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等待上菜的時間裏，旁邊傳來了小提琴的聲音。

是旁邊那桌點了燭光晚餐，所以才有小提琴在旁邊伴奏烘托氛圍，提琴手将一個小提琴放到肩上，用一根帶弦的弓拉奏着，琴聲悠揚動聽。

“我也會奏琴。”樂落想起了自己丢失的天演琴。

“你學音樂的？”簡思一邊喝水一邊問。

而卓凡也這才想起了那把動辄就可以毀滅世界的危險的琴。

一曲終了，一直在旁邊觀察提琴手的樂落忽然站了起來，直接就走到旁邊那桌問提琴手：“可以把琴給我嗎？”

簡思一聽，差點被嘴裏的一口水噎住了。

“琴？這位客人，你要琴？”提琴手懵了，忍不住開口确認了一下。

鄰桌正在求婚的情侶也懵了，一顆閃亮的鑽石戒指停在桌子中間。

“可以把琴給我嗎？”樂落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

樂落有着一張極好看的臉，而在浪漫的燈光下，還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盯着提琴手看。

提琴手原本還想着該怎麽推脫，卻因為樂落的這張臉而一時鬼迷心竅，真的呆呆地把琴遞給了他。

樂落一點也不客氣地接過了琴，學着提琴手剛才的樣子将弓放在了弦上，神情姿勢和提琴手剛才如出一轍，看起來竟然一點都不業餘。

卓凡決定去把樂落拎回來免得他繼續妨礙別人，可剛一起走近身，樂落閉上眼将手裏的琴弓一拉動，像是以樂落為中心向周圍擴散一樣，餐廳裏的時間轉眼間就被冰封凍結。

視野并不清晰，空氣裏像是結了一層冰一樣。

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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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餐廳裏的其他人都一動不動，卓凡回頭看了一眼，就連簡思剛剛不小心碰落的杯子，也正怪異地停在半空。

只有琴聲仍在響着。

是浪漫的《仲夏夜之夢序曲》，但是比起剛才那個提琴手，樂落拉奏出來的版本要更加動聽。

卓凡向樂落走過去，他感覺自己也被這冰一樣的空氣阻礙着，每走一步都很艱難。

最後，卓凡來到了樂落的面前。

“不要胡鬧。”卓凡握住了樂落的手。

冰從被握住的地方開始破碎，琴聲停了下來，樂落睜開澄澈漂亮的眼睛望着卓凡。

停頓的空氣又開始流動起來，然後響起的是杯子落地的聲音，還有簡思因為被水嗆到而發出的幾聲咳嗽。

“回去坐着等菜上來。”卓凡說。

“嗯。”樂落燦然笑着，将小提琴還給了依然懵着的提琴手，就跟卓凡回到了座位上。

“別人在求婚，你們去搗什麽亂？”簡思止住了咳嗽，用餐巾紙擦了擦嘴邊的濕潤，他剛才還沒來得及跟卓凡說樂落的事，結果一眨眼，卓凡已經動作迅速地到了樂落旁邊，還把人給帶了回來。

“想學小提琴。”樂落回答說。

他對這個世界的很多東西都很好奇，而之前在書上和電視上了解得還不夠，很多東西他都想親自試一下。

卓凡緘默，想起剛才的情景，覺得最好先別讓樂落接觸樂器，或者找天演琴的事也要擱置一下。

“菜上來了。”簡思看見侍應正端着餐盤走過來。

家庭套餐的分量很足，頭盤是鵝肝，湯是奶油蘑菇湯，副菜是龍蝦意面和香煎銀鳕魚，主菜是厚切牛扒，再加上蔬菜沙律和炸薯條。

套餐帶了紅酒，但是卓凡要開車，所以不喝。

簡思只能自己拿着高腳杯姿态悠然地獨酌。

他喝了一口，看見卓凡正在切牛扒，然後，他仿佛不經意地将視線移到了樂落的方向，他這才發現，樂落也正緊緊盯着他。

簡思的動作僵住，紅酒也有點咽不下去了，心想樂落為什麽要盯着他，而且偏偏還要用這種人畜無害的眼神，讓他想發作也無處發作。

還沒等簡思思考出個所以然來，樂落就學着簡思剛才的樣子拿起了紅酒杯，學簡思剛才那樣悠然地晃了晃裏面的紅酒，然後喝了一口——

“不喜歡。”樂落将酒杯放了下來，眉毛也委屈地擰了起來。

他不喜歡苦澀的味道。

簡思愣了一下，他原本還以為樂落的心思大概不像外表那麽單純，現在看來分明是他想多了。

“沒有品位。”簡思将視線從樂落的身上收了回來，還輕飄飄地嘲弄了一句。

真是的，他怎麽總是下意識地覺得這種家夥有威脅？

卓凡切好了一盤牛扒，卻十分自然地将那盤牛扒遞給了樂落。

而樂落竟然一點也不客氣地接過了。

剛剛放輕松的簡思又斂起了眸，盯着樂落面前那盤由卓凡特意切好的牛扒，明明沒有喝檸檬汁，嘴上卻不由得泛起了酸：“卓凡，你別老慣着他，別連切牛扒這種事都幫他做了。”

“他是第一次進西餐廳。”卓凡對簡思解釋。

“第一次？他以前沒有去過西餐廳？”簡思有些詫異，他之前聽卓凡說樂落是從國外回來的，而樂落竟然連西餐廳都沒進過？

“條件不允許。”卓凡沒法詳細解釋，只好簡短地忽悠過去。

條件不允許？

簡思聽着這幾個字，又想起剛才樂落緊緊盯着他喝紅酒的樣子，開始聯想到樂落的家境該有多窘迫，聯想到樂落連餐廳都沒進過、只能站在玻璃窗外面眼饞地盯着別人在餐廳裏的樣子……

簡思再望向樂落的時候，眼神就變成了憐憫。

“別餓着了。”簡思的語氣不再針鋒相對，而是稍稍放緩了一些。

樂落雖然不太明白簡思是怎麽回事，但還是回以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