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意見,他只是将雙手插進褲兜裏,就那麽轉身走人而已。
他知道自己已經失态了,而留在原地,不知道還是否會繼續失态。沒錯,周離的話的的确确刺激到了他心裏的某些東西,導致他做出了過度的反應。
現在的情況是,基地毀了,鐘琴不知去向,但至少周離與唐堯兩人都相信她絕對沒死。那麽,該去哪裏?
“我知道這附近有個有人的地方。”
在基地的廢墟中搜索到還能使用的一些食物和水,第二天清晨,周離與唐堯商量下一步計劃的時候,唐堯如此說。
“不過那地方不是什麽好地方,我也很多年沒去過那裏了,不太了解那裏目前的情況。總之安全系數很低,像你這樣的普通人去了很可能小命不保。”
唐堯的用詞十分模糊,讓周離摸不清他的真實想法。
“要不要跟我一起來,你自己決定。”
還有什麽可決定的,如果不跟着唐堯一起去,周離就只能一個人在這危機四伏的荒野中四處游蕩,更沒有什麽人身安全可言。
“将來可別抱怨說我沒給你選擇的機會啊,小子。”
看見周離毫不猶豫的點了頭,唐堯頗為惡劣的叮囑了一句。他擡腿轉身便走,而周離則立刻跟上。
前方的旅途還很長,很長。
============================《暗流》 完==================================
作者有話要說: PS:不說廢話了,直接下一回。
☆、西城監獄(上)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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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野中是湛藍無際的廣闊天穹,陽光過于強烈,他不得不眯起眼,大腦還在嗡嗡作響,全身的骨頭都酥了。緩慢的擡起右手擋在眼前,周離勉強能意識到他現在是躺在車上,還是輛敞篷車。
“醒了?”
唐堯的聲音從前面傳過來,聽到他的聲音,周離舒了口氣,安心的再度合上眼,含糊着答了一聲。
“恩。”
“你從昨天昏迷到現在,肯定餓了吧。不過很倒黴,我們既沒有食物也沒有水。”
這時周離才注意到唐堯的聲音沙啞的厲害,知道現在需要保存體力,他沒有繼續追問什麽。雖然還完全處于搞不清情況的狀态下,但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自己能活着在這裏,肯定是為唐堯所救。
讓我們把時間往回撥一點。
離開龍嘯基地的廢墟後,周離與唐堯帶上了足夠支撐三天的食物和水,徒步按照唐堯記憶中的方向行進。然而兩人剛剛走到離基地不足十公裏的盤山公路上時,就意外的遇見了一支車隊。
八輛車,二十九個人。
車隊就停在路邊,看上去是在進行中途休息。周離和唐堯對視了一眼,還是選擇過去看看情況。
這群人中有老人也有小孩,可以很明顯看出來是由不同階層的人倉促間組成的。當同樣身為人類的周離與唐堯接近之後,立刻就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不僅是因為人聚的越多越有安全感,更因為周離他們身上穿的迷彩服。
“你們是軍人嗎?”
