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月兒,那是和戀人的……”
她看着他,似乎是不太清楚的歪了歪頭,“是和戀人嗎?”
他凝眉,是和戀人?
他看着她,小姑娘是将他當作戀人了嗎?
可是,他……
她早就是他的妻,只是,生生世世,他和她卻難逃上天的捉弄,難逃命運的浩劫。
雪花飄落,紅梅在寒風中招搖。
席中的各國使者一聽大漢天子要治罪于破奴将軍,都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打擾了這一刻的肅靜。
“就算皇上要治罪于我,我趙破奴,今日,也要給舒攬月一個名分。”
“名分?”皇上一聽這詞,狠厲的瞧着他,“你給她什麽名分?”
“回禀皇上,她是我兒安國的娘親。”
破奴将軍此言一出,舉座震驚。
破奴将軍年過三十又三載,并無妻室,卻有一兒,這兒在府中養了十餘年,衆人都認為,這孩子乃是破奴将軍養子,不曉得是從戰場上還是大街上撿來的。
破奴将軍好心是好心,不過,若是說,戰場上,大街上,有那麽多的失去父母的孩子,飛鷹将軍卻偏偏撿了一個還算好看的小娃子,雖然說小娃子好看是好看,但是,為何偏偏是這個孩子獨得大将軍恩寵,只是因為這孩子長得好看?若單是這樣,可難免,将軍太過于注重外表了。
和這些一樣的話,街頭小百姓閑暇時,也免不了議論幾番。
大多回應的,都是料想,破奴将軍是因為看那孩子骨骼驚奇,是練武功的好苗子,将來是能夠為大漢立功勞的将士,大有可造之材。
Advertisement
安國,治國,□□之意 。可見,破奴将軍對這孩子的期望。
誰料,今日是怎麽回事?
破奴将軍出來一個他兒的娘親?
席中人都快要坐不住了。
破奴将軍說的匈奴不滅,無以為家,這話可是随便說說,逗弄他們玩的?說的他們膽戰心驚了多年,竟然是诓騙他們的,實際上破奴将軍已經有妻有子了?
皇上凝眉看着他,“破奴,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回禀皇上,安國是我與攬月的孩子,親生的孩子。”
“親生的孩子?破奴将軍你可曉得你在說什麽?”皇上瞪着破奴将軍,意思就是,原來你就是那個毀了她清白的男人?
“舒攬月,你說,可是破奴将軍毀了你的清白?”
舒攬月跪在破奴将軍的身邊,緩緩道:“回禀皇上,攬月本就是風塵女子,賣藝之人,攬月此生能夠遇見破奴将軍,便是攬月的幸事,破奴将軍何來強迫攬月一說,攬月游走江湖多年,風雪之中,飽受饑寒,若是破奴将軍不嫌棄攬月,攬月能夠見到兒子,能夠讓兒子承歡膝下,攬月此生足矣。還望皇上成全。”
皇上看着他與她,咬了咬牙。
天際飄雪,皇上的臉色有些發白。
原來,不是破奴将軍大膽,竟是郎有情,妾有意。
今日,也不是跳舞,而是做的一場戲。
皇上瞥了一眼席中的虎狼,是的,虎狼,這些使者,都等着看笑話。
皇上看着破奴将軍,嘴角帶着笑意,“破奴将軍,很好,很好。”你将龍威,天子的威嚴至于何地?
皇上眯起了眼睛,破奴将軍,你很好,很好,你是在拿江山和美人,來讓朕,做一個選擇。
江山和美人,世間竟無兩全法。
雪花落在皇上的手上,他的手上早已生了寒意。
他勾唇,淺笑,擡起了手,道:“破奴将軍,快快起來。”
破奴将軍低着頭,天子豈是他能直視的。
可是,天子的威嚴,他不是早就觸犯了嗎?
