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節課是英語課,他還有十分鐘的課間休息時間可以寫作文

還會不會堅持讓他出國,奚盟現在已經下定決心不去,如果他們再次對立,他得想好如何控制情緒好聲好氣地向高蘭蘭說明。

突然,手機振動了。奚盟訝然地看着這通淩晨一點多的來電,接通後問:“你還沒睡?”

“我看到你了。”虞君在電話那頭笑着說。

聽罷,奚盟看到剛才自己一直眺望的方向出現了光點,那是虞君的手機電筒。虞君吸了吸鼻子,帶着鼻音說:“好冷!”

奚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機電筒,關閉了燈光,問:“你怎麽會到陽臺上來?”

“我們說好了呀。”虞君理所當然地說,“我正想發消息問你睡了沒,看到有光,就直接給你打電話了。你冷不冷?要不要進屋裏?”

他猶豫着,問:“我們就在陽臺說吧,你別把燈關上好嗎?”

“當然可以。”虞君把手機的燈保持打開的狀态,關心道,“晚上怎麽樣?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哪裏有這麽容易?奚盟沮喪地想。他把回到家以後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虞君,包括他拒絕了高蘭蘭出國的要求,還有她摔倒受傷的事。“現在我們都不說話,氣氛很差。”奚盟苦惱地說,“我也不知道和她說什麽。你說,萬一我還是要出國,怎麽辦?”

虞君沉吟片刻,輕松地說:“那我們就執行‘1號陽臺計劃’。”

奚盟一愣,問:“什麽‘1號陽臺計劃’?”

“上回我們不是在陽臺上說好了嗎?我和你一起去。如果你這個寒假就得過去,在那邊等我幾個月,我很快也會去的。”虞君又吸了吸鼻子,“我報的法語課上到一半了。”

他心頭發堵,甕聲甕氣地說:“我不想過去。”

“哪怕和我一起?”虞君意外地問。

奚盟沉默良久,執拗地問:“有沒有‘2號陽臺計劃’?”問完,他聽見虞君打了個噴嚏,忙緊張地改口問,“你是不是很冷?我們進屋吧。”電話那頭傳來了湯圓的叫聲,奚盟不由得吃驚。

“居然被吵醒了?我說話的聲音明明這麽小聲。”虞君小聲地嘀咕。

奚盟忍笑道:“但是打噴嚏的聲音可不小。”虞君在電話那邊哎哎了兩聲,惹得奚盟更想笑了。

伴着小狗的叫聲,虞君家的方向亮起了房間的燈光。奚盟訝然地望着,失望地發現他們得挂電話了。虞君哄了小狗幾句,沒能讓它消停,只好對奚盟說:“我媽起床了,我先挂電話。明天我能去你家嗎?我想把上回借你的習題冊還給你,還有檸檸下午做的玫瑰馬蹄糕。”

“明天我媽媽在家……”奚盟為難地說完,意識到虞君真正的意圖,不禁怔忡,“你真的來嗎?”

他肯定地說:“嗯,你要是答應,我一定去。”

虞君始終沒有關閉他的手機燈光,哪怕別的燈也亮了起來,可那點銀色的光依然格外明亮。奚盟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被一團火焰包圍着,那是銀色的火焰,不是非常熱,暖得十分溫和。他在冷風中握緊了手機,答應道:“好,我在家等你。”

睡覺前喝了一大杯熱水,給虞君帶來的後果除了起了兩次夜以外,沒有任何增益效果。他依然感冒了。

早上,虞檸被他的咳嗽聲吵醒,又在他的咳嗽聲中化好妝。“哥,給奚盟哥的馬蹄糕我幫你裝進盒子裏了,還在冰箱。”她對着鏡子把眉毛畫好,“我出去了。”

虞君坐在床頭擤鼻子,啞着聲音謝謝她,交代她路上小心。他的頭很沉,從上鋪跳下來時險些摔跤。就這麽晃晃悠悠地洗漱完畢,虞君添了一件厚衣服,坐在餐桌旁吃媽媽準備好的早餐。爸爸在出門以前,把給他的感冒藥放在了桌上。

“爸爸再見!”虞君扯着沙啞的嗓子道別,又拿起桌上的那張游園會宣傳單,一邊喝豆漿一邊問夏智淵,“媽!你是想要這個東北大米吧?”