一根煙就能順利的拉開話匣,看起來像是這支車隊中臨時首領的中年男人咬着周離遞給他的煙,目光帶着期盼和憂慮。
“是,不過我們也跟大部隊失散了。”
旁邊的唐堯眼神中帶着笑意,有意無意的掃了周離一眼。周離九句真一句假的跟對方套着近乎,得到的信息之中大部分無用,卻也有一小部分是值得注意的。
這支車隊之所以能安全的來到這裏,完全是因為一個人。
周離和唐堯的目光彙聚到一起,然後一起指向在角落中獨坐的一位年輕人身上。
從外表上來說,他不會超過25歲,頭發染成金色,臉色很漠然。似乎是覺察到了周離與唐堯的視線,年輕人擡起頭,安靜的看了過來。
安靜的有如死人。
從這個人身上,周離看不到任何生氣。
“有殺氣。”
一只手突然按住了周離的肩膀,唐堯一臉嚴肅,認真的說出這三個字。
周離愕然。
殺氣什麽的,周離倒是完全沒感受到。他只是覺得有點冷,跟那雙毫無生機的眼睛對視,讓他覺得全身發冷。那是一種從骨子裏發出的寒冷,一點一點鑽入骨髓,滲入心髒。
“靜心。”
唐堯驟然用手遮住了周離的眼睛,他從後方攬住周離的肩膀,将嘴湊到周離耳邊,輕聲低語。
“畏懼來源于你本身。”
耳邊傳來的熱氣,似乎随着話語一同傳了過來。周離被從心底泛起的寒冷麻痹了的身體恢複了知覺,他垂在身側的手慢慢合握成拳,與此同時,唐堯也拿開了遮住他眼睛的手。再一次與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對視的周離,嘴角微微上彎,有點僵硬的扯出了一個微笑。
年輕人移開了視線。
車隊要去的是國家位于青藏高原某處的總避難基地。帶路的是一名年輕女性,據說是原國家某位高官的女兒。唐堯在分析了路線之後得出結論,他們可以在這支車隊中暫時搭上一陣。這個暫時,是兩天。
周離已經成功和那個作為車隊暫時首領的中年男人打成一片,而對方也很歡迎兩名軍人的加入。八輛車二十九個人,再多周離他們兩個承載量也綽綽有餘。而作為車隊的第二發話人,那個帶路的女人也對車隊新加入兩名帥哥表示無意見。所以周離與唐堯就暫時加入了這支車隊,他們被分配在一輛保時捷上,因為只有這輛車有足夠空位可以讓他們兩個一起乘坐。
順帶一提,這就是那個金發年輕人的座駕。
周離他們加入後,車隊遇到的第一次襲擊是在當天的午夜。經過了将近十天的旅途,這些人類已經摸清了許多那些體型龐大的怪獸的出沒規律。夜晚是它們的活躍期,所以車隊一入夜就找了個被廢棄的路邊加油站停靠駐紮下來。
夜空昏暗,這是個陰沉的新月之夜。
周離靠在水泥牆壁上,把身上蓋的帆布裹的更緊了些。按理來說十月份的南方不應該這麽冷才對,只是這幾天的天氣确實越來越詭異。不提夜晚,即便是大白天,僅穿了一套迷彩服的周離也經常感覺到冷。
在這間不大的房間中,白天疲于趕路的人們大多已經沉沉入睡,只有幾個人還湊在一起小聲聊天。唐堯是在車隊決定在這裏停靠駐紮之後,就跟周離打了個招呼然後不知所蹤,到現在也沒回來。視線微微調轉,周離看向靠在房間門口閉目養神的金發青年。
他究竟是什麽人。
周離睡不着,一閉上眼,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就會浮現在他的腦海中,讓他的神經根本得不到絲毫放松。在他的人生哲學中,弄不懂的事情就幹脆忘記,這才是活的輕松的秘訣。
就在周離怔怔的注視着那名青年的時候,他突然睜開了眼。
他睜眼當然不是為了周離,只見那頭金色的碎發一動,青年已然悄無聲息的起身走出了房間。沒有多想什麽,甚至連想都沒想,周離輕輕掀開自己身上的帆布,跟着青年的背影走了出去。
好奇心害死貓。
周離再一次認知到了這句話的正确性,他僅僅只是壓抑不住心裏的好奇跟出來而已,眼下卻陷入了無比尴尬的境地。
如果将周離比作小白兔的話,那這只小白兔此刻正不小心闖入了狼群。
密密麻麻的猙獰獸瞳遍布在房間門口不遠處的空地上,周離站在房間門口,也就是這群怪獸包圍圈的邊緣。而那名金發青年,赫然站在包圍圈的正中。
寂靜的夜,就連這些形态猙獰的怪獸都默契的保持了安靜。離周離最近的兩只狼型怪獸也把注意力從場中央轉開,它們安靜的注視着周離,閃爍着紅光的獸瞳一閃一閃,瘋狂而猙獰。
似乎有不知名的鼓點在轟轟作響,一下,兩下,三下。
戰鬥,開始。
場中的青年驟然化身為金色的閃電,義無反顧的刺入獸群之中。而将周離定為目标的兩頭巨狼也同時躍起,向着周離張着巨大的獸口直撲而下。
周離在給槍上膛。
他連上膛這個動作都沒有完成,那兩張巨大的獸口就撲到了眼前。千鈞一發之際,周離目光一凝,閃身從兩張獸口中間的狹小縫隙中滾了出去。他直起上身,半跪于地,舉槍欲射。
卻只看見兩具被從正中切成兩半的狼屍。
金色的閃電從半空中劃過,周離舉着手槍,欲要咆哮的嘴大張,卻發不出哪怕一絲微弱的呻吟。
暗淡的新月從烏雲後露出一小截身軀,在漫天飛灑的腥黑血液中,那個金色的身影猶如神秘驚豔的黑暗精靈。
夜之舞者,音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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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中國龍組?”
