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回來泰國出差,怪自己沒多個心眼,輕信了人
祝初一認命地點開購票軟件,給自己買了一張回程機票。
大概是魏雅提前給王阗透的消息。祝初一走出航站樓,王阗的車就停在路邊。臨時停靠點不許久留,祝初一趕緊鑽了進去。
王阗不是不會黑臉的人,公私泾渭分明,雖說他和祝初一是老同學,倆人十幾歲認識到現在,革命友誼是一方面,主要是他了解祝初一,她不是對工作不負責的人。事情的脈絡,他猜得差不多了。堵車的間隙,側頭看了她片刻,末了還是什麽都沒說。
大學畢業兩年後,王阗追過祝初一,無論樣貌還是家庭出身,他是那種站在人群裏不容忽視的類型。祝初一挺驚訝的,自己這麽多年都沒察覺出異樣。
王阗确實是不顯山露水的性格,大部分時候讓人捉摸不透。先不說喜歡與否,祝初一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她猶豫過,還是沒答應。
魏雅跟她水火不容的,就為這麽一點芝麻綠豆點大的前塵往事。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女人總是耿耿于懷,眼裏容不下一點灰,男人心裏的白月光簡直是該天誅地滅的存在。男人追過了就算,說過的情話發過的海誓山盟就是放屁。你要當真,那就太傻了。
王阗停車,解了中控鎖,囑咐道:“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放你一天假。”
沒有責怪和懷疑。
祝初一還是忍不住問道:“泰國那邊的事,魏雅能搞定嗎?這次會議時間挺長的,有些專有名詞的詞彙也偏生。”
“跟她通過電話了,說是沒問題。更何況,你帶了她那麽久,她該獨當一面了。”
祝初一頓時了然,譏諷地笑笑,“這就是她的目的吧。”卸磨殺驢,過河拆橋。
“初一,錯不在她。”王阗皺皺眉,魏雅到底是自己女朋友,下意識護短。
“嗯,确實是我大意了。給公司帶來的損失,我盡力彌補。謝謝老板給我放假,後天見。”
王阗皺皺眉,聽不得她這麽陰陽怪氣地說話。祝初一開了車門,上樓去了。
祝初一有首很喜歡的歌叫《阿刁》,趙雷唱的,裏面一句詞:狡猾的人有千百種笑。你何時下山,記得帶上卓瑪刀。
她尚未修煉到家,面具和盔甲都不夠用,還不具備欣賞長夜的能耐。只反複告誡自己,往後,莫再相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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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待在小黑屋,說不擔憂和慌張是假的。但沒人問過她,也就無處以撒嬌的口吻求安慰,她能扛事。
祝初一從小到大循規蹈矩,哪裏遭過這種罪。如果要說有,人生中最慘淡、最擔驚受怕的那段時間,也過去很多年了。要不是因為那件事,她也不會在王阗公司工作。
是她欠王阗的。
這種卷土重來的孤單和害怕,激發了祝初一前所未有的沖動,甚至有點破罐子破摔——身邊總該有個人的,無論哪種性質。
這個年紀就這點好,什麽都想得開,什麽都豁得出去。那件事過後,祝初一實打實地空窗了六年。
四月下旬,祝初一和王阗到廣州出差,參與亞洲金融論壇的會議翻譯。
祝初一水土不服,從入住酒店一直吐到第二天會議開始。她蒼白着一張臉,白天差點在會場暈倒。
她和王阗沒在一個團隊。王阗負責某商業大佬的英德同傳翻譯。
祝初一任務稍微輕松點,負責答謝晚宴的中德交傳翻譯。
這種宴會,翻譯人員一般坐在領導身後,是沒得吃的。
祝初一胃不好,從開局就硬撐着,捂住空空如也的胃含笑工作。
她面前這位領導是德國投資方,一個身材高大嗓門高的中年男人。
胃痛加上環境空氣閉塞,眼前已經在冒金星了。
祝初一打起精神,頭腦快滾不動了,完全靠着本能翻譯,不停地加快語速修補,把信息一點點切出來往外丢。
德資方旁邊,坐了個穿灰西裝的中國男人,很帥。
氣場很生冷,就像冰櫃裏的生猛海鮮,跟常人之間隔了層玻璃。
祝初一開始并沒注意到他。會場燈光偏暗,所有人的面孔如同貼了一層淡藍色的光。
祝初一偶爾察覺,那個中國男人側身看她。
起先她還奇怪,也沒出翻譯事故啊,這是什麽意思?
