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歸途2

這一邊的南宮冕依然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麽,只是通過與寧潇隐的那一番談話,感受到了那一絲的擔心和不安。但路途漫漫,對于能夠回家的南宮冕而言已是完滿,又何必再去奢求什麽呢?

路上的氣氛還是那麽冷淡,但至少淩盛不會再與随從唧唧歪歪地說三道四了。南宮冕知道,這是寧潇隐的功勞。

行至禹希江畔,一人宛如清月,遠遠踏馬而來,引得旁人側目。

前面的兩人看得有些出神了,不免停了下來。

那人一身秋水色長衫,烏發高挽,雙眉入鬓,目不斜視,全然不在乎旁人的傾羨,眼看着應該是個利銳之人,可眉宇間分明透着一股抑郁。

淩盛本正搖搖晃晃地坐着車哼着小曲兒,可車突然停了下來,又把他的好興致給攪了。

難道又來了一個什麽貴人?淩盛想着,我怎麽就那麽倒黴?

扯開簾子一看,并非什麽達官貴人,便帶着些許懊惱之氣,罵道:“幹什麽幹什麽,還不走啊?!停下來做甚麽?!”

一見大人發了火,前面的人連忙回過神,繼續向前趕路。

那人遠遠地往這來,徐徐的,連剛剛發過火的淩盛都忍不住再看了兩眼。

下馬,在江畔的碼頭乘船。船夫好似等了許久,人還沒上船,那船夫竟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什麽人,如此氣度?

“那位,是……”淩盛問道。

一旁的随從眯着眼望了好一會兒,瞥見那人後背腰間斜插着的隐竹玉笛,驚呼道:“是他!竟然是他!!”

淩盛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随從。

那随從定了定神,卻仍難掩激動地道:“那人,便是笛藝號稱‘江左第一’的桓子鶴!”

“桓子鶴?”淩盛一臉的茫然。

“是啊是啊,他的笛藝,在江湖上都是叫得響的。聽說他隐居多年,今日一見,真是難得啊。”那随從眉飛色舞道。

“我也沒見得他有多厲害嘛。”淩盛嘀咕道,“去,去把他攔下來。我淩盛好歹也在陛下的宴席上聽過不少好曲子,我到要看看,這號稱第一的又是如何。”

“啊?!”

“什麽大驚小怪的,難不成他還從來不吹曲子,只是背着笛子亂晃?把他攔下來,吹一曲再走。”

“這……”

“猶豫什麽?賞他幾兩銀子總行吧?我淩盛好說也是正二品的官。怎麽?”淩盛鄙夷地望了随從一眼。

“是。”那随從也只能唯唯諾諾地去。

車內的南宮冕聽到了外面人的對話,不免感到一陣好笑。

這桓子鶴是什麽人,怎會被權勢、金錢所買動呢?

雖然南宮冕也未曾見過桓子鶴,但從前從寧潇隐的口中知道些許。

少年得志,名聲大噪,卻屢試不中,無奈接手家業,幹起買賣這一行。一個文人,去做生意,自然不太會。于是改賣書籍古玩,偶爾自己寫寫畫畫。由于名聲在外,字畫賣得俏,倒也能把這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弱冠之年,娶得一嬌妻,夫妻舉案齊眉,生活美滿。誰料飛來橫禍,妻子喪命,家破人亡,財産盡失,無奈只得攜那玉笛,憑着少年時的名聲,行走江湖。多年來不聞世事,無人知曉其蹤,誰知在此處遇着了。

雖說此人難見,可南宮冕還是沒有勇氣去掀開簾子,哪怕是簾子的一角。

百聞不如一見。透着簾子看那若隐若現的潇灑身影就已經夠了,南宮冕心想。

冬末春初,林木改色,遠處的岡陵郁郁蔥蔥。春意如此好。

那随從上前,鼓足勇氣将桓子鶴攔了下來。

“……久聞……桓公子……呃……笛藝蓋世無雙,我家……嗯……淩閣老之從弟……禮部侍郎淩盛大人……請……請公子……吹奏一曲。公子……公子……您看……”

桓子鶴只是停了一下腳步,聽完來人的話語,便又繼續向前,不因來人而做些什麽。甚至,甚至連表情都沒有改一下下。

随從知道桓子鶴,也聽說過此人脾氣古怪,生性高傲。知道這樣被拒絕,那也是正常的。

可這邊的淩盛卻不知道,他見了這一幕,臉立馬變了色。旁邊人多,礙于面子,沒有發作。

那随從也很是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性,進退兩難,回頭看了一眼淩盛,只得繼續點頭哈腰道:“我們家老爺,只是……只是想聽一曲,公子您就……”

自然,桓子鶴不會答應。這一次,連腳步都沒有停,直接上了船。

登時,這邊的淩盛氣得不行,卻毫無辦法。那人是江湖人,眨眼之間就逃得不見了,朝廷又何必為了這點小事鬥。

乘上船的桓子鶴,在船即将離岸時突然停下船,掉頭回來了。

還擔心遭罵的随從一下子又有了希望。

“公子是想……”

“你說,那人是誰?”桓子鶴道,卻不擡頭看人,只是望着最後的那一輛樸素至極的馬車。

“呃……嗯嗯……是,我家老爺淩盛淩大人……”随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卻很欣喜。這向來不理人的桓子鶴竟然和自己說了一句話。

桓子鶴伸手抽出玉笛,便吹奏起來。

笛聲悠遠流暢,行者路人紛紛駐足凝聽。

恍惚間,桓子鶴乘船而去。那笛聲亦越來越遠,卻仍在回蕩。

沉醉在悠揚笛聲中,馬車繼續向大道前行。

只是,連那馬蹄聲,都變得輕快起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