“聽說今年的套圈有活鴨子,你套一只回來吧!大米無所謂。”正在陽臺晾衣服的夏智淵回說。聞言,虞君險些把豆漿噴出來。

他吃好了早餐,取出冰箱裏的糕點,在穿好鞋子後對夏智淵道別:“媽,我到奚盟家去一趟!”

“感冒了還上別人家?”夏智淵把他忘記的手套遞給他,又問,“奚盟吃早餐沒有?”

這個虞君怎麽知道?他眨了眨眼,不确定地說:“應該吃了吧。”

“這個牛奶,今天檸檸沒喝,你拿過去吧。回來時順便把空瓶子放進牛奶箱裏。”夏智淵從冰箱門的背後遞給他一瓶牛奶。

虞君戴好了手套,接過牛奶:“好。謝謝媽媽。”

☆、5th.

稀薄的空氣流動着,從每一片倔強地留在樹梢的花朵上掠過。

幼兒園放假以後,孩子們的小操場被居委會征用了。熱衷于發揮餘熱的老奶奶們正在操場上排演小區新年聯歡會的舞蹈,虞君騎着自行車路過,見到老太太們一個個精神抖擻的樣子,想到病怏怏的自己,內心無比地羨慕。

真好。他這麽想着,打了一個噴嚏,在自行車上晃了晃。

沒有想到第一次鄭重其事地拜訪奚盟家,便遇到了感冒,虞君為這個不好的征兆而心生忐忑。吃下的感冒藥漸漸地開始發揮作用,他站在上升的電梯間裏,只感到天旋地轉。電梯抵達的時間比他想象的要快一些,他來到奚盟的家門口,看看左手拎的糕點盒,又看看右手拎的牛奶,感覺自己這副模樣頗有些古時候提親的意味,然而如果真的是提親,這點彩禮未免太寒碜了。

他還有一本習題集。虞君好笑地搖了搖頭,把牛奶換左手拿,按下了奚盟家的門鈴。

奚盟很快地為他開了門,他一見到站在門外的虞君,不由得怔了怔,關心地問:“你感冒了?”

“嗯,一點點,吃過藥了。”虞君帶着口罩,甕聲甕氣地回答。他進門以後,問,“阿姨呢?醒了嗎?”

一覺醒來,奚盟和高蘭蘭的關系沒有一點變化。高蘭蘭很早便醒了,為奚盟準備了早餐,兩人沉默不語地共進早餐後,她開始在書房裏打電話。奚盟聽出她在談工作,一直沒有打擾,也不知道要如何打擾她。

“她在書房。”奚盟等虞君換好鞋,謝過他帶來的點心和牛奶,奇道,“怎麽還有牛奶?”

虞君輕微地咳了兩聲,摘下口罩:“檸檸的,她今早沒喝,我媽讓我拿給你。”

奚盟把東西拿往廚房裏放,出來見到虞君幹涸而蒼白的嘴唇,心疼極了,忙說:“我給你倒杯熱水。”

“謝謝。”虞君總忍不住自己的咳嗽,他懊惱地皺着眉,正要往書房去向高蘭蘭問好,卻見她扶着牆一瘸一拐地走出來。兩人對視了一秒,虞君抓緊手中的口罩,禮貌地問候:“阿姨好。”

高蘭蘭沒有化妝,素顏的她看起來氣色十分差。她對虞君微微一笑,寒暄說:“來找奚盟玩?”