她趁德資方去衛生間,客氣地問那個中國男人,“我是哪裏有失誤嗎?”
那人喝了一點酒,唇上一層水光。
祝初一大概是餓極了,有點想舔。她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把荒唐的念頭甩了出去。
“祝小姐,不記得我了?”
要不是在工作,祝初一差點轉身走人。無語,撩妹也要分場合好嗎。
這臺詞不嫌太土了嗎。随時随地開屏的孔雀,怎麽混進來的。
但德資方對他的态度很恭敬,就差嵌進佛龛裏供奉了。
祝初一忍住胃裏那股不适,禮貌地搖搖頭,笑得很優雅:“先生,你認錯人了。我們沒見過。”
那人“哦”了一聲,左手淺晃紅酒杯,不緊不慢地說:“杭州飛川城,32A,衣服。”
幾個關鍵詞,如同一聲驚雷,祝初一瞪大瞳孔。
老天爺,不會這麽巧吧,這都能碰到。
她回想起當時的尴尬場面,羞愧得紅了臉,“啊,是你啊。對不起。那件衣服我賠你吧。”
閻齊半眯着眼,不像是在開玩笑,“好啊。”
晚宴結束後,祝初一主動找到閻齊。
閻齊起先非常紳士,提議他們不如就近原則,到酒店的酒吧喝一杯。
他身上噴了種很蠱惑的香水,祝初一不認得品牌。電梯裏都是這種味道。
祝初一不自在,屏住呼吸。她提醒自己,要清醒。
酒吧是會員制,不接外客,更接近清吧。人并不多,就一個駐唱歌手,唱的歌也不緊不慢。
他們找了處偏僻的包廂。閻齊建議的,他說,這裏安靜,好談事情。
祝初一沒多想,頭暈暈乎乎的,跟他走了過去。
閻齊點的酒。祝初一把先把酒單遞過去的,她不常喝酒。
喝了兩口,祝初一不對勁了,臉上無端躁得通紅,胃裏燒得發燙。她沒多想。她天生酒精過敏,且上臉。
她意識尚存。要回去了。
她跟閻齊要銀行賬號,“我把錢打給你吧。你那件衣服多少錢?”
閻齊挑挑眉,一般都是他給女人錢。
他伸出手背,摸到祝初一緋紅的臉,滾燙且觸感柔軟。
按理說男人的體溫應是偏高的。但閻齊不是。他的大手很冰涼,祝初一自發往前湊了湊。
“不是要陪我嗎?”祝初一聽到閻齊這樣說。她思維混亂,抓不到一絲主線。被蠱惑了。
她幾乎癡傻地機械點頭,“對。我不舒服,要回去了。”
閻齊捏住她的耳垂,形狀小巧秀氣,不輕不重地摩挲。他的呼吸吐進祝初一脖頸,小聲地說:“怎麽不舒服?”
晚上十點整,酒吧換了駐唱歌手,震耳欲聾的聲音。
祝初一根本聽不清面前的人在說什麽,湊近了點,“啊?”
她聞到閻齊的呼吸了,煙草味和香水混合的氣息,她本能地往後退。
閻齊捏住她的下巴,鼻尖挨着她的,“這樣好點兒嗎?”
