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拔腿就跑
臨瀾玉華宗附近的小城總是要比其他地方的繁榮不少,酒館裏也随處可見修真之人。近來可談之資太多,大部分修為低下的無業游修都會選擇在酒館裏抒發一下自己對當今大勢的看法,順便唾棄一下魔修的陰險狡詐。
前線剛傳來的消息——魔道魅音谷的又使陰招,把正道某某掌門手下大弟子給重傷了。
蹲在角落裏安靜地聽了半天的年輕男子一挑眉,開了尊口:“誰家大弟子?”
一旁聊得熱火朝天的幾個練氣修士扭頭一看,霎時眼前一亮。
角落裏的那人緞袍雪白,微飾雲紋。五官清俊秀逸,卻過于清冷,尤其是那雙潭水般的黑眸,仿佛只是看一眼,便會讓人通體生寒。
氣度不凡,一看就不是什麽平常人。
幾個修士立刻回:“道友不知道嗎?是天淵門掌門的大弟子宋經義,聽說差點就被吸幹了陽氣,啧啧。”
男子也跟着啧啧了兩聲:“可惜了。”
修士們齊齊懵逼:“啊?”
男子幹咳一聲,淺淺一笑:“我是說,真可憐。”
幾個修士嘀咕幾聲,正想邀請這名與此處格格不入的年輕男子來加入讨論小組,男子就沖他們點點頭,起身走了。
外頭天朗氣清,碧空如洗,偶有飛鳥掠過,生機勃勃。
楚魚眯眼望了會兒天,伸了個懶腰:“可算是看見外面的天了。”
在陵墟那麽個陰沉沉的地方一個人待了将近十年,若不是找到法子提前一個月出來了,再待哪怕一天楚魚都覺得自己要瘋了。
不過如今的修真界,真是越來越亂了。
方才聽了半天,楚魚也七七八八的了解了這些年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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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正魔兩道突然爆發大戰,持續了一年多,各傷元氣,休戰半年後,正道正式組建了以八大門派為首的聯盟,誓要将魔道的嚣張氣焰壓下,打得他們媽都不認識,讓他們繼續安安生生待在雲錯。
然而還沒等正道修士聯盟雄赳赳氣昂昂穿過金河去來一場曠世伏擊大戰,消息被八大門派中的丹陽派走漏了。正道聯盟反被伏擊,傷亡慘重,丹陽派直接叛逃正道投奔魔道。
前線本是金河同蒼遼共守,蒼遼丹陽派一叛逃,金河的雲鼎宗沒過多久就頂不下去撤往後方了,金河失陷。
這幾年來,正魔兩道各守一方,大戰小戰零零碎碎,就不知何時會像百年前那般徹底爆發大戰。
……好像,劇情大神真的崩了。
楚魚淚目了一下,本想打聽打聽天淵門的消息,思來想去還是沒敢去問。楚家尚好,已經發出傳音符報了平安,不必前去,前線的清圖卻是不得不去。
爆發這種戰事,陸輕安應當也會在那兒。
至于另一個人……楚魚實在不敢去想。
這都十年了居然還沒把自己撸直回種馬頻道去。
臨瀾和焦霞一樣處在大後方,楚魚不敢耽擱,即刻前去。尚在陵墟時,楚魚拼命修煉也還卡在築基後期,出來便順利結丹,靈力與速度同以前天差地別,只是距離太遠,就算是金丹期,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趕到。
一路上,楚魚倒是聽到了不少傳言。
譬如天淵門陸長老一人一劍斬殺兩個魔道元嬰長老,大快人心;譬如陸長老坐下二弟子不世之才,殺敵如麻,所到之處魔修寸草不生……
楚魚開始忐忑了。
十年前情急之下他把主角騙出了陵墟,可聽這樣子主角的人生還是開挂走的,實力并沒有因為陵墟這個副本失敗而有所降低……
尼瑪如果見面了會不會被怼死……
即将跨入清圖地界的楚魚頓住了。
其實……都十年了,主角就算有什麽怨氣都該消了,那種對他産生的感情應該也該散了。
一邊自我安慰着,楚魚漫不經心地重新禦劍而行,行了許久,才發覺走錯了方向,正想往回趕,前方忽然有灰光一閃。
有修士?
楚魚默默抽出一打符箓,準備應付突發情況。那人很快就沖了過來,還未接近,就聲嘶力竭地大吼起來:“前方有伏擊!”
這一耽擱,楚魚也看到了那人的模樣。滿臉漆黑,眸子有些發紅,身上的衣物也破損了,凄凄慘慘戚戚,極是可憐。
雖然衣物破損了,楚魚還是一眼看出這是天淵門弟子的服飾。
連忙收起符箓迎上去,那人看見楚魚,也不吼了,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像是看見鬼了般。
楚魚停到他身前,伸手晃了晃:“傻了?”
那人呆呆盯了楚魚許久,哇地哭了出來:“大、大師兄!大師兄……我,我招魂又成了嗎?大師兄你回來看我們了嗎?”
楚魚:“……”
楚魚嘴角抽搐了一陣,連忙摸出一塊帕子往這人淚水縱橫的臉上抹了兩把,看清他的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我還活着,真是不好意思啊三師弟。”
沒想到重新回來後,第一個碰到的是這個永遠都有點脫線的小炮灰師弟。
說起來,楚家不是有原主的靈魂玉簡嗎?怎麽三師弟以為他死了?