第二天的破曉時分,周離一睜開眼,就看見了他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唐堯。在将昨晚親眼所見的事實告知對方之後,從唐堯口中吐出了一個讓他有點摸不着頭腦的名詞。
“對,就像那些小說裏寫的一樣,我們國家确實有設立這樣一個機構,裏面的人也都是傳說中的超能力者。”
唐堯明顯還沒睡醒,他睡眼惺忪的給周離做着解說,一臉理所當然。
“其實我昨天就有懷疑過,畢竟他在業界也是個知名人物。夜之舞者音無名,原本是黑道世家音家的大少爺,結果卻加入了國家機器。”
原來他叫音無名。
周離昨天午夜3點多才真正睡着,精神狀态明顯處于低谷期。這個名字卻宛如閃電一般深深刻入了他有點昏沉的大腦中,再難消除。
“你小子……對男人感興趣?”
唐堯看着周離臉上的表情,半晌愕然冒出這麽一句。他說的還算比較隐晦,不過話中的意思倒是已經表達的很清楚。
“談不上。”
周離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問這種問題,因此他的回答也分外利落爽快。
“無論男女,對我來說只要覺得喜歡就無所謂。”
于是這件事就此告終,唐堯也沒有繼續追問。這并不是個做深入交流的良好時機,而且周離與唐堯也只是剛剛認識不到五天。
車隊在清晨7點的時候再次集合啓程,司機實行的是輪換制度,可是能指路的人只有一個。所幸那個女人也不是什麽嬌貴的大小姐脾氣,從性情上說倒是頗為堅韌強悍。
表針晃動着往後跳,一個上午眨眼便過。周離和唐堯一上午都靠在車後座上補眠,與他們一樣,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音無名也在合眼補眠。
已經擁有了足夠經驗教訓的人們,即便在午間就餐的時間內,也沒有任何人離開車隊範圍十米以外。
襲擊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到來的。
毫無預兆的,正在啃面包的周離被唐堯按着肩膀壓倒在地,就在他張口欲問的時候,一道狂猛的灼熱氣流從上方平平刮過。
被餘熱撩焦了幾根頭發絲的周離瞪大眼,怔怔的注視向前方。不知道何時,一個孤伶伶的人影已經出現在了車隊的正前方不足百米處。
那就是,炎獄之民。
深紅色的火焰以一種不合理的形态圍繞在那個人身邊,看上去就像是小說裏從煉獄中降臨的惡魔。對方連走近的意思都沒有,他看了看車隊這邊伏在地上從他剛剛那次攻擊中幸存的人類,随意的揮了揮手再次發出一道火焰光束。
“切。”
唐堯在他揮手的瞬間低聲咒罵了一句,抱着周離以平卧的姿勢來了個巨大的魚躍。周離像是騰雲駕霧一般在空中翻轉了半周,被唐堯抱着恰恰在火焰來臨的前一刻轉移到安全位置。
一道金色的閃電劃破視界。
周離趴在地上,眼睜睜的看着音無名用一種近乎于莽撞的姿态向着那名渾身纏繞着火焰的敵人沖過去。他眨了眨眼,看着那些據說是超出了人類認知範圍的火焰紛紛在音無名身前自動讓出道路,突然覺得很亢奮。
“是風,風把火切開了。”
伏在旁邊的唐堯也眯了眯眼,他盯着音無名的動作,像是在為周離做解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愧是業界速度之王音無名,他對風的操縱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了。”
似乎是對一個不起眼的區區人類居然能破開自己的火焰感到驚訝,那個炎獄之民一個急退避開音無名的攻擊,用十分玩味的态度開了口。不,說是開了口也不恰當。在那一瞬間,一句話像是驚雷一般齊齊印入了在此所有活人的腦海中。
“風屬性的戰士,你就是人類中的強者吧。”
音無名的回答是一道更為銳利的風刃。無形的刀刃切開包圍在炎獄之民周圍的火焰,斬下了他的一截衣角。
周離看見了。