祝初一都沒反應過來,被人狠狠吻了上去。
她神志不清,甚至下意識回應閻齊。吻,不止不休的吻。
兩人磕磕絆絆換了地方。
閻齊拿薄荷水給祝初一助興,順着她的肚臍,摁住她的小腿,接吻似的狂妄。
然後撕開一包塑料袋,要她。
轟。
世界就此崩塌,它改頭換面。
清涼的,辛辣的,香甜的。
祝初一斷裂的長發挂繞閻齊的背肌,蜿蜒的床單似漲潮的河流。
祝初一覺得自己死了,死在不需要愛情的這一年。她靠着欲念謀生,如同信仰者求佛,她請求一場下墜的歡愉。
她不是她,不是祝初一,活了二十九年,懦弱又克制的她。她只是一個需要被填補,需要沖擊和抵達的女人。
她像一片單薄的紙頁兒,在春風裏盤旋,飄蕩,迎風撕碎,降落在一個支點。
好似一株睡蓮,汲取水分,開得飽滿恣意。
然後她看到一道光,裏頭有她的幻想和不如意,有甜蜜的臉,有寂寞的月。終于在她觸手可及那刻,作為烏有。
祝初一哭了出來。她終于放過了自己,落入古井。所有的委屈和痛苦消散在,失聲的真空。她聽到自己的心跳,還有另一個人的脈搏。如此激烈。她看到自己魂飛魄散,也看到自己絕望的盛開。
☆、Chapter 3
後半夜,祝初一清醒過來。閻齊躺在身側,醒着,也沒穿衣服。
祝初一坐起來,地下散亂着四五個拆封的小塑料袋,裏頭貨真價實。
她想不起來了,到底是誰先開始的,那樣不死不休的糾纏。
好多年不曾有。
祝初一的腦子短暫短路後,突然冒出一個大膽而奇怪的想法。
人為什麽一定要談戀愛呢,只解決生理需求不好嗎?
她側頭看向閻齊。
男人汗毛重,薄被擋住胯部濃密的陰影,兩條長得過分的腿交疊。
他頭發理得很短,接近板寸,利落中透着英氣。
五官俊美,眼眸有點紅。
他的眼睛偏狹長,低眸時淩厲,看人時柔情。
祝初一小聲說,打商量的語氣:“閻齊,我們就這樣,好不好?”
閻齊翻身,看向她,薄被落在地上,“怎樣?”
男人的氣息圍繞在頭頂,祝初一頭往後退,“假裝戀愛關系。”
閻齊有點意外,挑挑眉,“戀愛關系?”
“不,你別誤會。我是說大家彼此解決一下....你沒女朋友吧?”
祝初一心跳加速了,她也許是瘋了,被魏雅氣到了嗎,跟見過兩面的男人玩兒這麽大。
閻齊沒想到祝初一這麽開放,其實他心裏也是一樣的想法。
爽啊,他很爽,一看到她渾身骨頭都癢。
他低頭撐住她的腦袋,喂了一口煙給她。
男士煙濃烈燥熱,祝初一嗆得坐起來猛咳。
閻齊看她的反應,樂得哈哈大笑。祝初一微表情太豐富了,他忍不住,答應她:“好。”
祝初一着實松了一口氣,推開閻齊起來洗澡。
渣男的一切特質,閻齊都有,最重要篤定他不會動感情。所以,祝初一選他。
進衛生間,祝初一漱了好幾次口。
無框落地鏡裏,祝初一曲線美好,精致的一字鎖骨,瘦削的直角肩,脖子上一大片紫紅吻痕,像日本晚櫻。
巴掌寬的腰有兩道虎口狀的紅痕。
她氣色很好,唇瓣紅潤。
只是太久沒有過男人,腿根發酸。
她擡手打開淋浴,水流順着頭發打濕。她身上男人的味道漸漸消失。
祝初一捂着胸腔,裏頭是并不存在的心動,這玩意兒也是限量的,不懂事的時候用光了額度,現在只剩個續命的功能。
多大年紀了,應酬交際多累人吶,重新去了解一個人更費神,生存就很磨人了,大家不如直奔主題,開心省事。
洗一半的時候,閻齊推門進來了。他揉着祝初一腿根,“怎麽跟水蜜桃一樣”,後面幾個字兒太不正經,他吐進祝初一耳朵裏,躁得她腿軟。
她被抵在瓷牆上。順勢而下又是一場。祝初一有點累了,靠在閻齊身上敷衍。