“嗯,借他的習題冊看完了,拿過來還。”說完,他接過奚盟遞給自己的熱水,發現他尴尬地看了高蘭蘭一眼,兩廂不語。氣氛在母子二人打了照面以後,急劇下降,虞君端着手中滾燙的熱水,想了想,主動地說:“阿姨,我帶了一點我妹妹做的玫瑰馬蹄糕。您嘗一嘗吧,挺好吃的。”

高蘭蘭詫異地看着他,又看看沉默不語的兒子,半晌,讷讷地點頭:“好。”

趁着高蘭蘭往餐廳走,奚盟開始準備熱茶。虞君看他忙裏忙外,只顧着找事做,心底籲了口氣。當他打開糕點的盒子,高蘭蘭倏爾從座位上起身,開始擺放點心碟。虞君見她動作突兀,心裏頭打着鼓,又不方便對主人家說由他來做這些瑣事,只得默默地和高蘭蘭一起把切好的馬蹄糕分在點心碟裏。

“你感冒了?”高蘭蘭關切地問。

虞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昨晚和妹妹出門遛狗,吹了點風。”他忍不住往高蘭蘭的右腳瞥了一眼,又倉促地看了看她,等終于把糕點分好,兩人重新坐了下來。要如何開啓話題?虞君在心裏琢磨着。既然高蘭蘭關心了他的身體,他是不是也應該問一問她為什麽受傷了?可是,這豈不是往槍口上撞嗎?他暗自沮喪着,轉頭發現奚盟已經沏好了茶,忙道:“一起坐吧。”

“我還有兩道題沒做完,等會兒。”奚盟把熱茶端到桌上,說着莫名其妙的借口,在和媽媽短暫的對視以後,快步走回了房間。

“哎……”高蘭蘭忍不住出聲叫他,但不知為何,沒有繼續挽留。末了,她對尴尬無比的虞君抱歉地笑了笑,解釋道:“昨天他在學校裏出了點事,心情不太好。——喝茶。”

虞君雙手接過高蘭蘭推往自己面前的茶杯,低頭說:“謝謝阿姨。”他窘促地坐着,幾次往奚盟的房間望,又更為困窘地對高蘭蘭讪笑。

高蘭蘭同樣讪讪一笑,她仔細地看了看面前晶瑩剔透的馬蹄糕,稱贊說:“這是你妹妹做的?真漂亮。”

“您嘗嘗看,味道不錯。”虞君忙說。

她點頭,用叉子切開一小塊嘗了一口,面上露出愉悅的神情,再度誇獎說:“你的妹妹真是心靈手巧。她多大了?”

“初二。”虞君說完,看見高蘭蘭詫異的表情,赧然笑說,“不過我覺得她是我們家裏最有能耐的人了。”

高蘭蘭怔了怔,半晌慚愧地說:“嗯,這麽小的年紀就能做這些,已經很厲害了。我很少做這類點心。”

這個虞君聽奚盟說過,他的媽媽是事業型的女性。

二人安靜地吃着點心、喝着熱茶,又過了一會兒,高蘭蘭按捺不住,對房間裏的奚盟喊:“奚盟,客人在外面,你要一直待在房間裏嗎?”

聽罷虞君忙不疊地為他開脫:“沒關系,快高考了,他大概很緊張。”話音剛落,他見到奚盟沉着臉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奚盟默不吭聲地走到餐廳,拉開虞君身邊的椅子坐下。在虞君給他倒茶以前,他搶先端起茶壺,往茶杯裏倒了一杯花茶,又兀自從糕點盒裏取出一塊馬蹄糕,擺放在自己的面前。

高蘭蘭坐在對面,看着他一步步地做完這一系列動作,面色開始泛紅。

“寫完了?”虞君搶白道。

奚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想了想,又問:“聯考你考得怎麽樣?”