風刃突破火焰的同時,那個炎獄之民本來是站在風刃的正前方,但是在下一刻,他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突然向左平移了半米。
“走。”
唐堯也看見了這一幕,他拉着周離的肩膀,臉色肅然的吐出了這個字。他已經可以預見這場戰鬥的結局,所以必須趁着音無名還能糾纏住這個炎獄之民的時候迅速撤離。
周離沒有說話。他只是再次看了正在與強大敵人戰鬥的音無名一眼,就轉身緊随着唐堯的背影開始狂奔。
沒有力量,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沒有力量,就沒有說不的資格。
“煩人的蝼蟻還真多。”
又是一道精神波刻入腦中,不過這次說話的對象明顯是周離他們。唐堯在感受到背後傳來的洶湧熱力的同時轉頭,向着周離伸出了手。
在背後火海将兩人吞沒的前一刻,唐堯拉着周離,毅然躍下了盤山公路的圍欄。
跳下山崖的周離與唐堯當然沒有死,于是就有了開頭的那一幕。躺在敞篷車上,對着太陽看表,周離也多少知道一些野外生存的粗淺知識,最起碼判斷個方向還是可以的。此時車子行駛的方向是,西。
往西,西邊有什麽?
唐堯開着車的背影看上去分外可靠,雖然周離對于他到底要去哪裏還完全不知道,不過他也不急着問。
該知道的事情遲早會知道的,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秘密。
當太陽即将沒入地平線的前一刻,一片模糊的黑色影子出現在視野的盡頭。周離靠在車座椅背上,遲鈍的歪了歪頭。
“到了。”
在開車的唐堯嘶啞的聲音響起,帶着某種奇異的亢奮,他回過頭,給了周離一個爽朗的笑容。只不過看見他的臉的瞬間,周離的心思已經完全被那上面厚厚的血痂所吸引,完全沒注意到這個笑容。
頂着一臉血污的男人呲着白牙,眼神猙獰如虎。
車子越靠近那片建築物,周離心中的不安就越發濃郁。他已經可以看見最外層的那一大片鐵絲網,究竟是什麽地方,需要在建築物外圍架起那麽多鐵絲網?
“真是懷念啊,西城監獄。”
唐堯的聲音就如同他的話那樣,充滿了懷念的味道。只是這種懷念似乎泛着某種腥澀的鐵鏽味,血紅一片。
西城,監獄?
周離跟着唐堯在那片鐵絲網前面下車,走向那座大的有點誇張的金屬門。剛剛在門前站定,門兩旁的金屬牆壁突然自動打開,兩口機關炮黑黝黝的巨大炮管用一種沉默的姿态表示了對他們的不歡迎态度。
“瘋狼。”
唐堯嘶啞着嗓子吐出了個名字,他擡起那張布滿血污的臉,對着大門左上角的某處,眼神冷冽。
“給老子開門。”
作者有話要說: PS:于是今日爆發結束= =嗷嗚~~~~~
☆、西城監獄(下)
chapter 3
死一般的靜默讓周離心裏不由自主的泛毛。
咔嗒,咔嗒,咔嗒……
沉悶的咆哮着,漆黑的巨獸張開了嘴。看着那扇在面前慢慢打開的金屬大門,唐堯沒有絲毫遲疑的邁步走了進去,周離看着他的背影,怔了片刻,匆忙趕了上去。
“歡迎回到西城監獄,餓虎。”
用主人一般的口吻說着話的男人站在門內不遠處,張開雙臂,向着唐堯快步迎了上來。但是回應他的不是一雙同樣的手臂,而是一只拳頭。唐堯一拳砸在來人的右臉上,接着毫不猶豫的越過他,徑自向內走去。
周離緊緊的跟在唐堯身後,看着他熟門熟路的七繞八繞拐進了一間很氣派的辦公室,然後走到那張應該是主人專座的沙發跟前,毫不客氣的坐了下去。
“這裏是西城監獄,是我的地盤。”
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間裏穿着筆挺灰色西裝的侍者已經為唐堯和周離奉上了熱茶,端起茶杯潤了潤快冒煙的嗓子,唐堯如此對周離說到。
“你沒聽說過這個地方也很正常,畢竟這屬于軍事機密。任何國家都有隐藏在暗處的力量,這個監獄,還有我們本來要去的那個基因戰士改造基地,都是在這種非常時期才會動用的力量。”
周離聽的一愣一愣的,說實話,他覺得自己前面二十幾年的人生其實也算是波瀾起伏精彩異常,但與唐堯話中所透露出的信息一相比,那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可笑。
