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局勢瞬間反轉。
袁聆歌并非愚鈍之人,望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劍,忽然低聲笑了起來,“段寧沉啊段寧沉,看來是我低估了你。”
縱然是為了挾持,但離她這麽近,仍令段寧沉生理上的厭惡。
他掃了眼周圍,沒看到有支援的人,沖着賈地道:“喂,你家主子派來的人呢?”
話音剛落,便有數個沉重的東西墜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随後又是接二連三的沉悶的“砰”聲——他們全是天煞宮藏在暗處的人。
段寧沉不禁睜大了眼睛,擡起了頭看去,見樹間穿梭着數個如鬼魅般的黑影,身形如風,他們經過之處,無一活口,下手幹淨利落。
賈地打暈了另外兩個僞裝成人質的刺客,以及那三個“押送”的人,這才走到了袁聆歌身前,二話不說擊暈了她,并一掌拍向她的丹田處。
段寧沉如燙手山芋般地把袁聆歌推給了賈地,收了劍,嫌棄地離遠了些,嗅了嗅身上殘留的淡淡脂粉氣,絕望地說道:“怎麽辦怎麽辦?我不幹淨了!小敘會不會不要我了?”
賈地道謝的話在那一瞬間在嗓子眼裏噎了一下,而後說道:“段教主,今日多謝相助。”
段寧沉滿心沉浸在悲郁之中,沒聽他說什麽,急切地問道:“這位假李盟主兄,你會介意伴侶離別的女人那麽近,身上還有別的女人的氣味嗎?”
賈地深吸了一口氣,“……你是為了挾持她!”
“但是小敘如果介意怎麽辦?”段寧沉嘟囔道,“我現在可還沒有追到小敘,任何微小的事件都會可能造成巨大影響!”
賈地:“……”以前,他以為未來的主母會是一個蕙心蘭質,善解人意的女性。卻未曾想事實上,無論是性格,還是性別,都截然相反。而主上居然還出奇地吃這一套。
段寧沉獨自在原地焦頭爛額,然而聽到身後腳步聲,回過頭的他,更是差點将眼珠給瞪出來,整個人幾乎要蹦到樹上去了。
“小,小敘?”
就連賈地也吃了一驚,他微不可見地沖裴敘行了一禮,然後提着人,揮手示意暗衛趕緊收拾現場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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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寧沉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裴敘。
他本來是想穿上自己最帥氣的衣服,以最完美的姿态與裴敘相見,卻未曾想在這種時候……
他出門前是随手撈的一件衣服套上,發絲亂糟糟地綁在腦後,下巴的胡茬也沒刮——尤其是他現在身上還有別的女人的氣味!
他簡直被五雷轟頂,窘迫得想要就地遁走,但是兩個月未見,他的思念就如同從破了口的堤壩湧出來的潮水,內心瘋狂哀嚎絕望,身體上,他只癡呆地望着裴敘越走越近,動都無法動一下,心髒如擂鼓般,在他胸內“咚咚”劇烈不止。
他亦預想了數個開場白,或文藝,或霸氣,或深情。
然而事實上,他只傻傻地,幹巴巴地來了一句,“小敘,你可以走了呀?”
現在見他,也是裴敘計劃的臨時變更。
一個時辰前,他收到了京城的來信。
他需要即刻啓程回京。
段寧沉毫無心理準備,他又何嘗做好了心裏建設呢?
他看着段寧沉熟悉又陌生的癡迷神情,低聲說道:“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段寧沉忽然邁動了腳步,身體幾乎不受他自己控制地沖上了前,猛地将裴敘抱在了懷裏。
裴敘沒有躲。
他任由男人的氣息時隔兩月再次将他籠罩,感覺着對方的腦袋埋在他的肩上。貼在側頸上的臉頰,以及腰間的鐵臂,都令他心尖顫栗,身軀莫名地發軟。
他呼吸略有些紊亂了,指尖微微發抖,花了極大的工夫,才令自己平息下了心神,說道:“段寧沉……”
他剛一喚出,便聽見段寧沉喃喃地說道:“小敘本來就瘦,現在更瘦了。有什麽事跟我好好說嘛,為什麽要一言不發地離開呢?我好想小敘,無時不刻都在想。”
一瞬間,裴敘的心再次亂了。
若段寧沉因他的欺騙與背叛而怨他,罵他,恨他,他會毫不猶豫地趁勢與他斷了。
可,全都沒有。
那句“小敘瘦了”以及“我好想小敘”,如一把軟綿綿的刀插入了他冷酷理智的心房,而後這刀在他心間化開了。
他想到了自己身為“李葉舟”時,看段寧沉時常将“小敘”挂在嘴邊,時刻露出思念的神态——時間再往前,為了他,段寧沉不惜找上了“死對頭”談合作,甚至二話不說地吃了“毒藥”。還有,段寧沉一開始找上徐薦,那雙目赤紅的瘋狂模樣。
這些,他全都看在眼裏,記在了心中,但卻被他掩埋在了最深的角落,他用繁重的公務将它給掩蓋,有意忽略了自己的顫動,掩耳盜鈴般的讓自己以為這悸動不存在。
現在,這“掩耳盜鈴”的反噬便來了。
本是下定決心要快刀斬亂麻,可還沒碰上“刀”,手腕便失了力道。
布局時,他從來都不止安排了一種計劃,亦會做好最壞的準備,因為他深知人性的複雜,從來不會輕易地妄斷一個人。
偏偏在這感情的事情上,他身為局內人,自恃自己對自己有充足的了解,卻未曾想,他自己對自己的了解還不夠多,過去感情經歷空白的他,亦低估了自己動情的威力。
他顫抖的手指蜷縮了起來,一切殘忍決絕的言語都梗在了喉嚨裏。他試圖把它們推出來,卻發覺他費盡渾身解數,它們怎麽也無法挪動分毫。
最終,他的手指頹然地松開了,只輕聲地,不痛不癢地說了一句,“段寧沉,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