虞君有意要進一步化解這股彌漫在空氣裏密不透風的尴尬,控制着語氣:“馬馬虎虎吧。”

聽到這四個字,奚盟垂下了眼簾。

“虞君,你打算考哪個學校,有意向嗎?”高蘭蘭像其他家長一樣,樂于向應考的孩子問這類問題。

換做是別人,虞君肯定随意地敷衍過去,但他這次登門帶着目的,自然不能搪塞。他态度認真而謙虛地說:“不太确定,只是想考北京的學校。”

高蘭蘭了然地點頭,微笑說:“北京很多不錯的學校。”她看了看奚盟,“奚盟要出國。”

奚盟皺眉,拒絕的話正要脫口而出,虞君先在桌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他一愣,閉上嘴巴,不着痕跡地把虞君的手掙開了。虞君看看奚盟,對高蘭蘭點頭說:“我聽他說過,是去加拿大吧?他說您因為工作的關系要移民了,所以他要去那邊上大學。”

大概沒有想到兩個孩子私下有過交流,高蘭蘭微微錯愕。很快,自信而欣慰的微笑再次浮現在她的臉上,又帶着一些小女孩的腼腆,她說:“嗯,對。”

虞君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握成拳頭,他定了定神,盡最大的努力坦然地說:“他跟我說要去加拿大留學時,我查過一段時間的資料,關于出國需要做哪些準備這類的。”看到高蘭蘭面露疑惑,他剪得整齊幹淨的指甲陷進了掌心裏,“因為我想和他一起去。”

奚盟怔住,扭頭難以置信地看向了虞君。虞君對他坦誠地笑了笑,又看向同樣愣住的高蘭蘭,想了想,說:“我正在學法語,再過半年,生活中一些簡單的對話應該不是問題了。我的英語挺好。”

高蘭蘭聽得越多,精細的眉擰得越緊,她的臉色漲紅,良久,又褪得毫無血色。“如果奚盟不去加拿大呢?”她敏銳地看了奚盟一眼,又定定地注視着虞君,“你還是想報北京的學校?”

話說開了,虞君心底的忐忑消退了很多,反而充滿了勇氣。他搖搖頭,說:“不一定,如果奚盟不去北京的話,我也不去。”

聞言,高蘭蘭睜圓了杏目。她不可思議地看着餐桌對面的兩個男孩子,尤其是自己的兒子。見他始終低着頭,高蘭蘭沉聲道:“奚盟,看着媽媽。告訴媽媽,是真的嗎?”

虞君轉頭忐忑地看向沉默不語的奚盟,他垂着眼簾,柔軟的長睫毛微微地顫抖着。奚盟保持着一個和虞君一樣的姿勢——雙手放在膝上,握成青白的拳頭,過了一會兒,他擡頭回視高蘭蘭,堅決地說:“媽媽,我不出國。起碼,不是現在。”

高蘭蘭坐得端正,擡頭挺胸,頸子上的青筋露了出來。她原本态度尖銳,但當奚盟給了她無比肯定的回答後,她開始發抖。“我知道了。”高蘭蘭說着沒頭沒尾的話,倉促地端起自己的茶,正要攪拌裏面的檸檬,卻因為杯子在杯碟上瑟瑟抖動而不得不重新把茶放下,“虞君,你先回去吧。”

她沒有直截了當地拒絕和否認,着實出乎虞君的預料。他以為自己還要經歷一段說服,可面對高蘭蘭的逐客令,虞君不得不适可而止了。他無奈地起身,抱歉地看了奚盟一眼,輕聲道:“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奚盟立即站起來,又看向高蘭蘭。

高蘭蘭本就蒼白的面色多出了許多疲憊之感,她揮揮手,有氣無力地說:“去吧。”

虞檸做的玫瑰馬蹄糕一口也沒吃上,奚盟望着電梯裏的數字,尋思着自己也不會再有機會吃了。盡管這樣,他的心底還是禁不住冒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雀躍感,仿佛自己的人生突然實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願望,是虞君幫他實現的。想到這裏,奚盟的眼睛轉了轉,沒心沒肺地努了一下嘴巴。

“這麽開心?”虞君瞥到了他臉上的小表情,哭笑不得。

奚盟走出電梯,讪讪一笑,問:“這是‘2號陽臺計劃’嗎?”