老實說,倆人資本都挺足的,該有肉的地方絕不含糊。祝初一和他算是互利互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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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班,閻齊竟來接祝初一,他車停在公司對面,隔了一段綠化帶,墨綠色的斯巴魯森林人,非常不惹人注目,按了聲喇叭才看見他。
公司在川城新落成的最頂級CBD,下午六點人群魚貫而出,多為二十來歲的小女生,畢業不久眼皮子尚淺,沒怎麽見過世面,看到閻齊一個二個頻頻回頭,連喝水的姿勢都未免優雅許多,連六十秒一個的紅綠燈都多等好幾個。
五月,金箔一樣珍貴的黃昏,貼了幾片在低空,襯得霞光潋滟。
閻齊雙手抱臂,車窗全搖了下來,車裏放着不吵不鬧的音樂,斜靠在車門上。
幹淨直率的發型,硬朗精致的五官,嘴角眉梢有一股莫名的狠意,身材高大修長,太平洋般的寬肩,脫衣有肌肉的窄腰,比例絕佳的大長腿。
他沒有等得不耐煩拿出煙來抽,也沒有刷手機信息打發時間,更沒有接收過往美女暗投的秋波。
他就站在那裏等她,專注且專心地等,像最深情的男朋友,落在祝初一身上的目光柔和,下颚印了一點淺淺的餘晖,原本瘦削的臉型被光緩解了淩厲。
這樣的閻齊,跟昨晚在迷醉燈光下讓下屬帶她去他房間的,和發狠做她的,仿佛不是同一人。
貴氣,野性,狂狷,溫和,諱莫如深,坦蕩大方,這些矛盾的詞能在一個人身上和諧并存。
祝初一明知他在演,也有片刻失神,驚訝之餘更是頭疼,昨天明明說得好好的,閻齊還是會錯意了。
不想高調,她硬着頭皮過馬路,自己拉開門就坐進去。
等男人下車繞過車頭再拉開門請上車的過程太矯情,不符合祝初一和他的定位。
閻齊拉開門坐了進去,把溫熱的星巴克遞給她,靜靜看了祝初一幾秒。
祝初一今天穿了一條絲質的闊領吊帶長裙,外搭一件修身小西裝。簡約幹練。
她喝了兩口,杯蓋上半圈梅子色口紅。口齒生甜,膩在嘴裏。
她其實不喜歡太甜的東西。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上班。”
閻齊四平八穩地回她:“有心查,自然不難。”
祝初一終于後怕,自己是不是太草率。
對面目光太深,祝初一感覺些微不自在道:“我妝花了?”
閻齊轉動方向盤,彙入車水馬龍,分出精力乜斜一眼,嘴角輕扯,露出一枚酒窩,“沒有,很漂亮。”
川城的五月,整天陰雨,像是在跟世界接一個悠長的濕吻。傍晚倒晴了,不冷不熱,整座城市的樹翠綠飽滿,樹影随着風顫動。
迤逦的車流,磨磨蹭蹭,他們倆都沒欲望聊天。
閻齊接了個電話,切斷了車載音樂,他喜歡聽佛歌,安靜舒緩的歌曲,念經唱佛。祝初一是非常詫異的,跟他的個性簡直是南轅北轍。
音響裏淌出女人的聲音,軟淡輕柔,很有做情人的資質,若是發出某種百轉千回的低喃,貓抓一樣的拿人。
祝初一來了興致,瞄了眼顯示屏,周婧懿。
沒立場追問,她偏頭看向窗外,靠着車窗眯眼假寐。閻齊果然深藏不露,她也不打算要個究竟。
清楚自己的身份,事兒就好辦多了。
沒準,她還能找機會問問,誰的活兒比較好。
閻齊接完電話,把祝初一的手包進掌心,很溫暖幹燥的大手,修長,有力。
喜歡這樣牽手的男人,掌控欲十足。
昨天到現在,祝初一還沒徹底适應自己的堕落與放縱,男人的溫度高于她,她不自在地抽出來。
為避免尴尬,岔開這茬兒,補問他:“現在是去哪裏?”