“臣不敢。”
皇上心中冷笑。
皇上握住了他的胳膊,“破奴将軍請起。”皇上話說了兩遍,哪能再讓皇上将這‘将軍請起’的話再說一遍,破奴将軍起身,皇上緊緊的捏着破奴将軍的胳膊,臉上卻含着笑意,緩緩道:“破奴将軍啊,你應該早同朕說的,攬月跳舞再美,左右也不過一個風塵女子,朕就算再荒唐,也不過就是讓她在宮中,給朕跳跳舞,哪能真的像外界傳言一般,給她封什麽梅妃,你若是喜歡她,早同朕說,朕将她賞賜給你,也就是了。”
“謝過皇上。”
“只是,她一介舞女,配不上我大漢飛鷹破奴将軍的身份。”
破奴将軍一聽此話,心中一急,擡頭,道:“回禀皇上,可是,攬月和我有一子,安國已有十餘歲。”
安國十餘歲,破奴将軍欺瞞皇上十餘月。
皇上抿着唇,看着破奴将軍,還有舒攬月,這十餘月,他不知道的時候,這兩個人又是如何私通的?
皇上仰頭看着那片梅花,火紅的梅花,仿佛在這一刻,變成了一片紅杏。
他能想象的到,她就趴在樹上,紅杏樹上,在丈高的宮牆之上,在向着遠在宮外的他招手。
真是可氣的很。
十餘月。
他和她隐瞞的真好。
“破奴将軍,你是我大漢的飛鷹将軍,若正妻是一個風塵舞女,那成什麽樣子?”
破奴将軍冷聲請求皇上,“皇上……”
“破奴将軍,你是我大漢的将軍,立的是我大漢的威嚴,這事,斷斷不能再提了。”
她開口道:“皇上,攬月不求名分,只求能夠待在将軍的身邊,侍奉将軍。”
“舒攬月。”皇上看着她,他是九五之尊,曾多次讨好她,能她,绫羅綢緞,給她金銀珠寶,只想讓她能夠接受他的封賞,做他的梅妃。
她卻說,不願意居于深宮,只願求一人,為妻。
今日,她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打的是他的臉。
破奴将軍此時也并不避諱,直接握住了舒攬月的手,叩首,道:“皇上,破奴願納攬月為妾室,給我兒安國僅有的唯一的一個娘親。”
她已生育過子嗣,那孩子,是安國,大将軍的兒子,這點,是皇上不想承認都不能的。
皇上就算能夠因為大将軍娶風塵舞女為妻,丢失大漢顏面,棒打鴛鴦,卻不能讓母子分離,這話,傳出去,真的不好聽。
“皇上,破奴願納舒攬月為妾室。”
“皇上,攬月願意嫁破奴将軍為妾。”
兩人彼此握着彼此的手,跪在風雪中。
風雪落在他和她的身上,彼此交握的手,在給對方暖意,在給對方支撐,這時,在風雪中,即便是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這是他和她的決心。
皇上看着兩人交握的手,卻覺得無比的刺眼。
“很好。”
雪花落在酒池中,梅花林中飄着濃香的酒氣。
舒攬月和破奴将軍坐在了一起,兩人相顧,笑的很是開心,一點,都不顧及皇上的臉色。
皇上看着遠處,看着梅花林中挂着的臘肉。
臘肉一片又一片,早已起了霜白。
——
破奴将軍府
踏雪寶馬載了兩人,逆着風雪,進入了府門。
她抱着他的腰間,頭靠在他的背上,道:“将軍,我以後是不是都可以這樣抱着你了?”
“到家了,月兒,下馬。”
“将軍,可是,我想這樣抱着你。”
他用低沉的聲音,道了句:“攬月,可是我不喜歡。”
這麽冷的天,她用身體給他擋風,他還不要?雖然說,嗯,風是從前面吹來的。
“哼。”她可小氣的很,不讓她抱,她才不死皮賴臉的抱他。
她腿一橫,跳下了馬。
他笑了笑,也跳了下馬兒。
她走在前面,邁過了将軍府的臺階。
他拉住了她的胳膊,道:“別走。”
她轉過頭看他,“你做什麽啊!你讓我抱,還連門都不讓我進了啊!”
他拉着她的胳膊,道:“哪裏有姑娘家自己邁過臺階的?”他說着這話,橫手,将她抱了起來,她手攬上了他的脖,看着他,笑道:“你不是說不喜歡我抱着你嗎?”
“我不喜歡你在背後抱我,我喜歡,這樣抱着你。”
“那你連家門都不讓我進呢?”