不,其實任何的過去,在這如同夢幻一般虛幻而真切的末日面前,都可笑的可怕。
“吃飯,然後好好睡一覺。如果你想,明天我就會将所有你想知道的毫無保留的告訴你。但是,那也就意味着你選擇進入我和鐘琴所處的這個世界。”
端起飯碗,唐堯淡然的說完這幾句話,就一言不發的開始對付侍者送上來的飯菜。周離嘴裏塞滿了米飯,聞言似乎笑了笑,含糊不清的應了聲。
“恩。”
吃飽喝足之後,周離随着侍者去卧室休息。他走出那間辦公室的大門,視線與站在門外的男人不經意的對在了一起。身形一震,周離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停頓。
血紅色的。
搖搖頭定了定神,周離再次看了過去,發現那分明是跟自己一樣的黑色瞳孔,剛剛那一瞬間出現的血紅色雙瞳,似乎是錯覺。
錯覺嗎?
在剛剛那一瞬間,周離的感覺就像是在與一頭魔獸對視,沒錯,就是魔獸。與在那個雨夜被他殺死的那頭魔獸一樣,這個男人擁有一雙與那頭魔獸一般的眼睛。
他記起來這個男人似乎就是剛剛在大門口,被唐堯稱為‘瘋狼’的那個人。雙方的對視并沒有持續多久,僅僅只是一兩秒的時間,那個男人率先挪開了視線,冷哼一聲走進了周離剛剛出來的那間辦公室。而懷着越來越多疑團的周離也重新邁開了腳步,若有所思的跟着侍者走向休息的房間。
無論如何,總覺得自己是攪進一個非常複雜非常麻煩的局裏了啊。
西城監獄,究竟是誰的地盤?唐堯與瘋狼,又是什麽關系?不,實際上周離連唐堯到底是什麽人都不清楚。僅僅可以确定的是,他與鐘琴相交匪淺。于是問題又來了,鐘琴,又到底是什麽人?
坐在床沿上點燃煙,周離深深的吸了口,然後仰頭慢慢的向後倒了下去。
“人生啊。”
破曉中的西城監獄猶如一只蟄伏的猛獸,安靜的沐浴在朝陽清冽的光線中。視野中一望無際的荒原,在這金色的光芒中,勃發着無以倫比的生機和彪悍狂野的美麗。
“很壯觀吧。”
站在露天平臺上欣賞着這一幕日出景色的周離,突然聽見了唐堯的聲音,他回過頭,看見一身黑色睡袍的唐堯正站在平臺入口處對他微笑。
“我曾經看過峨嵋金頂上的日出景象,也曾為那種難以言喻的壯闊和美麗深深沉醉和震驚。但不知道為什麽,我卻覺得現在我所見的日出,比那一次的更為美麗。”
唐堯走到周離身邊,與他并肩而立,共同欣賞這一刻天地自然的奇跡之美。聽到周離的感慨,他輕嘆一聲。
“景色的美麗是要人去感悟體會的,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見解。即便是同一個人,在他生命中的不同階段,也會有截然不同的感悟。”
“你已經在生生死死邊緣徘徊了好幾次,現在再看日出,自然與當年安逸生活時的感觸不同。”
周離沒有開口,他知道唐堯說的不錯。人在不斷的改變,因為他所經歷的事情而改變。雖然到現在周離還不清楚,這種改變是不是件好事。
“鐘家那頭母蜘蛛很中意你,我一直不清楚你身上究竟有什麽過人之處,會博得她的另眼相看。這幾天與你相處下來,倒是漸漸有些明白了。”
轉身靠到平臺的護欄上,唐堯從睡袍兜裏摸出煙盒跟打火機,給周離遞了根煙,自己也叼了一根,然後打燃打火機。周離咬着煙湊過去,兩根煙的煙頭抵在一起,在那團搖曳的火苗中點燃。
“跟你呆在一起,就覺得舒服,自在,沒有束縛。怎麽說呢?就像是你身邊的空間與外界是分離的。站在你旁邊,就只屬于你所在的這塊空間內。”
雙手比出一個虛無的圓圈,唐堯似乎也被自己這種說話弄笑了,他放下手,不再試圖闡述自己的感受。托他的福,周離也被弄的迷迷糊糊。幹脆抛離了這個話題,周離開口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你昨天說要告訴我的事情,是什麽。”
“不要急。”
指指自己身上的睡袍,唐堯十分誇張的打了個哈欠,露出一張可憐巴巴睡意未消的臉。
