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當日,段寧沉從昏迷中醒來,看到空無一人的床,是懵逼的。

他立馬去詢問了客棧夥計,對方只道看見裴敘出了客棧,其他就沒注意了。

裴敘身體虛弱,連走路都不穩當,能去哪兒?

他亦沒想通裴敘是怎麽将他打暈的——就算他那時防不勝防,可武功高強的他,也不是弱不禁風的裴敘能對付的。

他以為裴敘走不遠,頂着隐隐作痛的下身,找了一整圈,愣是一無所獲。他回客棧,檢查了包袱,所有東西都還在,錢袋還是滿滿當當——就連他為裴敘雕刻的小老虎,也好好地躺在衣服之上。

裴敘什麽東西也沒帶走!

他沒工夫想裴敘離開的原因,全心都在為他的身體與生計而着急上火,迫不得已只能聯系了自己輕岳教的下屬。

經歷過許多挫折,段寧沉滿心焦灼與憤怒下,仔細思考了與裴敘相處的全部細節,以及徐薦身上的疑點後,腦中突兀地冒出了“裴敘就是定王”這個似乎很是荒謬的猜想。

他們行床事的場景仿佛還歷歷在目,裴敘當時生澀又別扭的動作,被當時的他歸結為是第一次做上位者。

可仔細想來,那場性事的全過程都是由他在主導,裴敘全程都處于被動。要說他确實是第一次行床事,也是說得通的——而這與他“青樓出身”的身份完全不符。

大長老那邊試圖查過裴敘的身份,但一無所獲下,他便也只得放棄。段寧沉不欲叫大長老知道此事,于是便用了自己的嫡系勢力去查了所有王公貴族的資料,只是暗中叮囑着重收集有關定王的。

最終,厚厚的一疊資料呈送到了他的手中。

寥寥幾行基礎信息映入眼簾,就越發佐證了他的猜想沒有錯。

他第一反應倒不是怨憤,而是慶幸。

慶幸裴敘在青樓被人強迫的經歷是假的,慶幸他幼年饑寒交迫,食不果腹是假的,慶幸他是金枝玉葉,從小千嬌百寵,受盡了疼愛。

資料上只道,裴敘自小體弱多病,而八歲那年重病,被先帝送去了氣候适宜的肅州養身體,十八歲才被接回了京,受到了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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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詳盡寫的是他十八歲以後在朝廷任職的經歷。

越看,他的心就越發沉到了谷底。

他想到了當年膚淺的自己在其他什麽事都不知道,只知定王放棄了唾手可得的皇位的情況下,口無遮攔地說他是沒種的懦夫的場景。

而這話,被教衆轉述,當着裴敘的面說了出來。

裴敘當時是什麽表情?

他努力回想,也沒有憶起來。

裴敘可謂是為國為民鞠躬盡瘁,費盡了心血,但困于身體的孱弱,不得不放棄很多事,比如親事,比如皇位,比如自由……

放棄親事,這一點他還是滿意的,否則也不會便宜了他。以裴敘的性子,倘若真成了親,恐怕再怎麽也不會和他好。

看完了資料,段寧沉确定裴敘是真的喜歡他的。

裴敘清心寡欲,一塵不染,卻主動親吻他,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同意與他做愛。若非是真喜歡,又怎會做到這地步?

資料中亦包含了裴敘對那些追求者的态度——他最是讨厭旁人接近他。

想通了裴敘待在他身邊的目的,便也知道他臨走前與他的做愛,大抵就是補償的意思。

也知道他走,是因為放棄了與他的感情,選擇了盡自己的職責。

他段寧沉雖然大大咧咧,但也會傷心難過,生氣沮喪。

氣的是裴敘未留一言,連句解釋都沒有,就直接離開了。

站在裴敘的角度,他是理解他的,亦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差距猶如雲泥,抱負更是兩個世界。

裴敘看的是天下蒼生,江山社稷,而他追求的是逍遙肆意,快活人生。

經歷過在大長老那裏碰壁,了解了另一個自己過去想都沒想過的人生後,他明白了很多事不是自己想的那樣簡單。

兩個人在一起,亦不是有“愛”就能解決一切的。

“俠客與富家小姐”的故事終究只存在于話本。

習慣了富裕生活的小姐總有一天會厭惡粗茶淡飯,四處漂泊的日子。俠客也總會忍受不了矜貴的小姐。

再深的感情,也總會被彼此的隔閡慢慢消磨,最後只剩下了兩看相厭。

既知不可能走下去,那麽要保存這份純真感情的最好辦法就是放棄它。在彼此都在對方是最美好的印象時,就放棄它。

這樣,它會成為寶貴的珍珠,永遠被封存在記憶的最深處。

但他不想放棄。

睡覺時,他獨自躺在被窩裏,腦中想的全都是沒有他暖床的裴敘,夜裏會不會冷;吃飯時,他想的全都是沒有他勸食的裴敘,會不會又只吃一點點;練武練到精疲力盡時,他亦渴望将裴敘抱在懷中,嗅着他身上的清香,仿佛所有的疲憊都煙消雲散了。

他最擔心的還是裴敘的身體。

既然裴敘寧可自貶到“青樓小倌”,也要待在他身邊,得到他那功法。可見其對他的重要性。

但是,那功法千真萬确只有他能練。那他的身體又将會如何呢?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苦苦尋找裴敘,一是想要将他的心意問個清楚,二來就是擔憂他的身體。

他對于裴敘騙他功法的事,倒不是很在意,畢竟這本就是從天而降的東西,算不上珍貴。況且,如果不是有目的在,身份尊貴的裴敘也根本不可能留在他身邊那麽久,更不可能愛上他。

他不在乎起因,只看重的是最後結果——裴敘愛上了他。

這段時間在路上的奔波,腦中不斷浮現的都是裴敘靠在他肩上,輕輕喘氣的模樣,再剛硬的鋼鐵也化為了繞指柔。

裴敘本可以達到目的後就直接離去,卻還是選擇了滿足他的心願。那麽潔身自好的人偏在他這裏破了元陽之身。

他知道,裴敘表面清冷,實際上內心比誰都柔軟。他可以不顧自身安危,去操持百姓的生計,也會和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孩說如何讓自身變得強大,還會怕辜負了他的心意,盡力滿足他。

這便是他段寧沉的心上人啊!

他不管裴敘離去是顧慮什麽,介懷什麽,總之他會同他說,他會變得更強大,更好,讓自己能夠配得上他。

他會從大長老手中奪回輕岳教的大權,而後一統江湖,能夠名正言順地站在他的身邊。

段寧沉早就确定了裴敘的身份,在徐薦面前這般說,主要還是為了占據話語的主動權。

他可以幾乎确定徐薦知道裴敘的下落,而且裴敘如今很有可能就在蜀州。

而且,現在回想當初裴敘提出的“幫輕岳教轉移武林盟視線”的法子,結合裴敘的身份來看,怎麽想怎麽微妙。

裴敘理應要維持安定,卻要挑起事端。

現在事件越演越烈,不僅是輕岳教在裏面參和了,其中也有武林盟的含糊其辭,以及間接的推波助瀾。

李葉舟那厮性格謹慎,若不是故意為之,不可能這麽做。

所以,段寧沉推斷,裴敘多半與武林還有聯系——因此,鐵定認識武林盟主李葉舟。

而如今事件即将到達高潮,作為真正始作俑者的裴敘沒理由不來。

正在段寧沉打算進一步逼問出裴敘的下落時,巷口傳來了一個清麗的聲音,“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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