“哪家的娘子是自己邁臺階的,當然要作為丈夫的我抱着你,抱着你進入家門,才不許你自己進門。”
她聽了這話,臉上都是笑意。
在他的懷中,逆着風雪,哪怕和他與全世界為敵,也是暖和的。
他抱着她,道“攬月,我不會再娶別的女子,你永遠是我的妻子。”
“世人都說,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不可相信,男人的破嘴。”
他低頭,抱着她,立在風雪中,吻上了她的唇。
“月兒,這張破唇在吻你,你可歡喜?”
将軍府也有紅梅。
在這時,紅梅枝招搖,像在風雪中,跳舞的舞女,像她,展盡了風情。
翻天覆地,他的吻又落了下來。
在天際,梅花和片雪糾纏。
在雪中,他和她彼此糾纏。
——
在此時,摩天輪上,在最高點,他的唇在不輕易間,便蹭到了她的臉頰。
只是臉頰,便教他甚是歡喜。
“大叔,你看,下雪了,在高空中看雪花,是不是更有意境呢?”
此時此景,難免會想風花雪月。
他抿着唇,她才十六歲。
雖然說,在千年前,她十六歲,她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此生,他只是幫了她忙的大叔。
摩天輪在緩緩的轉動。
只是,在緩緩的下降。
是的,摩天輪到達了最高點,接下來,就開始緩緩的往下降了。
他看着她側臉。
在摩天輪開始下降的那一刻,他的心也在往下墜,墜落的感覺,心裏空空的。
這種感覺,很不好,就像是要失去什麽東西,無力。
他伸出了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抱在懷中。
“大叔,你是在害怕嗎?你的心……”
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大叔的心,跳的好快。
他緊緊的抱着她,道:“別住,讓我抱一會兒。”
他将她抱在懷中,才覺得有些踏實。
那一切的黑白與真相,都是從下初雪的那一夜開始颠倒的。
載滿貨車在那一瞬間,撞上了前往愛爾丁海堡的巴士。
他的心莫名一疼。
在着火的那一刻,他的車撞在了路邊的欄杆上。
飛車從天而降,直接降在了着火的巴士前。
他穿過了玻璃,渾身起了火,他蹲下了身,撫了女孩的臉頰,她的額頭被東西磕到了,都紅了,流血了,他抿着唇,屏住了呼吸,顫抖的手緩緩的探向她的鼻間,他喘了口大氣,還好,還好,她沒有什麽大事,只是被磕到了。
他看了一眼她的手,她的手中還有一顆握着的,還沒有吃的棒棒糖。
他伸手一探,她身邊的婦人和男人的脖間。
已經沒有氣息了。
他看向車外,車外已經有人聚集在這裏,他能夠聽到,那打手機的男人在說,“你好,這裏是xx路與zz路的交口,這裏發生了車禍,一輛載物貨車撞上了前往愛爾丁海堡的巴士,載物貨車和巴士都起火了。”
一個女孩躺在車的地面上,她的身下壓着一個婦人,她的手中也握着一顆已經只有一半大小的棒棒糖,看着他,問道:“叔叔,你是會變魔術嗎?你怎麽渾身着火了?”
這個小女孩……
女孩還沒有月兒大,他凝眉,不過,只有那麽不到十分之一秒,他便抱着懷中的女孩,穿過了巴士的玻璃,他已經顧及不了這麽多了。
他将懷中的攬月,抱着進入了車內,車開的飛快,停在了路邊的欄杆前,還是在走時的同一地點,這個欄杆處,沒有任何的監控,人跡罕至。
他将手放在她的頭前,摸了摸她的頭。
然後,唇貼近了她的臉頰。
這一刻,他身上的衣服,化為了一片灰燼,黑灰色的煙氣,飛出了車外。
他裸露的身上,藍紅的火焰灼燒了他的皮膚,他的背上浮現出了火紅色羽翼的模樣。
他的唇,離開了她的臉頰。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向他,他背部的火紅色羽翼在招搖,她看着他,道:“你是天使嗎?天使的翅膀是紅色的嗎?我是死了嗎?”