“讓我再回床上趴一會吧,我昨天可是半夜才上床的。”
唐堯轉移話題的能力絕對是究極的,在兩人當初第一次見面時,周離就清晰的認識到了這一點。不過唐堯既然說過會告訴他,那麽就無需懷疑。
信任和耐心,對于他所認定的人,周離從不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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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西城監獄。
歸屬于國家系統,卻又脫離于官方管轄的獨特存在。
按照唐堯的話來說,這裏裝備有最先進的反監測系統,隐蔽性一流。雖然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隐蔽不隐蔽都已經無所謂。與普通監獄不同的有兩點,一是犯人,二是□□方式。這裏的犯人都有點特別,他們中的百分之九十九都不能用正常人來形容。異能者,古武者,瘋狂科學分子,還有變異人。随便一個放到社會中都能攪翻天,普通的監獄根本就不可能關押的住。即便是在這裏,也只是使用了更為柔軟的軟禁式管理。整個西城監獄的中心地帶就是一座小型城市,所有的犯人都可以自由的居住在這裏,除了不能離開之外,想要做什麽都行。外界會定期定量向裏輸入物資,想要獲得生存所需的食物和水,就要依靠他們自己的力量。以這種手段不斷挑起犯人們的內鬥,讓他們互相牽制來達成管理的目的。
而導致犯人永遠都無法逃離這座監獄之城的終極屏障,就是在中心城市周圍豎起的那一圈‘蛛網’系統。這是五年前鐘琴親自設計并監督制造的監獄終極防衛系統,自從‘蛛網’系統完工的那一日起,再沒有任何一名犯人能夠逃離這座監獄一步。
周離站在唐堯身旁,一起注視着那一圈名為‘蛛網’的黑色建築物,突然聽到身旁的男人嘆了口氣,道。
“鐘家那頭母蜘蛛的‘黑寡婦’之名也是因此而出,要知道,她唯一的師傅也在這座監獄中。‘蛛網’系統是全智能自動化的系統,因此一旦建立,就是鐘琴自己,也不可能進去救出她的師傅來。”
唐堯說話時的表情很微妙,有追憶,有苦悶,也有難以捉摸的些許悲傷。
“這其中的過程很複雜,但結果的确是鐘琴親手将養大自己的師傅送進監獄,然後又設下絕對無法解除的‘蛛網’系統将其永遠□□。”
周離默然。
“既然她這麽做了,就一定有她的原因在。我不了解,也沒必要深究。人與人之間的認知永遠是有限的,只要在有限的認知中尋找到共通點,就可以建立牽絆。”
慢慢的将手中的煙蒂掐滅,周離的聲音堅定而有力。
“就這麽簡單。”
午飯之後,唐堯交給周離一套全新的休閑裝,讓他把身上的作戰服換下來。然後告訴了他一個地址,一個人名。
“東A區331號,謝泯然。”
“他是鐘琴的師傅,你想要得到在這個亂世中生存下去的力量,就可以拜托他。等一下我會把你從東區的入口送進監獄城市,相信你能夠活着找到他。”
說這話的唐堯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他是很認真的準備把周離送進那個號稱進去了就永遠出不來的監獄城市裏。沒有給周離槍械,因為唐堯認為他沒有保護武器的力量,帶了槍只是給予了他人搶奪的理由。兩柄袖刀,一柄作戰匕首,還有一只藏在鞋底的薄刃,這就是周離的全副武裝。至于為什麽要把周離送進監獄中的理由,也很快得到了唐堯的解答。
“炎獄之民正在有組織的殲滅人類聚集地,這裏已經被盯上了。”
這是戰争,實實在在發生的戰争,人類與炎獄之民的戰争。
“‘蛛網’系統擋不住那些炎獄之民。”
帶着周離走到監獄城市的東區入口處,唐堯的聲音很低,卻帶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去吧,去獲得你想要的力量,然後在炎獄之民摧毀‘蛛網’系統的時候逃出去。在這個末日,活下去吧。”
“那你呢?”