閻齊垂眸,看了眼被撥開的手,在空中不自然地打了個轉。
舌尖抵了抵腮幫子,右手順勢摸上操縱杆,迅速換擋,車被他飙得很快。
車往市區外開,祝初一心裏警鈴大作,悄悄在手機裏按出緊急聯系人的頁面。
她觀察了會兒路況,不是人煙稀少的地方,而是通往衆所周知的富人區。
有錢人通常給人莫名其妙的信譽感和安全感。
那麽多人不顧道德和法律圈錢,有錢能使鬼推磨,人變畜生。
她漸漸放松警惕,放下心來。她不适應有人接送,跟閻齊打商量:“下次不用來接我了,閻齊。”
尚且算小女生的時候,巴不得男朋友時時刻刻都在,膩歪,下課等,食堂陪,牽手逛街,忘了一個節日或者紀念日都不依不饒。
聞言,閻齊在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
淡淡一笑,眼裏看不出情緒,“想什麽呢,今兒恰好去周圍辦點事,順便接你。以後不定是哪天呢。”
祝初一想原是自己會錯意,理了理自己不存在的劉海。
或許是剛才那通電話的緣故,他情緒不高,祝初一也知趣不再找話聊。
風從頭頂的天窗灌進來,隐隐約約夾雜栀子花的香味,一場雨之後花骨兒全開了,滿城香氣。
所有季節嬗遞,初夏最怡神。晚霞如海鯨倒游,粉紫色流雲穿過斜拉橋,漸漸撕拉擴散成一張漸變的抽象畫。
祝初一漫不經心地打量了下這座斜拉橋,她給川城宣傳片做過翻譯,無意了解到,這座橋的橋齡已經很老了,跟她同歲。
也許在10後眼裏,她也很老了。
這會身邊有個人也不錯,哪怕彼此心裏想的完全是另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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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進入一個高檔住宅區,門口的保安看到閻齊的車,自動擡杆放行。
祝初一的閱歷告訴她,看樓房的結構,裏面住的非富即貴。
閻齊先下車,不容推脫地拉着祝初一的手腕,指尖上滑,交疊,換成十指緊扣上樓。擡手往後随意按了車鎖,動作潇灑。
啪嗒一聲,很有安全感。
一棟樓四層,一梯兩戶。
閻齊住頂樓,買下兩戶人家打通。按密碼鎖開門,沒避着她。祝初一終于得空把手掙脫開來。
屋內黑漆漆的,借着落地窗外的城市燈火四處打量,四百多平米的複式,地板光可鑒人,家具極簡到極致,寬敞透亮,不像家,像是雜志裏那種樣板房。
祝初一默默按房價算了算,不由咂舌,不确定地問:“這你家?”
閻齊用手機軟件點開家裏所有的開關,明晃晃的白織燈把祝初一的驚訝照得一覽無餘,他好笑反問道:“不像?”
彎腰從鞋櫃裏随便找了雙一次性拖鞋給祝初一穿。
祝初一确實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職業,他的家庭,他的婚姻狀況。
畢竟他倆認識到發生關系,滿打滿算沒有兩天。她這是矯枉過正了。
雖然這段關系起點糜.亂,沒多高尚,祝初一至少不打算在道德上犯錯誤,她想起車上那通電話,忍不住問閻齊最基本的原則性問題:“你結婚了嗎?”