“嗯。咳!咳!”虞君捂着嘴巴用力地咳起來,仿佛剛才在高蘭蘭面前擺好的姿态全沒了,只顧着咳。奚盟見狀,忙不疊地給他捶背,好不容易等他緩過氣來,又忍不住心疼地瞪了他一眼。

虞君喘了一會兒氣,對奚盟虛弱地笑了笑,問:“你害怕嗎?”

不管虞君問的是什麽,奚盟搖頭:“不怕。”

“那……咳!”他彎腰重重地咳了幾聲,為自己無可奈何地搖頭,直起身,“那就好。”

奚盟感動又憐惜地笑了,他憂愁地看着虞君,問:“你怎麽想到現在就說?”

“因為我想更好地照顧你。”說完,虞君又忍不住咳了兩聲,羸弱的模樣分毫不像能夠照顧人的樣子,他蒼白地微笑,“也方便你更好地照顧我。”

奚盟的心頭一酸,好氣又好笑地看着他,末了柔聲道:“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

虞君感激地笑,上前把他抱住,說:“謝了。”

☆、1st.

居委會的工作人員們提前三天将商業街布置得充滿了新春的歡樂氣息,每一家商店同樣裝扮得喜氣洋洋,可遇到一場不大不小的冷雨,紅燈籠和小彩旗全被打得蔫蔫。幸好游園會正式開展的那一天沒有下雨,雖然地面依然泛着雨後的濕氣,空氣中四處彌漫着冰冷濕潤的水分子,灰色的天空仿佛随時會落下雨滴,游園會依然在一片歡樂的鑼鼓聲中蓄勢待發了。

奚盟從前居住的小區從不會有這樣充滿年味的活動,清早他在床上隐約地聽見小區的廣播說游園會将如期舉行,希望小區的居民們積極參加,立即從床上爬了起來。刷牙時,他收到虞君的消息,也是提醒他游園會不會取消。他用空出來的那只手回複了消息,又把手機丢在鏡前的小竹筐裏,抓起水杯漱口,抓緊時間出門。

“媽媽,”奚盟換好衣服,走到高蘭蘭的書房門口,“我去游園會玩了。”

高蘭蘭正在修改自己的設計圖,聞言筆鋒一頓,擡頭往外望,問:“和虞君一起嗎?”

奚盟含糊地點頭,又補充道:“虞檸也一起。”

她重新低頭,随口應道:“去吧,玩得開心。”

奚盟和高蘭蘭說了道別後出門了,跟往常沒有太大差別,而這恰恰是差別最大的地方。那天,他和虞君向高蘭蘭承認了他們的關系,高蘭蘭聽完後立即請虞君離開了。可是,當奚盟重新回到家裏,卻不見高蘭蘭再提起這件事。一切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似的,高蘭蘭沒有禁止奚盟繼續和虞君繼續來往,也不會特意地向奚盟問起他們的事。她對待虞君的态度依舊如同以前,聽說奚盟要和虞君一起去玩,同樣只交代路上小心,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這讓奚盟和虞君都十分拿不定主意,難道,高蘭蘭是同意他們交往了?默許了?無論如何,比起口頭上的接受,默許的态度最令人捉摸不透,兩人都免不了擔心一直處于沉默态度的高蘭蘭什麽時候突然爆發,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她還是什麽也沒說?”正在搶彩頭的兩組舞獅隊在小超市的門前精神抖擻地活動着,虞君站在人群後面看熱鬧,又向奚盟問起了阿姨的态度。

紅色的獅子搶到了彩頭,奚盟跟着大家一起鼓掌,無奈地點頭:“嗯,她好像在趕一份圖,挺忙的。”

再怎麽忙,也不應該這樣對待兒子的事情吧?虞君這樣腹诽着,想了想,他再一次自我催眠:“算了,就當她答應吧。否則又能怎麽樣?”

奚盟同樣沒有再次往槍口上撞的勇氣和耐心,雙手一攤,轉而問:“小區裏每年都這麽熱鬧嗎?”

說到這個,虞君同樣納悶:“往年沒有這個舞獅的活動,難道今年比較特別?”

