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其實光線不是太亮, 占子然沒看清, 隐隐看見了一個形狀。
看見一個形狀就夠了, 怎麽能不夠呢?
至少是能夠估量出來, 并且還能知道它的精神狀況。
很精神。
占子然本來想等到莫敘回來才睡, 拿着一本書在沙發上閱讀, 可是像是沒骨頭似得, 總想躺下來, 最後就躺到了床上看, 再然後就看到床邊有一包八寶糖, 是自己帶來的, 于是便放了一顆到嘴裏。
八寶糖是占子然自己帶來的, 這種糖含在嘴裏很久都不會化, 特別耐吃。
可占子然發現自個困了, 但嘴裏的糖沒化,他便強打起精神來, 結果含着含着就睡着了。
糖也沒化完。
占子然口腔裏麻麻皺皺的, 看着莫敘兩指間的糖, 再看看他往下滑的浴巾, 覺得這個姿勢甚是怪異。
“那不會是我嘴裏的糖吧?”他指了指莫敘的指尖。
莫敘從床頭櫃裏拿出一張手帕,把糖包了起來放進了床頭櫃裏, 然後撿起浴巾重新将自己圍住,再用另外一張幹淨的手帕将手指擦幹淨。
占子然窘迫地看着莫敘将那顆糖放進他那邊的床頭櫃, 出聲:“你做什麽啊?扔了呀!”
莫敘回過臉來看他, 黑漆漆的眸子裏頭似乎蘊藏壓抑着什麽。
“不扔, 留着做紀念。”
留作紀念?
莫敘腦子有問題吧!?
占子然翻身就要去找床頭櫃裏的糖球。
他撩開被子,半個身子從被子裏鑽出來,伸手去夠臺燈下的抽屜,結果剛伸出手,被人單手按住了,碰巧就将臺燈給暗滅了。
像是剛上岸的魚,被宰魚人捉住了尾巴,用力一甩,甩回到案板上。
燈也沒開起來,眼前一晃,就回到了床鋪的中央,緊跟着床就往下陷了。
占子然一個人躺着的時候,這床可沒這樣往下陷。
黑暗中,占子然只感覺自個身上多了個重量,被人欺身而上。
本來還能看見窗外一些月光,現在全被遮住臉。
占子然感覺莫敘的發絲弄癢了他的脖子,可是他說不出話來,不是說不出,是不敢說。
心跳如雷,占子然發誓自己從沒心跳過那麽快,他今天剛說了要給“暖床”的葷話,而現在這麽個狀況,他無論如何都不敢輕舉妄動。
“子然,”莫敘低聲叫了一句。
占子然渾身一震,這是當時他倆關系好的時候,只有他倆的場合莫敘才會這樣親昵的喊他名。
時隔這麽多年,再次聽到,占子然不禁鼻頭酸了一下。
竟然想要哭出來。
占子然壓下眼淚,“嗯”了一聲,然後小心翼翼喊了一句:“阿敘。”
那一絲香軟的氣息,這一絲舒坦的溫度,莫敘終究是沒有是沒有克制住,細密的吻落了下去。
鼻尖繞着那一絲淡淡花香的香皂味,手腕被緊緊捉住,溫熱又顧及了手腕,輕輕打圈。
莫敘嘴唇翕動,在幹燥清爽的手腕上流連。
被圈在了床上,占子然縮着,手腕傳來觸感,他不禁喉頭滾動,聲音啞然:“阿敘,你到底喜歡我不。”
占子然感覺到對方身體一頓,心是涼了半截,在對方嘴離開手腕時,突然伸手将他的嘴捂住。
“別說了,不喜歡也成,反正你知道我喜歡你,要是什麽時候你覺得對我有那麽一點喜歡,你可一定要告訴我。”
莫敘是整個人覺得要瘋了。
什麽身世背景,什麽世家糾葛,什麽殘酷真相……統統都滾蛋!
