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随後,便是料理張清風的喪事了。
停靈七日入葬,清風觀停止一切活動,但準許外人前來吊念。
道館對外開放的這二十來年,積攢了許多人脈,這人來人往的來來回回,對道館裏工作的道士們就是一大負擔。
等度過了熱鬧非凡的七日,送葬當日道館外站了三百來人送這老道士,郁修跟敖吒将道館裏剩下的準備售賣的小玩意全部贈送給了前來吊念的人,也算是給他們最後留下一點福氣,
最後,人火化、入葬。師兄弟率領其餘師弟們跪在墳前哭了一通,等回了道觀,郁修淨手焚香,叫來了全道觀的所有人。
“師父已死,按其遺願,道觀就此解散。”
一石激起千層浪,立刻有了反對聲音:“這怎麽行?師哥,既然師父走了,您作為大師兄就應該接任啊。”
敖吒因為近期的忙綠與哀思,眼圈黑成了熊貓。精神也不如前幾天。見有人反對,他開口道:“師父自然有師父的意思。我跟師哥都支持師父的決定。”
一名年齡稍大的道士忙到:“可就此關門,那些香客怎麽辦?咱們一步步走到現在有這樣的人氣實在難得。再說,若是關閉,我們又能去哪裏?”
都說修道之人是方外之人。可從古至今,又有幾個對外開放的道館寺廟沒有染上銅臭氣?有了利益,那麽凡事就都會考慮到這一層次。這是人之常情。
“既然是解散,自然是有一筆遣散費的。你們拿了錢,或是去其他道館,或是找個工作都好。師父做下的決定,我與敖吒都選擇遵守。應該做的,我們一樣都不會少。如果你們實在舍不得這裏,在原地再開一個道館也沒問題,我連租金也不收你們的。”
郁修說完這話,拿出了一個平板電腦,從裏面刷了一下數據:“這是根據所有人在這裏工作的年限、資歷和特殊貢獻列的一張表,每個人都有對應的遣散費。如果有不滿可以提。如果沒什麽意見,現在我就會将錢轉給你們。然後就可以各自選擇了。”
等所有人都傳閱一邊後,平板又回到了郁修的手裏。郁修用随身的手帕将平板擦了一下,然後又問了一句他們是否又異議。
自然是沒有異議的了。這裏頭最少的一筆錢也接近了十萬。這個價格,可以去小城市買一棟房,也可以在大城市裏滿足的生存一二年。至少可以堅持到找到新工作之前。何樂而不為呢?
等錢分好了,才是他們師兄弟二人的分家。
敖吒特意新換了一身衣服,還洗臉漱口了一番,才到了郁修的房裏。
整個道館也就敖吒進出郁修的房間多一點,就連師父生前都不常來在這裏。郁修人好幹淨,懂事的人也就不招他這個忌諱。
不過顯然,敖吒從來都不是個懂事的。
“師哥。”敖吒一進房間,就發現從來幹淨整潔到一絲不茍的郁修房間裏多了許多雜物。當然,這些雜物也是碼放的整整有條。像極了現代機械化的小倉庫。
“過來。”郁修盤腿坐在床裏,讓敖吒過來坐。
敖吒生怕碰到房間裏旁的東西,走的還很小心。
“這些是師父存貨?”敖吒問。
“我只取出來一部分。裏面東西很多。這些是我覺得你會需要的。他們不會來這裏,你先收起來吧。”郁修道。
這話放在旁人那裏是聽不懂的,敖吒随手打開一個紙盒子,裏頭竟然是一大箱的消毒水。
“這個應該你更需要吧。”敖吒沒髒沒淨的習慣了,可要是讓郁修穿一身髒衣服,那絕對是比讓他死更難受。
“我不喜污穢之物,沾染了自然有的是辦法解決。你連臉都懶得洗,要是不給你備足,你更有借口犯懶了。”郁修看看敖吒現在的衣服和剛洗完的臉,“你要是天天都這樣,就不用聽我唠叨了。”
敖吒撇撇嘴,只笑道:“你這話說的,我懶跟你愛幹淨不是一回事嗎?讓我勤快就跟讓你睡垃圾裏一樣,不可能的事。”
“……”郁修沉默半晌,才嘆口氣,“那你也收起來吧。物件上我要給你的就這些。其他的,相信師父都給你備着了。”
敖吒的拇指上,帶着張清風臨死前給他的那塊祖母綠戒指。摸了摸戒指,敖吒起身在屋子裏走了一圈,所到之處,帶着戒指的手碰了哪些便都原地消失了。
等全部收完了,敖吒只覺得頭重腳輕,人有些眩暈。回到了床邊坐下,不禁對郁修苦笑:
“你是有點高看我這修為了。”
“還不是你成日偷懶的結果。”郁修又拿出一張卡,“這是前幾年師父跟你要的銀·行·卡,除去給師弟們的遣散費和這道觀後續的整理費用,總共還剩下三百萬。我留一百萬,剩下的都在這張卡裏。師父都跟你說他見過什麽了。你心裏有數,回頭看看你那裏還缺什麽自己自行添置。”
“我記得師父剩不少錢啊。”敖吒有些奇怪。
倒不是懷疑師哥藏了,他們師兄弟也不怕說這個。
“你自己點點戒指裏有多少東西?”郁修解釋道。
想想也是,敖吒将銀行卡收進了戒指裏,回頭看看郁修手腕上帶着的一條古銅色嵌雞血紅寶石的手鏈。
這是師父送給郁修的儲存法器。
郁修擡手讓他看清楚,敖吒反而不看了:“那師哥,你打算去哪裏?”