“這是超市開業的舞獅啦!”虞檸在一旁受不了地白了哥哥一眼,對奚盟同樣很嫌棄,“沒看見超市的名稱都變了嗎?”

經過妹妹的提醒,兩個哥哥這才發現原來超市已經易名,頓時都吃驚得不得了。奚盟忙問:“那游園會呢?”

話音未落,他們身後不遠處的棕榈樹下響起了擴音喇叭的聲音,居委會主任興高采烈地喊道:“各位居民朋友們,新年好!”

奚盟回頭一看,發現居委會主任身穿嶄新而喜慶的旗袍,胸前佩戴祝賀新春的綢帶,笑得如同一朵燦爛的花朵。她的身邊還有派出所的所長以及許多奚盟認不出來的人,七八人排成一排,仿佛要發表重要講話的模樣。奚盟正雲裏霧裏,大夥兒已經朝棕榈樹走了過去,他也被虞檸拉着往那邊走。

“這幾個領導說完話,就開始了。”虞檸踮起腳尖在他的耳邊小聲地說。

奚盟驚奇地回視她,又站直了身體,偷偷地在虞君的耳邊道:“這麽政治正确?”

“不重要、不重要。”他滿不在乎地擺擺手。

奚盟發現所有等着游園會開始的居民們和他們一樣心不在焉,只等着發言結束以後,游園會正式開始。工作人員已經在前夜把每一個活動的區域都劃分清楚,活動的獎品也明白地羅列在一旁的小桌上,那全是洗潔精、洗衣液這類生活中的消耗品,還有不少讨小朋友喜歡的糖果和餅幹。奚盟心不在焉地等待着,突然,在居委會主任發言結束後,不知哪裏傳來了一聲鴨子的嘎嘎聲,緊接着,許多鴨子的聲音此起彼伏,氣氛頓時變得格外熱鬧和尴尬。

趁着還有其他領導講話,工作人員忙不疊地把幾框活鴨子拖到了遠處的咖啡館門口,Matt在店裏見了,不滿地走出來驅逐工作人員和鴨子。伴着遠處傳來的鴨子叫聲,剩下的領導不尴不尬地發表了簡短的講話,居委會主任終于宣布游園會開始了!

比起學校裏跨年游園活動,小區的游園會顯得簡單實在許多。瞎子打鼓、小貓釣魚、定點投籃這樣的小游戲基本不需要多費力氣便能得到一份小小的獎品,但同樣可以讓居民們在得到獎品的同時收獲一份歡聲笑語。

虞君自從上小學高年級以後,這樣的游戲已經被他歸到“幼稚”那一類,要不是妹妹哭着喊着要來玩,他恐怕連路過也不會過來看一眼。後來連虞檸也轉入了自認為成為小大人的年齡,不屑于玩這些游戲了,兩人冷眼看了兩年游園會,只有當夏智淵喊着家裏沒有陳醋或醬油時,會勉為其難地下樓贏取一點獎品。但今年虞檸格外觊觎給湯圓的極品狗糧,又來了精神。她早早地候在猜詞游戲的活動區域旁,只等着游戲開始。

參加這個游戲的人幾乎全是年輕人,還有不少小朋友。游戲一開始,虞檸和虞君便發揮出超人的默契,在規定的時間內一連猜中了二十三個詞,成績讓後來的人難以望其項背,看得奚盟目瞪口呆。她高興得抱住哥哥使勁跳,在一旁的湯圓絲毫不知道自己即将獲得一大袋狗糧,只顧着和小主人一起蹦得歡。周圍人全用贊嘆的目光看他們,虞君得意地沖奚盟挑了一下眉,心想自己完成了妹妹的任務,可以和奚盟約會了,便對她說:“我們走了,你等着領獎品。”

“行,你走吧。”虞檸利用完哥哥,幹脆地道別。

虞君就知道她是這樣,恨恨地戳了一下她的腦瓜子,和奚盟往小學的操場投籃去了。

參加定點投籃的人多是男生,也有一些女孩子,樣子看起來都像是附近學校裏的學生,場面十分熱鬧。他們來得有些遲,很多不錯的獎品已經被領走了,但參加游戲本是為了放松心情,能不能得到獎品倒是無所謂。等了一會兒,一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小男孩抱着對他來說太大的籃球,來到了罰球線內,他的爸爸媽媽在一旁給他加油打氣,而其他人同樣也看得興致十足。