還沒想明白,三師弟就一把拽住楚魚,往飛來的方向飛回,邊哭道:“楚家拿出的靈魂玉簡都沒印記了,你肯定是鬼……算了,不管是人是鬼,大師兄快去救救二師兄吧!方才我們被一隊魔道修士伏擊,裏面竟然有元嬰期修士,二師兄拼死抵擋住了那個元嬰修士,才讓我逃了出來……”
信息量有點大。
楚魚深吸了一口氣,忽略突然躁動起來的情緒,冷靜思考。
看來事情有點出乎意料了……陵墟斬斷了他與外界的聯系,竟然連靈魂玉簡也被黑掉了。
原本以為只要他的靈魂玉簡裏的碎片還亮着,不會出什麽問題。那十年前……他的靈魂玉簡熄了,楚家那一堆公主控怎麽辦,楚聲那個死弟控怎麽辦,還有被他騙出去的謝羲……
楚魚完全不敢想象他們的心情。
聽三師弟的話,謝羲似乎碰到了大麻煩。金丹元嬰雖然只是一個境界之隔,卻是天壤之別。很多為人所誦的天才縱然進入了金丹之境,也難以再跨入元嬰一步,能結嬰之人,莫不是天縱之資、于天道有所感悟的奇才。
但這些奇才一般也都幾百歲了……
謝羲這孩子連他們十分之一的壽命都不一定有,原著裏謝羲倒是可以越級單挑元嬰期,可是他沒有入陵墟,說不定有偏差,萬一不小心被幹掉了……
楚魚頭疼地揉揉額角。這是他的鍋,他得背。
抱着一種“主角不能死,死了我也得死,這文就沒得玩了”的心情,楚魚毅然進入備戰狀态,默默忽略心頭那點兒飄來飄去的小擔憂。
由三師弟指路、楚魚帶着,很快就趕到了有魔道修士伏擊的那片地方。
明顯有過交戰的痕跡,四周的樹木都被攔腰斬斷,滿地的屍體和鮮血,一片淩亂。
來晚了?
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血跡,楚魚的心髒很不争氣地漏了兩拍,連手腳都有些發涼,降到地上,手指發抖地扒開那些倒地的屍體。
沒有謝羲,系統也沒有什麽奇怪的提示。
楚魚松了口氣,就聽另一邊的三師弟喊起來:“大師兄!二師兄在這兒!”
楚魚扭頭一看。
三師弟在另一頭的小土丘下抱起了一人,因着剛才站在這邊,看漏了那裏。只是虛虛一瞥,就看到了滿身浴血的謝羲。
楚魚頓了頓,強忍住心中湧動的越來越詭異的心緒,仔細看去。
倒是和幻境中差不多的樣子,只是此刻渾身浴血,不知是他自己的多一些還是旁人的多一些。臉上也沾了血,襯得另一邊臉頰蒼白得吓人。應該是沒力氣了,眼睛緊閉,唇瓣緊抿,像是沉沉睡去。
楚魚缺心眼:“還活着嗎?”
三師弟更缺心眼,手抖抖,往謝羲鼻下一試:“還,還活着……”
那可了不得了,看這樣子,主角是把伏擊的魔道修士全部殺了,又和那個元嬰修士幹了一架,在自己只是重傷的情況下把對方怼跑了……
八成那個元嬰修士也被怼得夠嗆。
三師弟顫聲:“大師兄,二師兄傷得好重,怎麽辦?”
似乎是聽到了“大師兄”三字,謝羲的眼皮兀地動了動,攏在袖中的手也慢慢握起了拳。楚魚一直注意着謝羲,看到這一動,驚得立刻拔出尋笙,低頭看到尋笙劍柄上的穗子,手不由一頓。
這穗子,是謝羲送的。
那時候是乞巧節,謝羲撒嬌賣萌在他這兒讨到個香囊,那個香囊不過是他随手買來的……他卻高興得不得了,還偷偷準備了回禮,親手編織了兩個劍穗。
楚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到謝羲腰間的斷雪上,果然看到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劍穗。即使他身上染滿了血,那個劍穗仍然幹幹淨淨,連揚塵都沒有沾上。
心中驀然有點悶悶的,楚魚後退一步,幹巴巴地道:“還能怎麽樣?快将他送回營地。”
三師弟的智商重新上線,憂心道:“那大師兄你呢?師尊就在營地裏,楚家主、楚夫人還有楚大公子也在焦霞的落腳處,你不去看看他們再走嗎?二師兄也還沒醒,你不知道你被關進陵墟那日二師兄有多崩潰絕望……”
楚魚聽得心虛,咽了口唾沫,又看了看謝羲慘兮兮的臉,想到他小時候玉雪團團的笑,莫名有些揪心。猶豫了半晌,他還是搖了搖頭:“我就不回去了,你快把謝羲送回去,別對其他人……尤其是謝羲說我回來了的事。”
聽到最後一句,謝羲猛然睜開了眼。他的眸子血紅,死死盯緊了楚魚。
那目光仿佛是被冰封在厚厚冰層下的魚兒,終于在春日到來的那一瞬間破冰而出,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可是在楚魚眼裏,那目光是說不出的瘋狂可怕。
楚魚勃然色變,吓得差點腿軟,暗罵自己不争氣,毫不猶豫禦出尋笙拔腿就跑。
身後傳來嘶啞的喝喊:“楚魚!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