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葉宮主對他,的确不太熱情。”林佳婉道,“我方才見着他們時,師兄正侍奉葉宮主用飯,我差點以為他是葉宮主的奴仆。”

“不過,也不可掉以輕心。”她接着說,臉上帶着擔憂,“葉宮主畢竟是他的道侶,雖然面上瞧着不熱情,但我看她對師兄倒很是維護。”

“嗯。”裴寧聞點點頭,然而面上滿是不以為然。什麽道侶?姓諸的是什麽人?他那樣眼高于頂的人,豈會如此卑躬屈膝地讨好別人,哪怕是道侶?

男人最懂男人。裴寧聞認為,諸皇天絕不是葉宮主的道侶,最多是下屬,還有可能是男寵。而他如此殷勤,必然圖謀甚大,說不定便是想做葉宮主真正的道侶。

想到這裏,裴寧聞斜斜勾起嘴角,眼底滿是興味與惡意。如果諸皇天發現,他的女人再一次被他奪走……

他要讓他知道,他永遠也比不過他!

男人英俊的臉龐忽然變得冷酷,一旁的林佳婉看見了,不禁打了個寒噤。她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但兩人為道侶,他倘若有什麽,她也好不到哪裏去,便問道:“寧哥在想什麽?”

“我在想,請葉宮主到宗門中來。”裴寧聞挑了挑眉,看向她說道。

林佳婉大為訝異:“為何?他們,或許與我們不睦。”

“你的眼界太狹隘了。”裴寧聞有些不滿地道,随即面露傲然:“逍遙宮既然在摘星城大出風頭,說明實力不弱。雖然是才興起的門派,但也不可小觑。此時不結交,更待何時?”

要結交一方勢力,就要趁着對方尚未徹底崛起!他要交好逍遙宮!

裴寧聞的父親是鳴鶴峰的長老,前些日子晉升為合體期,修為已經與掌門相去不遠,他作為父親唯一的兒子,日後必然在青陽宗繼承一峰。而如果父親的修為還能提升,或者他立下大功,那麽立他為少宗主也無不可。

當年他就以少宗主自居,可惜諸皇天不識趣,在門中頻頻搶他風頭。後來諸皇天被趕出宗門,他便是年輕一輩的第一人。如果他能夠與逍遙宮這等勢力交好,成為少宗主,便是板上釘釘!

至于諸皇天……他回來又如何?裴寧聞能趕走他一回,就能趕走他第二回 !

這回,他一定要他死!裴寧聞眼底閃過狠辣,既然諸皇天不識相,還敢回來青陽宗,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你不要擔心。”他收起陰毒心思,轉而安慰道侶,“他只是一個人,縱然修為提升了又如何?豈能比得上我們整個青陽宗?只要青陽宗對逍遙宮示好,那位葉宮主豈會為了一個諸皇天,就與我們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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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皇天想借葉缈缈的手複仇,在裴寧聞看來,簡直是幼稚可笑!

林佳婉聽了他的話,隐隐覺得哪裏不對,可仔細想想,似乎又沒什麽問題?

她還有點顧慮,萬一那位葉宮主是性情中人,寧可維護自己的道侶呢?但她看着裴寧聞的神色,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嗯。”她點點頭,“我都聽寧哥的。”

裴寧聞看着她順從的模樣,滿意地笑了一下,撫了撫她的發:“別怕,一切有我。”

次日,兩人攜手,一起去了葉缈缈所在的客棧。

葉缈缈剛用過飯,打算跟敖璨出去飛一圈。

敖璨介意她總是抓他的龍須,于是兩人便商量好,多飛幾圈,配合一下,争取葉缈缈不攥他的龍須也能坐穩。

雖然修煉也很重要,但葉缈缈覺得,出去飛幾圈回來再修煉,也不打緊!

沒想到,剛走到門口,就遇到了林佳婉及一名年輕的男修。

“拜見葉宮主。”兩人也沒想到,會在門口遇到葉缈缈,愣了一下,林佳婉率先拜下。

裴寧聞在第一眼的驚豔後,也随之拜下:“葉宮主。”

“你們找諸皇天?”她說道,“他不在。”

諸皇天從昨天下午起,就不見人影了。葉缈缈也不知他做什麽去了,不過她猜是跟他報仇的事有關。

“不,我們不找他。”只聽年輕男修說道,對她露出一個大方而可親的笑容,“我們來找葉宮主。”

早知這位葉宮主生得美,裴寧聞也在留影石裏見過,沒想到看到她真人,卻是如此之美!