再怎樣,都騙不過自己。
他早就應該将這個人納入懷抱,與他抵死糾纏,早上睜眼時能看到,晚上合眼前還是他。
掌心傳來一絲濕潤,占子然瞬間松開,羞道:“你做什麽……”
占子然感覺上頭的軀體靠近,靠近,對方的胳膊彎曲下來,似乎要親下來。
可随之而來的不是一個親吻,占子然感覺到耳廓被呼吸打上,聲音輕輕的在耳邊:“占子然,我其實很早就喜歡你了。”
感覺到占子然瞬間的僵硬,莫敘又補了一句:“比你喜歡我早一些,比你喜歡我多一些。”
明明隔着睡衣,離着一個拳頭的距離,占子然卻清晰感覺到對方的溫度,對方的心跳,對方纏繞上來的木質體香。
像是被斂進一片竹林,風吹起飒飒的竹葉聲,他躺在堆積的落葉上看着蔚藍的天。
想要永遠躺着,閉上眼睡着。
“你跳得好快……”占子然指的是心髒,然後下一刻他被莫敘擁入懷中,像是要沁進皮肉,死死的擁在一起。
啪嗒一聲,占子然聽到了開燈的聲音,這個時候開了燈,除了羞還能有什麽,占子然反手想去關,手腕立刻被抓住。
“讓我看看臉,”莫敘嗓音依舊是冷的,可是卻沒那麽冷硬。
指尖停在占子然眼角的小痣上,撚了撚,緊跟着是一個吻落在眼角,占子然眼前一翻,整個人被翻了上來,莫敘在他下頭了。
“做什麽……?”
兩人纏繞着,像是藤蔓纏繞在花枝上,呼吸打在占子然剛剛淩亂敞開衣領的肩頭上。
讓他顫栗不止。
彼此感受到彼此的溫度,臺燈下什麽都看得一清二楚,占子然漲紅的臉色像是助興似得,莫敘手掌按在占子然的後頸,将他貼了上來……
————叩叩叩。
突然的,外頭響起了敲門聲,占子然恍若如夢初醒,掙開莫敘。
占子然那麽一低頭,才發現莫敘別在腰間的浴巾早就不知道混着被子卷到什麽地方去了。
莫敘皺起眉頭來,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感又回到了他的臉上。
“誰。”
趙止禦:“少爺,是我,外頭莫老爺要見你。”
占子然渾身緊繃起來,莫老爺?他來做什麽?想到剛剛的情形,占子然一下子羞赧起來,一頭鑽進了被子。
莫敘就這麽敞着躺了片刻,平息了急促的呼吸,讓自己完全冷下來,才坐起身來。
他差點忘了,是該來了,來得還挺快,他冷笑了一聲。
莫敘穿上睡衣,拍了拍被子裏鼓出來的輪廓,道:“我去應付一下,你先睡吧。”
占子然翁裏翁氣:“你盡管去吧,管我做什麽。”
莫敘頓了一下:“你要是自己平息不下來,可以去洗個澡。”
占子然覺得自己無言面對江東父老。
不知道莫老爺這時候來是為了什麽,占子然聽到莫敘腳步聲下去了,外頭就傳來非常微弱的交談聲。
占子然淩空蹬了一腳,這不是壞人好事嗎?
臨門一腳的事兒了!!
不過占子然尋思了一下,這是不是好事還不一定呢。
他之前是了解過一些風月的事兒,可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資料太少了,幾乎沒有。
可是他刻意打聽過,就聽人說這事兒第一次第二次必是血光之災,上頭那人還好,下頭那個就遭罪了。
他本來之前想着,我準是上頭那個,現在他覺得就算自個在上頭,也不是上頭那個。
意料之外的,占子然很快就認清事實。
占子然來來去去想了半個小時,怎麽也睡不着,也冷不下來,剛要冷靜下來,腦子裏就開始胡思亂想。
就這翻來覆去,一直到外頭沒了聲音,門口響起腳步聲。
莫敘回來了!
占子然猛然閉上眼,佯裝自己睡着了。
莫敘推開了門,裏面很安靜,占子然閉着眼左邊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睫毛一顫一顫,還在抖動。
裝睡。
莫敘沒有立刻将他的裝睡給識破,而是掀開被子捏了一把。
“嗷!!”
占子然猛然驚醒:“你做什麽呢!”
“不是讓你去洗澡嗎?”