敖吒完全沒想過自己的未來。
“先回一趟老家解決一點事,然後四處走走。”郁修反問敖吒,“你呢?”
敖吒看了郁修兩秒,一攤手:“完全沒想過。”
“……”郁修沉默些許,道,“也許你越該回趟老家。”
“……看吧。”敖吒模糊的說了這兩個字。
天底下純屬看吧這兩個字不是人話。
見他這态度,郁修縱使再安慰自己他是個成年人,這心也放不下了。
空氣中彌漫着尴尬。半晌,敖吒才試探的說了句:“咱倆就不能一塊兒?”
郁修手指摸了摸手鏈,輕輕搖搖頭:“既然是師父的意思,那一定就有師父的用意。他叫咱們怎樣,咱們就怎樣。其他的,就順其自然吧。也許某一天咱們就偶遇了,也許哪天誰後悔了,然後誰去找誰。”
“我是不理解你跟師父的想法。”敖吒人向後一趟,“就當我修為不夠吧。當個米蟲多好。吃穿不愁的。”
郁修沒有說話,就這麽靜靜的坐了一會兒。
半晌,郁修才有開口道:“你要存下足夠多的水,每日功課不能放下。也要定期祭拜師父。打坐、祭拜的時候,要先洗去塵土心懷赤誠。你根基不錯,別被懶惰耽擱了。”
敖吒沒有答話。
“我給你了兩個小洗衣機,插在電瓶上就能用。洗完直接甩幹,你只需要放水就行。要是實在不方便別人看見你清洗,還有很多濕巾。酒精棉片要随時放在口袋裏,有受傷的時候必須包紮……”
其實郁修從來都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如果把他這一輩子說過的話放進一個桶裏,那大半桶都是潑在敖吒頭上的。
敖吒眯着眼睛聽着師哥的唠叨。他很清楚,如果師父雖說的那颠覆蒼生的浩劫真的降臨了,那麽這也許是他們兄弟二人最後的相處時間。
敖吒一邊聽着,一邊胡亂想些什麽。忽然聽見門口有異動!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難不成有人偷聽?
不應該啊,以二人當前修為,最起碼人靠近是能感覺到的。
敖吒翻身起來走到門口,貼在門邊聽到了一點異動,聲音卻有些奇怪。手放在門把手上,猛然向外一推!
下一秒,敖吒聽見了狗子的慘叫聲。
原來是那枕頭正在啃咬門框,敖吒這一用力,直接讓狗子鼻子邊上擦出了血。
那狗子叫的委屈,敖吒回頭,跟郁修對視了一眼。
最後敖吒看着郁修托着枕頭的後腿直奔浴室,那一雙狗爪無力的扒着地磚。腦海裏自動想起了mc的那個标準結局BGM。
第二天,敖吒就準備下山了。他只象征性的拎着個手提箱,在全道觀擁簇下走出了山門。
敖吒一手托着手提箱,一手牽着枕頭,回頭對郁修笑:“不用送我了,東西不沉。山下就是車站,路不遠。”
敖吒揮了揮拉狗的手往前走。
郁修站在那裏,直到敖吒的身影消失。
身後有人道:“大師兄,你都不去送送嗎?”
郁修回頭往山門裏頭走:“他是個成年人,走不丢。”
敖吒一路往山下走,許久沒有出門的枕頭一看不見郁修就如同脫缰的野馬一路向山下跑,敖吒為了照顧行李箱幾次差點被拽倒。無奈将行李箱裝進戒指空間,一人一狗大步跑向山下。就此與過往的一切告別。
三天後,一個小村被一條國道橫穿。小村能看見的路的盡頭,緩緩駛來了一輛嶄新的一塵不染的房車。
那房車開的并不快,看着也就二三十邁。等開近了人才瞧清楚那車子後面還栓了一條哈士奇。那哈士奇精力旺盛的幾次試圖超車,可惜狗鏈子的長度不準許它這麽龐大的野心。
作者有話要說: 開頭的前十章差不多是交代背景+設定,還有一點生活流水賬,後面會相對分開的将劇情,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