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翌日,易容後的裴敘回到了武林盟,見了那徐向磊。
閑來無事的徐薦也跟随着他——關鍵還是想要磨他答應見他的鄧姑娘。
徐向磊已在武林盟住過一段時日,這幾天就聽說了“盟主李葉舟将歸”的消息。
他是個三十多歲的壯碩大漢,臉上長滿了絡腮胡,皮膚是古銅色的。為見盟主,他還特意換了身新衣,把毛糟糟的頭發梳理了一番。
“李盟主,徐某有罪。”他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徐某為私人恩怨,令武林陷入這般混亂的局面,實在是……愧疚!”
裴敘一擡手,淡道:“徐大俠言重了。今日之亂,乃是過去積累已久的結果。就算沒有徐大俠的事,也自會有另外一樁事,挑起這場混亂來。徐大俠不必自責,請坐。”
聽他這麽說,徐向磊便松了一口氣,坐下了身時,他大着膽子擡起頭,看向這位年少有為的武林盟主。
聽說這位當上武林盟主時,也不過二十多歲,現在已經八年,想來也有三十來歲了,與自己年齡差不多大。可自己飽經風霜,這位看上去也還是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只是唇上與下巴的胡子使他看上去比較成熟。
那雙濃眉如劍,顯得英氣十足,面容棱角分明,眉宇間都透着浩然正氣,英武不凡。
光是這麽一眼,徐向磊便對他心生好感,心道,李盟主果真氣度不凡。
“不知徐大俠可有尋到仇人?”裴敘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徐向磊回過神來,說道:“洪長風那厮狡猾得很。這幾個月來,一直沒有露過面。據徐某所知,陰山派抓了他的家人,脅迫他出現,可直到他家人被當衆斬殺,他也沒有出現。可見此人就是個沒種的縮頭烏龜!為自己活命,不顧家人的懦夫!”
裴敘看了他一眼,道:“洪長風自與徐大俠不同。徐大俠可為好友報仇,頂上如此壓力,實在令吾輩敬佩。”
這話語氣頗是微妙,就連粗神經如徐向磊也察覺到了裏面的特殊意味。
他小心翼翼地道:“李盟主此言的意思是……”
“洪長風的家人被殺,真的只是陰山派所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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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向磊頓時一驚,心嘆他的敏銳。
自知瞞不住,他道:“其實……當中也有徐某的一份。”
裴敘示意旁邊的仆從上茶,道:“這是徐大俠與洪長風的私人恩怨。若換作平時,李某定不得幹涉與詢問太多。可現如今,武林盟陷入漩渦中,李某也被迫停止游歷,回到了盟內,因而也不得不将一切事都詢問清楚,以免發生出乎意料的事。”
徐向磊忙點頭道:“徐某明白。”他又小心地詢問道:“敢問,盟主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裴敘淡道:“我打算擇日召開武林大會,與衆多武林同道一齊商議頌道玄錄的去向問題。”
徐向磊驚駭。
聊過一陣後,他站起了身,抱拳說道:“盟主,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您能答應。”
“請說。”
“徐某想要與盟主切磋一番。”
一旁充當随從的徐薦自恃有了用武之地,毅然決然地站了出來,道:“盟主,碰巧屬下和這位徐大俠都是一個姓,屬下好奇。不然由屬下先與徐大俠切磋一番吧?”
現在的裴敘表面無礙,但還是沒法動武。可若是由之前有戰必應的他來當面拒絕,就不免不方便。
徐薦主動來打,他若勝,徐向磊自不好意思再與裴敘打。
徐向磊看了他一眼,爽快地應了下來。
他們到外面空地的工夫,武林盟的副掌門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裴敘身旁,拱手道:“盟主。”
裴敘看向了他。
副掌門名為柏利華,是先帝的親信,原本的武林盟掌門。
他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相貌平平,但氣質疏闊穩重,頗有君子之風。之前便在江湖上名聲響亮。
裴敘對他有身為晚輩的尊敬,客氣地說道:“柏叔,這段時間您辛苦了。”
“盟主言重了。勞盟主此番不遠千裏地趕回……”
他們寒暄過一陣,那邊兵戈相交,不一會兒,徐向磊就落了敗。
“小兄弟好武藝!”徐向磊敬畏地拱手道。
徐薦也裝模作樣地回了一禮,“僥幸僥幸。”
盡管沒能與盟主切磋,但與他身邊的随從打,徐向磊雖敗猶榮,心情甚好地告辭離去了。
他一走,徐薦便又纏上了裴敘,央道:“盟主!陪我去見鄧姑娘一面吧?就一面!”
周圍還有不少武林盟弟子,是以他還是稱“盟主”。
他替他擋了槍,裴敘也不好再像之前那樣無視他。
他皺眉問道:“為何一定要見?”
“好吧,其實是我惹惱了她。她現在不肯見我。”徐薦拉着他的袖子,委屈兮兮地道,“救命啊盟主!”
裴敘淡道:“我剛回,還有要事要處理。等改日有時間吧。”言罷,他打算離開。
徐薦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并瘋狂向柏利華使眼色。
柏利華是知道徐薦身份的,亦不願看體弱的裴敘終日沉在繁瑣公務中,沒有年輕人的鮮活勁,他貼心地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麽重要的事宜。盟主随徐公子去,倒也無妨。”
總之,裴敘是被徐薦強行拽出了武林盟,朝着鄧姑娘暫住的地方走去。
“知道你不喜歡見外人,你什麽事也不用做,什麽話也不用說,就往那兒一站,有那股威風凜凜的氣勢就夠了。”
徐薦絮絮叨叨,緊張地搓手,低聲說道:“我跟你說,鄧姑娘和京中那些大家閨秀都不同!她可帥氣了!唉,只是那脾氣太火爆,讓人有時候難招架。”
裴敘未出一言,神情淡漠。
“到了到了,就在這裏。全福客棧!”徐薦拍了拍他的肩,慎重地道,“老大!小弟未來的幸福可就全部交給你了!”
他話音剛落,客棧那裏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徐薦!”
聽到這聲音,裴敘背脊微不可見地一僵,冷寂如死水的眸底蕩出了漣漪來。他緩慢地擡起了頭,便見一人如風般地沖到了他們面前。
對方眼睛緊盯徐薦,道:“我要單獨和你聊聊。”
徐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裴敘,選擇一把扒拉到了裴敘身上,堅強又倔強地說道:“我不要和你單獨聊。我怕你暗殺我。我要與李盟主同在!”
段寧沉的目光這才落到了裴敘的身上,不過僅一眼就挪開了,心不在焉的他沒工夫去想徐薦為什麽會和李葉舟在一起,亦不想多花工夫遣走李葉舟。
“我們到沒人的地方去說。”
裴敘就又被徐薦強行拖着,跟随段寧沉去了一個無人的小巷。
裴敘知道,徐薦這麽做就是故意讓他聽他們之間的對話。
“他現在在哪兒?”站定後,段寧沉便直截了當地開了口。
段寧沉找徐薦,這一點是不出所料的。所以,在剛離開時,裴敘便派人同徐薦傳了訊。
畢竟,徐薦是他們唯一的中間人。
“段公子說的是誰?”徐薦又從腰間摸出了自己的折扇,好整以暇地搖着,故作不解地詢問道。
段寧沉盯着他,眉宇間籠着一層陰郁,聲音沉沉,“定王裴鴻儀——或者說是,裴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