留影石裏記錄的樣貌,不及她真人的百分之一!

他看向她時,目光愈發熱切。

“找我?”葉缈缈聽後,有些意外,想不出他們找她能有什麽事。将他上下打量一眼,忽然一指林佳婉問道:“你是她的道侶嗎?”

“正是。”年輕男修點點頭,“原來葉宮主知道我?真是榮幸。”

他臉上恰時露出榮幸的表情,而後拱了拱手,正經說道:“在下裴寧聞,父親乃青陽宗的清鶴長老。兩日後,在宗門內舉辦大典,以慶祝家父晉升合體期,屆時許多門派都會派人觀禮,還請葉宮主也賞臉一至。”

說完,從懷中取出一枚燙金的請帖,雙手奉上給葉缈缈。

他想結交葉缈缈,還有比這更合适的嗎?

“早先不知葉宮主的行蹤,想要邀請葉宮主,也不知将請帖送去何處。”裴寧聞笑得誠懇,“昨日聽門中師弟說,葉宮主來了此處,我不知多高興。”

葉缈缈:“……”

她只是想知道,此人與林佳婉一起前來,是不是林佳婉的道侶,也就是諸皇天口中的狗男人?

沒想到,招出了這麽一番話。

她沒接他手裏的請帖,只道:“諸皇天不在,我不管這些事。等他回來了,你問他吧。”

她對一個二流門派舉辦的大典,沒有絲毫興趣。如果諸皇天要去的話,她就配合他一下。如果他不去,那她根本沒必要去。

說完,就帶着敖璨往外走。

裴寧聞登時一愣。沒想到她如此高傲,拒人于千裏之外,竟連請帖都不接!

看來諸皇天跟她說的不少,他心裏想道,眉梢動了動,露出一點狂熱。不過,這樣才更有意思不是嗎?

“葉宮主可否告知,我師兄,不,諸道友現在何處?”林佳婉見她要走,忙問道。

葉缈缈不知道他在何處。

她想了想,諸皇天未必不想參加這場典禮。如果他要參加的話,此刻倒是可以把請帖收下來。

于是,拿出門中令牌,連通了諸皇天。

“公主找我有事?”令牌中傳來男子清朗而有磁性的聲音。

葉缈缈直接道:“他們來了,來送請帖,兩日後的慶賀大典。你去不去?”

她說得簡單,“他們”二字就指代了,然而諸皇天絲毫沒有困惑,一下子就明白了是誰。

令牌那端停頓片刻,很快傳來低了兩度的聲音:“我馬上回去。”

通訊斷掉。

葉缈缈皺眉,接還是不接,說一句很難嗎?

她收起令牌,擡眼看向林佳婉與裴寧聞:“他馬上就到,你們與他說就是了。”

“葉宮主對自己的道侶很是重視?”裴寧聞帶了一點試探地問,“連這等事情,都讓他獨自決斷?”

葉缈缈奇怪地道:“這點小事,讓他決定不是很正常?”她哪有時間連一點小事也要親自處理?她連赤陽城、林蕭兩家的産業都撒手不管了,區區一個二流門派的觀禮大典,有什麽必要嗎?

裴寧聞一噎,緊接着眼底一暗。他不覺得自己父親晉升合體期是小事,更不覺得交好一個有名望的宗門是小事。所以,她是故意這麽說,目的是為諸皇天出氣。

他不禁覺得更加有趣了。

這些年來,林佳婉的百依百順,固然讓他很滿意。但時間久了,未免感到沒趣。這位逍遙宮的宮主,卻是個有趣的女子。

他自覺以他的容貌、才情、名聲,以及少宗主的地位,遠勝過諸皇天。她連諸皇天都能看得上,想來他就更……

“誰讓你們來的?”就在這時,諸皇天從天而降,落在客棧的門口,大步邁進來。

他說馬上就到,果然是馬上就到。

也不稀奇,他畢竟是元嬰期修士,只差一線就到化神期。區區小鎮,他想去哪裏,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

