙衍初黑色的短發也落着雪,他擡頭看着路燈,雪在黃色的燈光下被映成漂亮的金色,他微微眯着眼,道:“下雪了,看來有氣象靈獸進來了。”
他仰着頭,臉上的線條流暢而利落,下颌擡起一個蔣悅有些熟悉的角度,蔣悅終于忍不住說了出來:
“趙衍初,我是不是進過你的……靈境?”
他非常艱澀地說出“靈境”這個詞,這對蔣悅來說太陌生了。
趙衍初低下頭來看向他,表情有些微微的變化,那一刻,蔣悅無比确定他和趙衍初一定有過別的交集,因為那分明就是夢裏——
夢裏的青龍。
對……今天不是他第一次見到青龍,它早就在自己的夢境裏出現過了!
“BINGO。”趙衍初朝他笑了一下,帶着一點狡黠。
好像時間在此時停滞了一刻,“轟”的一下,周圍的街景如洪流一般褪去,蔣悅像坐上一輛速度極快的車,發廊、手串店、精品店和路燈飛快地掠去,眼前景象變化,下一刻,兩人站在一艘大船上,夜裏,船在江面中心靜止着,離燈光璀璨的港口還有一段距離,江面靜靜地飄着燈火閃爍的河燈,圍繞着大船。
“你終于想起來了啊。”趙衍初的聲音響起來,蔣悅循聲望去,趙衍初身着黑色長袍,臉上覆着面具,他擡手将面具扯去,随手抛到水中,無臉男的面具悄無聲息地随着水流飄遠了。
趙衍初有些吊兒郎當地靠在船舷上,蔣悅張了張嘴,驚訝道:“我……我夢見過你。”
他們之前是站在江對面的樓上,這次場景變化,來到了船上,但依然是同一個場景,只是當時蔣悅完全沒有把那個人和趙衍初聯系起來,包括再之前的,已經在他記憶裏變得模糊的那條青龍。
“準确的說,不是夢,是我的靈境。”趙衍初的手裏不知道哪裏來的石頭,他擡手将石頭扔向水面,開始打水漂。
“可是我們不是已經在嘲風的靈境裏了嗎?”蔣悅遲疑地問道。
趙衍初:“嘲風的靈境是實體的,作為覃城靈獸聚集交流的地方,他是少數能化出實體靈境的靈獸。一般的靈獸只能化出意識靈境,就像現在一樣。咱倆的身體還坐在攤上呢。”
他将最後一顆石頭抛出去,石頭在江面上跳了很遠才沉下去。趙衍初轉身低着頭看蔣悅,伸手彈了一下他的額頭,道:
“又變成小孩子。”
蔣悅才發現自己又變小了。
“蔣悅,你害怕嗎?”
趙衍初直接在蔣悅面前坐下,他盤着腿,和小蔣悅平視着。
害怕什麽?害怕妖怪?還是害怕被驅逐?蔣悅有些迷茫,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血液裏存在着渴望冒險和不肯服軟的因子,比起害怕,蔣悅更多地是被這個聞所未聞的世界吸引了。
“我會死嗎?我……我不害怕。”
蔣悅稚嫩的聲音有些抖,他竭力穩住自己的聲線。
趙衍初又彈了一下他的額頭,這次的力道比上一次要大,他看着蔣悅清澈的眼睛,道:
“我不會讓你死的。”
蔣悅揉了揉有些發紅的額頭,趙衍初道:“蔣悅,你是夫諸,是靈獸。”他頓了頓,又道:
“也是惡獸。”
趙衍初的眼睛望向江面,他的手指輕輕一擡,遠處江面的河燈一顆顆飄起來,懸浮着組成圖案,那是一只頭頂四角,狀如馴鹿的靈獸。
“夫諸出現時,必定引來洪水……”趙衍初修長的手指轉了轉,另一組河燈飄來,在夫諸的腳下組成滾滾水流。
“蔣悅,惡獸是災禍的象征。世界動蕩和平穩都是周期的循環,幾乎所有的天災人禍,都是惡獸在作祟。”
趙衍初劃出的夫諸腳下踏着巨浪,他将水流引去,發光的夫諸在遠處安靜地望着他們。
蔣悅的瞳孔映着夫諸的身影,他的手顫抖着。
蔣悅三歲那年,裕都水災,他的母親在那時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