周離靜靜的注視着唐堯,在他的目光中,這個一直足夠樂觀足夠堅強的男人,有些疲憊的搖了搖頭。
“這裏是我的地盤,是我的家。”
“我的老婆孩子都在災難中死了,現在的我,也就只剩下這裏了。”
唐堯打開入口的金屬門,把周離一把推了進去,然後按下了關門的按鈕。在緩緩合攏的門外,他笑的爽朗。
“就讓我跟這混帳地方一起完蛋吧。”
通往中心監獄城市的通道牆壁上鑲嵌着藍色的冷光燈,分外幽森靜寂。在這種地方呆的越久,就越覺得壓抑。每向前走百米左右就會有一道金屬閥門,當周離走到跟前就會自動打開,然後在他通過後立刻關閉,似乎是在宣告着退路已絕。
腳步沉重的異乎尋常,周離覺得自己的神經已經麻痹,向前走的動作機械而僵硬。有點恍惚,他不由自主又想起唐堯那個笑容,和那句話。
【就讓我跟這混帳地方一起完蛋吧。】
這算是永別嗎?
的确,人要想死不需要什麽理由。尤其是這種時候,選擇放棄生命比任何時候都輕松。最開始周離也是想死的,跌跌撞撞活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沮喪。只是在經歷了這一連串離奇而艱辛的與死亡拼搏的歷程之後,他現在,想活下去。
午後有些刺眼的陽光從打開的閥門後射入陰暗的通道中,照拂在周離有些恍惚的臉上。他緩慢的擡起頭,看向一望無際的廣闊天穹。
“人生啊。”
謂嘆着擡起腿,邁出那道作為光明與黑暗分割點的閥門。周離站在午後暖洋洋的日光下,低下頭無聲微笑。
中心監獄城市分為東西南北四個大區,裏面居住的犯人也是按照實力從弱到強分布。而城中心的物資補給點周圍一公裏的範圍內是默認的禁區,只有每月一日可以由各區的四名統治者進入,并按照協約獲得不同數量的物資。在這座城市中沒有任何明文的規則,只有各個區不同的潛規則。但在這衆多的潛規則中,只有一條是共通的。
強者為尊。
周離進來的這一天恰好正是這個月的一號,幾乎所有人都忙于領取物資而集中到了中心區附近。他在空蕩蕩的街道上走着路,有些茫然的觀察着這座看上去有點破舊的城市。想找個人問路,走了半天卻連個人影都沒看見。克制了好奇心,周離認真的觀察着街道兩旁建築物上不太明顯的編號牌。東A區331號,這是他的目的地。
“喲,小哥,來碗面?”
被突然在身後響起的粗曠聲音吓了一跳,周離僵硬着回過頭,看見一個頭上綁着毛巾的粗豪漢子正沖他和善的微笑。
“不了。”
搖搖頭向對方走過去,周離這時才發現對方身後赫然是一家蘭州拉面館。一邊感慨着蘭州拉面館真是無處不在,一邊有點尴尬的撓着頭,他聳聳肩開口。
“我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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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清水湯面。
周離端着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