她沒換鞋,站門口,還沒走進去。
這年頭兩邊瞞着的男的太多了。男人出軌都會有這樣的想法,離婚不像分手那麽簡單,即使被老婆發現,也不會輕易離婚。
鬧完了哄,皺皺巴巴地不計前嫌繼續過不易的婚姻生活。
閻齊從廚房出來,把往祝初一沙發引,她沒動,眼神執拗如小獸,他喜歡這雙眼睛,幹淨清澈,被吸引,也羨慕。
祝初一在等。
閻齊嘆氣,把有些厚度和重量的水晶杯塞祝初一手裏,裏面是清香檸檬水。
不輕不重地捏住祝初一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用這輩子還剩不多的誠實回答:“沒有,你胡思亂想些什麽呢。祝初一我看起來很像渣男?”
祝初暗自松了好大一口氣,再次罵自己昨晚太荒唐。沒說話,但臉上“你自己照鏡子體會體會”的表情太明顯。
閻齊在手機上按了按,白織燈變成暖黃調,整個氛圍發射火箭似的突變,一股子暧昧感和居家感。
他離祝初一近,就勢低頭。
她今天把一頭蓬松的卷發紮起來,低矮的發髻,成熟知性的都市白領味道,鬓角發際旁小小一枚黑痣。
跟昨晚的熱情大膽殊途同歸,一樣乖巧誘人,一樣讓人充血。
閻齊還沒碰過這樣的。他低頭吻了吻,直接把祝初一抱進了卧室。
☆、Chapter 4
也對,不符合傳統男女朋友意義上的關系,不正經的一對兒孤男寡女,不說愛,還不能做嗎。
祝初一不熟悉屋內擺設,糊裏糊塗地被推到,肩帶一勾,絲滑的長裙消失得無影蹤。閻齊穿戴整齊,只拉開褲鏈,說不好是特別嗜.好還是标準渣男行徑。
昨晚祝初一領略到,閻齊根本沒耐心,有些期待的環節通通沒有。
雖然能力是過關的,硬件也拔尖,可是動作又野又粗魯,像在拆物件。
不知道他以前的女人怎麽受得了,這種餓狼一般的撲食方式。
過程更是颠簸,跟回老家開的那段搓板路似的,總之神智不清、神魂.颠倒。
但男人記性非常好,也就一晚,點一踩一個穩。
所以祝初一顫顫抖抖的上天入地,頭發汗津津,也不知道自己跟閻齊解釋清楚沒有。
黑暗的極致原罪裏,她記得自己反複斷續地強調很多遍,只是越無意喊他名字,仿佛激到他了,越發狠。
祝初一那幾年這方面生活的空白,一下補超量了。
昨天的印記猶新,今天又添新痕,祝初一都不用看,鐵定是密密麻麻,青青紫紫,慘不忍睹。
為什麽直男會對胸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執念。
中場休息。
祝初一窩在枕頭裏,看閻齊抽煙,像只兔子,“你多大?”她其實不明白,為什麽有人愛在事後來一支煙。
閻齊嗤地笑,被煙給嗆着了,“剛才沒感受出來?”
祝初一對天翻了個白眼,“年齡。”
閻齊好整以暇反問她:“你覺得?”
“四十?”那随便猜喽。
“祝初一你挺欠收拾。”閻齊掐了煙。
祝初一裹好床單,在他身上搜索,閻齊大方由她亂.摸,非常配合,一邊笑她.欲.壑難填。
她沒理他,好半天從他褲袋掏出皮夾,在黑色和金色的卡中,找到第三種顏色。
證件照一向是檢驗顏值的硬指标,閻齊完美地抗住了。
以至于閻齊抽走那張薄卡時,祝初一目光還沒來得及掃到他的出身年月。
祝初一回過神去搶,“诶,再給我看看。”
閻總眯着眼非常小氣,“不給。”
“你到底多大年紀啊?”
閻齊一個翻身,把嬌軟的祝初一完全困在身下,她臉上紅潮未退,他輕輕啄她,嘗她的眼睛,嗅她的腮幫。
他偏頭,短發輕紮着她的側臉,含.着她晶瑩的耳垂,用最蠱惑的聲音低誘她,“不知道我多大,就再試試。”
最後祝初一只好側着頭,咬着嘴死死不說話。
清醒一點後,自己挺可笑的,閻齊跟她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嗎,他不就跟自己圖一樣的嗎?