他拿起了車座上的懷表,在她的眼前晃動,“睡吧,安靜的睡吧,安靜的睡吧……”
在他的催眠聲中,她緩緩閉上了眼眸。
他身上的藍色火焰才漸漸熄滅,只是他背上的皮膚已經灼傷了一整片,血肉模糊,可恐可怖至及。
他咬着牙,手撫着她的臉頰。
他不能再看着她死了。
他撕掉了車座上的車套,将布裹在後背,出了車門,車門一關,再敞開的時候,他的手中是一件白色的襯衣,還有西服。
他将襯衣和西服套好,總算是有了人的模樣。
他将她抱在懷中,下一刻,是在摩天輪下。
游樂場,她和父母,早去坐愛爾丁海堡的巴士,最開始玩的地方。
他抱着她,摩天輪下是她的小臉,他在這時,便已經遇見她了。
坐在車座前,看着她,看着她和她爸媽,玩的很開心。
剛才她和她爸媽說的玩笑話,仿佛還在響在他的耳邊,他的眼前也繪成了剛才的畫面。
“媽,你和爸爸……剛才在摩天輪上是做什麽了嗎?”
她的媽媽看着她,道:“月兒,媽媽不是要你閉上眼睛的嗎?”
“媽媽,你還以為我是小孩子呢?再說,我就算是小孩子,你們都在一起那麽多年,每一次讓我蒙眼睛,我都能猜出來你們背着我,做什麽好事了,在說了,我這都已經十六歲了,好不好,我們高中,就有好幾對都談戀愛了呢!他們還偷偷在廁所接吻呢!”
她的媽媽一聽這話,擡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道:“月兒,早戀是不對的知道嗎?你可不能和同學早戀。”
“媽媽,你作為家長,這樣對我說話,我可是會産生逆反心理的。”
“逆反心理?”
“就是你不讓我做什麽,我偏偏要做什麽啊。你說不讓我早戀,我會偏偏早戀,來氣你的。”
“你這個丫頭!”
“媽媽,你要是不想我早戀呢,你應該哄着我,知道嗎?”
她媽媽看着她,虛心求教般問道:“你說,媽媽該怎麽哄你?”
“媽媽,你應該對我說,那個高中的娃子啊,都還沒有張開呢!你現在跟他們在一起,等到十八歲了,變一變了,知道他們都長得有沒有殘,再說啊。”
“你這個瓜娃子。”她的媽媽拍了拍她的腦袋。
她的爸爸在一邊笑,“月兒,男孩子都是孫猴子嗎?還變一變的。”
她的媽媽看了他的爸爸一眼,道:“你看看你家孩子,你這個作爸爸的,也不管一管,還在旁邊笑哈哈的,若是,你的小棉襖不知道被哪個男人穿去了,你連哭都哭不及的。”
她的爸爸一聽這話,拉着她的手,問道:“小棉襖,你要抛棄你的爸爸了嗎?”
“爸爸,你和媽媽恩愛去吧!”
她的媽媽笑了笑,“小情人吃醋了。”
“呵呵。”月兒哼了哼,她的媽媽拉着月兒的胳膊,道:“月兒,媽媽和爸爸不是反對你早戀,而是,媽媽和爸爸,不希望你以後會後悔。”
她歪着頭,道:“媽媽,我早戀了嗎?”
她的媽媽指着那摩天輪,緩緩道:“月兒,媽媽告訴你,這女孩子的吻,不是随便送出去的。”
“什麽叫不随便?”
“有人說,一起坐摩天輪的戀人最終會以分手告終,但當摩天輪到最高點時,如果戀人親吻,便會永遠一直走下去。”
“媽媽,你跟我說這個,是要讓我帶以後的男朋友來摩天輪玩嗎?”
她的媽媽摸着她的頭,道:“不是,媽媽是說,你要确保,你和他能夠在一起,在和他親吻。”
“媽媽,可是,不在一起,怎麽知道會不會永遠在一起呢?”
“這個……”
月兒笑了笑,道:“不過,媽媽,我現在只好奇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
“媽媽,你和爸爸是在摩天輪到達最高點的時候,親吻的嗎?”
她的爸爸擡手摸了摸頭發,“應該是吧!”
“爸爸,你別說應該啊,萬一,萬一摩天輪的最高點剛過怎麽辦啊!你可打量好了?”
“這個……”
月兒笑了笑,道:“爸媽,不行,你們再去做一次摩天輪,然後,再去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