奚盟和虞君饒有興趣地看着,只見小男孩高高地舉起籃球,奮力地往上一跳,籃球卻沒有向上抛起,而是往前推了出去,沒輕沒重地丢到了工作人員的身上。負責計分的青年笑嘻嘻地接住了籃球,又給一臉懵懂的小男孩發了幾顆糖,周圍沒有人有異議,反而鼓勵小孩子再玩一會兒。小男孩腼腆地跑回了媽媽的身邊,一把抱住媽媽的大腿,紅着臉百般不情願,又在媽媽的提醒下,向發糖的哥哥說了一聲謝謝。

“咦?居然有醋!”虞君眯起眼睛,盯着遠處擺放的桌子。

很快輪到了奚盟投球,他接過計分員丢來的籃球,往地上拍了幾下,問:“你要醋?”

虞君依稀記得什麽時候媽媽說過醋沒有了,卻不太确定:“好像我媽想要?”

“那個醋要投幾分?”奚盟走到罰球線上,問計分員。

計分員嘴裏咬着哨子,雙手對奚盟比了個數字:“8分。”

參加者可以站在罰球線內、罰球線上和三分線上投籃,投進球分別計1分、2分和3分。奚盟聽罷,又退回了三分線外。他托起籃球,雙膝微微地曲下,瞄準籃框,把球投了出去。

“哇塞!”作為頭號粉絲的虞君見到球進了框,馬上熱烈鼓掌。

聞聲奚盟不滿地盯了他一眼,又在重新拿到球以後,幹淨利落地投進了第二個、第三個,醋到手。

奚盟在一陣誇贊的掌聲中拿到了一瓶醋,定睛一看,發現居然是日本進口的壽司醋,不免心生懷疑。這時虞君已經拿到了籃球,他只得站在旁邊等他投籃。虞君同樣選擇了三分線外,投進第一球以後,計分員滿是懷疑地反複看他和奚盟,把球遞給虞君:“你倆校隊的?”

虞君扁了扁嘴巴,又輕輕松松地投中了第二個三分球。奚盟早知他的籃球打得好,見狀還是樂了,可他想到獎品是沒什麽用途的壽司醋,又忍不住想開口阻止虞君。虞君沿着三分線外走,又找到了另一個投球點,正要把球投出去,虞檸突然在人牆後面大喊:“哥!鴨子快沒了!”聽到這話,虞君一不留神把球投了個三不沾。

“什麽鴨子?”奚盟沒聽明白,問撥開人牆走進來的虞檸。

“套圈那裏有鴨子,我媽想要一只,這樣今年就不用買了。”虞檸拉住奚盟往外走,“你也來幫忙,快!”

虞君還在原地等獎品,可想到鴨子快沒了,又等不下去,在工作人員非要他在各種獎品中做出抉擇時随意地拿了一小袋小甜餅,匆匆忙忙地跟着他們往套圈的地點跑去。

☆、2nd.

最後,他們還是沒有得到一只鴨子。

夏智淵沉默地看着放在餐桌上的一大瓶壽司醋,半晌,問:“你們想吃壽司?”

聽到她的問題,三個孩子同樣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當中。湯圓在餐桌旁高高興興地吃着它的口糧,發覺氣氛的古怪,停下來好奇地看了看主人們:“汪!”它打破了沉默。

“檸檸想吃。”虞君把責任推給了妹妹。

虞檸接到媽媽問詢的目光,忙不疊地連連點頭,應說:“嗯吶嗯吶,已經很久沒有吃了。”

話雖如此,夏智淵皺着眉苦惱道:“但是,我不會做壽司啊。”她轉頭問從書房裏走出來倒茶的丈夫,“哎,你會做壽司嗎?”