她的确想太多,被自己繞亂了,腦子一片空白,好像眼前下了一場流星雨,反應得厲害,她半坐起來,負距離達到了最高值。
得虧是傍着頂樓的優勢,旁邊又沒人,不然他倆鬧出來的動靜直接被人聽現場。
閻齊雙眼通紅,祝初一忍不住縮。他發了狠,雙手越收越緊。
像溫泉。祝初一想起溫泉,那一股股騰着熱氣的水.流.往身體裏沖。
從閻齊失控起,心中默算着時間,接納他的洶湧,他的狠厲,足足十三秒。
根據自己不多的經驗判斷,閻齊這種級別的,市面上不多見吧。
兩個小時後,祝初一陷在床中央,餓得完全擡不起手。她中午淨跟魏雅吵架了,本就沒吃飯。
閻齊的卧室很寬敞,面積大得讓人有些不适應,落地窗打開了,成人放縱過的味道被風卷走,煥然一新。
雙層黑色窗簾輕輕拂動,窗外是居高臨下的璀璨夜景,四面而來的穿堂風舒服涼爽,很有餍足的惬意。
祝初一撐着酸軟的腿坐起來,抱着自己半靠在床上,到一個新環境,她不自覺的沒安全感。
他所有房間全部打通,擺設精致,用料高級,整體黑白調,大塊的硬直角,冷冰冰的,幾乎沒有柔軟事物,典型的直男風格。唯一的亮色是床尾搖搖欲墜的,祝初一的長裙。
裹着被單滾了兩圈,她去浴室草草沖了個澡。出來想起自己沒換洗衣服,抓了件閻齊的睡袍。
樓下一陣一陣的飯菜香氣,她被誘得下了樓。
**
白色圓桌上有兩盤孤零零的速凍餃子,乘放在白瓷盤中,周圍是幾片蔬菜葉子。旁邊是兩個外賣袋。
祝初一:"……"期望的小火苗簌簌破滅。
也是哦,閻齊這長相要是還會做飯的話,哪裏輪得上她在這等着吃外賣。
閻齊從廚房出來,發型軟塌,沒了白天大背頭那種精英感,全身就穿了條黑色家居褲,抵不住他身材修長,哪怕端了兩碟佐料也像是在T臺走秀。
祝初一像跟木頭杵在那,朝她招招手,“你吃哪種醬料?看着加的,要不對味,自己去換。”
自己去換。
“哦。”
祝初一喟然,果然男人滿足之後就不會像之前那樣好了。
油碟還湊合,沒加辣椒,芝麻油非常香。餃子是鮮蝦玉米餡兒的,可能是被折騰得狠了,祝初一吃了一整盤。
閻齊之前約過的女人都裝斯文、裝小鳥胃淑女,他捏着筷子頭看得嘆為觀止。
他哪裏知道,女人的胃口,絕不是在男人面前有顧忌的一碗粥或者一個蛋撻。
閻齊;“在做翻譯?”
祝初一:“不像?”
這句臺詞耳熟。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電視,沒有輕音樂,就兩個人斷斷續續地說話。
閻齊把紙盒梭過去,“還是葡萄牙語,挺厲害啊”
祝初一抽出紙巾擦嘴,“當然。”
“你呢?幹嘛的?”