占子然別開眼:“懶,不想動。”
莫敘眼神垂下,占子然被看得口幹舌燥,轉移話題:“莫老爺找你做什麽。”
“今天有一場火災你知道吧?”
占子然點點頭,把被子攏了回來。
“你以為是我的幹的。”
占子然摸不着頭腦,為莫敘道不平:“和你什麽關系,他有毛病啊?”
莫敘:“那是他們的倉庫,米倉,燒了大半,他上次就懷疑我截藥。”
占子然憤然:“你沒事燒他們倉庫做什麽?還大半夜來找你,閑得沒事幹,兇手指不定在哪兒逍遙呢,不找兇手去,來找自己的兒子?我看就是有毛病!!”
不在莫敘面前裝鹌鹑,占子然就開始罵罵咧咧,莫敘坐了下來,看着占子然罵罵咧咧,竟然勾起一抹笑容。
占子然看他的神情,噎了一下,試探的問:“真的是你燒的……?”
“我八點半到十點在咖啡廳與人商談商務。”
“哦,那就不是你。”
“是我做的。”
占子然本來又要開始罵罵咧咧,一下子沒了聲音,好一會才說:“你……為什麽?”
莫敘三言兩語便将事情說了,占子然瞬間又恢複罵罵咧咧的模樣,“你做的對。”
“你覺得我做的對?旁人都覺得我六親不認。”
占子然很堅定地确認自己的觀點。
莫敘看着占子然,又有想親上去的沖動,占子然低頭想了想皺眉問:“他找到你的證據?”
“沒有,懷疑而已,杜雲晨手腳很幹淨。”
占子然放下心來,重新躺會床上。
睡衣敞開,幾乎什麽都能看得見尋得着,待占子然發現的時候,莫敘已經全然窺得一幹二淨。
占子然這時候立刻想到剛剛自己還在糾結的時候,慢慢地縮進被窩:“我要睡覺了。”
占子然藏頭不藏尾,一只腳露在了外面,被一雙手抓了個正着。
“哎哎哎……你幹嘛!”
占子然慌忙收回去,沒成功,然後兩人又攪合在一起。
占子然還是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畢竟兩個大男人要是萬一忍不住,遭罪的是自己啊!
手掌裏的腳鎖着,腳趾都蜷了起來,莫敘低聲笑了,這笑聲讓占子然血液倒流。
莫敘道:“我有辦法。”
“什麽辦法?”
莫敘附耳,霎時間耳朵了一大片。
占子然忙推開他:“不要!”
“那你想一個。”
占子然憋了半天,想不出來。
莫敘又伸手去捉弄他,占子然低喘着:“你這人壞心眼怎麽變得這麽多了?”
捉弄人的人沒說話。
良久,占子然癱在被窩裏,莫敘從床頭櫃裏抽出手帕又擦了擦手:“你現在身體不行,明天随我看醫生。”
“你他娘才不行呢!”占子然分外敏感這個詞。
莫敘愣了一下,笑了。
占子然紅着臉:“我不要打針。”
莫敘沒回答他,心說,需要打時,他會按着占子然打。
占子然以為莫敘答應了,開心地去睡了,而莫敘沖了澡,躺在床上好一會睡不着,直到占子然往他懷裏鑽,他才不敢動,睡着了。
到了中午,占子然才醒來,莫敘已經不在,占子然喊了喊齊樂,齊樂從外頭進來。
占子然:“樂樂,給我點水。”
占子然翻身下了床,齊樂遞過來水杯,視線突然停留在占子然的腳上。
“少爺,你的腳怎麽紅了?有紅點點了。”
占子然低頭去看,立刻想起來這是什麽時候留的,沒回答。
齊樂卻像是吃了不懂眼色藥丸似得,還繼續追問。
占子然大聲嚷嚷:“問什麽問,你這人怎麽那麽煩,都說了腳上那不是蟲子咬了,不需要看醫生!”
“那是什麽?別是什麽傳染病!”
占子然氣不打一處來,吼道:“傳染個屁!是莫敘那張嘴嘬的!”
走廊外,莫敘和趙止禦杜雲晨正要往書房走去……
趙止禦道:“占少爺……這……整個別館都能聽見了。”
杜雲晨點頭:“是啊。”
莫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