“嚯!這麽大一包狗糧!還有大米和洗衣液!”虞毅這才發現孩子們贏回來的豐盛獎品,一番感慨之後發現妻子仍盯着自己等答案,眨了眨眼,“哦,可能會吧。上網查一查不就會了?你們誰想吃?虞檸還是虞君?”

奚盟正要主動地說那是一次失誤,虞檸搶白說:“爸爸,是我想吃。”

“那你自己學做呗。”虞毅端着茶又往書房裏走,經過餐桌,拿了幾片小甜餅,毫不在乎地說,“多大的事兒。”

夏智淵和虞毅夫妻倆的戰線一致,聽罷說:“這瓶醋你們自己折騰吧。”

虞君仍在懷疑自己的記憶,問:“媽,你之前不是說沒醋了嗎?”

“那也不是壽司醋呀,這個醋能做糖醋魚嗎?”問完,她自己先産生了質疑,問孩子們,“能做糖醋魚嗎?”

三個孩子面面相觑,不約而同地搖頭:“不知道。”

高蘭蘭晚上要出門應酬,留了奚盟一個人自己解決晚餐。聽說這件事,虞君的爸爸媽媽把他留在了自己的家中吃晚飯。此前,奚盟已經在虞君家吃過好幾回飯了,漸漸地和他們家熟悉以後,也不再像起初那樣總是客客氣氣地前往廚房幫忙,而是留在房間裏和虞君兄妹倆消磨飯前的時間。

關于奚盟不能去廚房幫忙這一點,兄妹倆對他有過強制性的規定。因為平時他們倆在家裏很少進廚房幫忙,只是懶洋洋地等飯吃,可是如果奚盟去幫忙了,他們當然不好意思再呆在房間或客廳裏,也得去廚房幫忙。虞君和虞檸壓根不樂意摻和廚房裏的工作,更不願意在奚盟回家以後,又被夏智淵用懂事禮貌的奚盟作對比把他們念叨一通。所以,一旦奚盟萌生起去幫忙的念頭,虞君或者虞檸會立即把他喊住,要他跟他們一起犯懶等吃。

“講道理,到底為什麽會選那瓶壽司醋?”坐在書桌旁畫畫的虞檸想起自己莫名其妙領到的做壽司的任務,依然耿耿于懷,“難道投籃沒有別的獎品了?”

虞君看看眄視着自己的奚盟,唉聲嘆氣道:“我的近視越來越厲害了,以為那是普通的醋。”

“這樣?”虞檸想了想,理解地點頭,“難怪你後來投了個三不沾。”

他冷聲道:“滾。”

奚盟來到書桌旁翻弄那包贏到的糖果,好奇地看了虞檸一眼:“你在畫什麽?”

“壽司!”她抖掉畫紙上的橡皮屑,向奚盟展示,“像嗎?”

他接過畫定睛一看,驚嘆道:“惟妙惟肖啊!”

虞檸得意地笑了笑,問:“你買嗎?”

“嗯?”奚盟沒聽明白這個問題。眼見妹妹毫無征兆地開始向奚盟兜售畫作,虞君不滿地說:“哎、哎,你搞什麽鬼?連奚盟的錢都想賺!”他對奚盟說,“別理她,這丫頭最近窮瘋了,腦子不太清楚。”

虞檸朝他做了個鬼臉,嘟哝道:“又不是賺你的錢。”她頓了頓,“咦?還是奚盟哥的錢平時都花在你的身上?”

奚盟正吃着糖,聞言被唾液嗆了。“瞎說什麽。”他好氣又好笑地操起桌上的漫畫書往小姑娘的腦袋上敲了一下,奇怪地問,“你又窮了?想要錢買什麽?”

她撇撇嘴,鉛筆輕輕地在一張新的畫紙上勾勒着:“口紅啊,我的腮紅和空氣粉餅也快用完了。”

這些都是虞檸平時會使用的化妝品,既然她平時沒有斷過貨,為什麽現在卻喊窮?奚盟不解

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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