“替人打工,解決財務麻煩。”
哦,搞半天原來是個會計啊。也不對,閻齊的氣勢不像。可能是經理級別吧。祝初一就此蓋棺定論,再不深究。
盡地主之誼,閻齊洗碗。
祝初一靠在門框看他,卻也是種享受。她永遠不會忘,第一眼看到閻齊時,他又浪又痞地摟着女伴,五官精致神情玩味,半敞着襯衫坐在VIP沙發上,迷離暈眩的光混着嘈雜的音樂,砸得人眼花缭亂。她第一反映是,這男人未免也太帥。
那樣的人,現在有條理地擠洗滌劑,修長的手滿是泡沫。
他在洗鍋,手臂鼓起一大坨肌肉,不是那種誇張的,線條流暢緊致,視覺效果非常好。
開水沖碗了,泡沫全散在水池,那雙手的骨指關節再次分明起來。拿幹毛巾擦碗,樸實居家的動作被他演繹出了性感。會想象如果自己是那只碗。
一切做完,把碗筷全放在瀝水架上。流理臺上一塵不染。
閻齊榨了杯奶昔,“加了草莓和西紅柿,無糖,美白。”
祝初一管理好表情,嬌滴滴說了聲謝謝。
心裏卻跳出兩條警示。閻齊竟會自己做家務,還挺會做家務。女人堆裏滾多少遍才能這麽細致。
閻齊和祝初一默契地不談工作,不聊愛好,屏蔽精神層面的會晤,沒必要入侵彼此的生活。兩具身體只要一個地方深入交流就夠了。
除了爽上天的那瞬,出于臺詞配合,誰都別談愛。
誰都別有所期待。
這樣就很好。
☆、Chapter 5
晚上十點,閻齊送祝初一回去。
閻齊送祝初一到單元樓門口,有只黑色的流浪貓從他車頭上跳下,叫得聲嘶力竭,他不自在偏頭咳嗽一聲,遮掩那抹驚吓。
竹園在城區的邊緣地帶,熱鬧的主幹道拐進去,道路暗窄不說,住民更是魚龍混雜,老舊的社區環境雜亂,沒有物業,平時沒人管理。一天來一次的垃圾車剛開走,一片狼藉和糟糕的氣味。
閻齊把降下來的窗戶按了上去。祝初一譏诮勾着唇,這社區她住慣了,沒覺得有任何不妥。閻齊的表情她看了個全。
解開中控鎖,閻齊還在建議道:“有房間給你住的,其實沒必要回去。明早順路送你上班。”
晚間廣播約莫在做懷舊欄目,剛好放到陳曉東的老歌,前奏是悠揚悲傷的提琴,伴着風鈴輕微碰撞的旋律,車載音響音質極好,把人拉進回憶。
祝初一聽得有些入迷。等閻齊靠過來親她一下,大有進一步的趨勢,她這才不着痕跡推開。
祝初一禮尚往來地吻啄閻齊耳垂,拿過後座的包,跟他說再見。
閻齊邀她留宿,祝初一當然知道他心裏的算盤,可她實在沒力氣應付了。純解決生理問題講究點到為止。
夜晚總要回家的,應該回家的,別處再繁花似錦似天堂,都不如自己的窩。
這處是祝初一爸留給她的老房子,四十多平米,沒有産權,沒辦法售賣。
很小的一室一廳,簡單的幾樣家具打掃得一塵不染。可在諾大城市,千萬燈火裏,只有這一盞,完完全全屬于祝初一。
明年30歲了,十幾歲姑娘做的愛情夢,祝初一可沒那不切實際。
躺床上,還有一條微信消息,王阗發來的。
“祝初一,你欺負魏雅了?”
單刀直入。
祝初一直接氣笑了。
今天中午在電梯口,十多個等着下樓吃飯的同事,魏雅當所有人面大吼,陰陽怪氣的,一貫尖酸刻薄道:“你今天的衣服都沒換過,昨晚跟男人鬼混去了吧?”
她的下爛招數祝初一都清楚,祝初一半個眼神沒分她,把門禁卡戴好,氣定神閑地懶懶回道:“這規律是從你自己身上總結出來的嗎?別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放蕩。”
魏雅臉都氣歪了,平時是真把自己當老板娘了,對公司老員工指手畫腳。她那點本事欺負老實人還算厲害,碰上祝初一全歇菜。
原本捏着嗓子的娃娃音,此時格外粗犷,一手指着祝初一,一面威脅道:“你!你給我等着!”
她比祝初一小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