而他走進來後,立刻站在葉缈缈身前,擋住了裴寧聞令人惡心的目光。

這種目光,他太熟悉了。從前裴寧聞看林佳婉,就是這種目光,然後林佳婉跟他走了。

他倒不是怕小公主也被哄走。開玩笑,這天底下能哄走小公主的,只怕還沒出生呢。

他只是不想這人惡心的目光落在小公主身上,他不配。

難以想象裴寧聞居然又對別人生出興趣,諸皇天一時心底竟有些唏噓。他本以為裴寧聞是真的喜歡林佳婉,兩人是心意相通,打算共度一生。

此刻,察覺到裴寧聞的真面目,他直是不知感慨什麽好。林佳婉背叛了他,選擇了一個三心兩意、不忠誠的男人,也不知是不是一報還一報。

“諸兄,好久不見。”見到諸皇天,裴寧聞的面上露出欣喜之情,沖他拱了拱手,“見到你還活着,我心中甚慰。”

明明他們當年就恨不得他死,此番見面卻這樣惡心人。

諸皇天有點被惡心到了,只覺這夫妻倆一樣的虛僞,開始覺得此番來報仇不是什麽好主意。

“我也是。”他看着裴寧聞,皮笑肉不笑地道:“見到你活着,我真高興。”

不就是陰陽怪氣嗎?誰不會呢?

裴寧聞見他把葉缈缈擋得嚴嚴實實,心下暗自得意,以為諸皇天怕了他,擔心他又把葉缈缈搶走。

“我是代表青陽宗,給葉宮主送請帖。”他說道,又将那份請帖拿出來。

諸皇天幹脆地接過,說道:“我們接了。”

正好他也要去兩日後的觀禮大典,有請帖更好了,名正言順。

“你不問一問葉宮主的意思嗎?”裴寧聞面露詫異道。

諸皇天似笑非笑,長臂往後一伸,直接摟住了葉缈缈,将她強硬地箍在懷裏:“我家缈缈什麽都聽我的。”

說着,低頭下去:“是不是,缈缈?”

他一邊說着,一邊對葉缈缈使眼色。事後,她怎麽打他都行,這時務必配合他一下。

葉缈缈正教敖璨用門中令牌。他很喜歡她跟諸皇天通訊的令牌,葉缈缈如今拿他當自己人,立刻就給了他一塊。

她還想着,別的門派都有護山神獸,她的門派還沒有。正打算問敖璨要不要當逍遙宮的護山神獸,沒想到就被諸皇天打斷了。

他不僅打斷她,還敢對她如此不敬!

不過,接到他苦苦相求的眼神,雖然有點嫌棄,到底沒拆他的臺:“嗯。”

這就讓裴寧聞很是詫異了!

“葉宮主,你們……”

他本以為,兩人絕不是道侶!以諸皇天的高傲,絕不會低聲下氣,卑躬屈膝地對別人!

沒想到,他錯了!

在他眼裏,葉缈缈已經不是一個高傲冷淡的一派掌門了,而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單純女子。她的高傲、冷淡,都是不懂人情世故的體現。實際上,她非常單純。

都是諸皇天,他奸猾老辣,十分不要臉,以花言巧語哄騙了她!

還玩弄在掌心!

這般好事,怎麽沒讓他遇到?裴寧聞頓時猶如百爪撓心,好不難受!

“諸兄,當着人前,怎可對葉宮主如此無禮!”他正義凜然地喝斥道。然後看向葉缈缈,目露慚愧,“是我們青陽宗沒有管教好弟子,養出這樣一個無禮之徒,實在對不住葉宮主。”

如果葉缈缈當真是個什麽也不懂的單純姑娘,此刻就該疑惑地看向諸皇天,問他是什麽意思了。

然後裴寧聞就可以繼續挑撥,務必在葉缈缈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讓他們之間生出裂痕,然後他趁虛而入。

他打算得很好。然而,場面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轉變。

只見諸皇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而葉缈缈則是一臉淡然,說道:“你們青陽宗能教出的最好的弟子,也就是他這樣了。”

這倒不是葉缈缈刻意維護諸皇天,而是實話實說。諸皇天此人聰明,性格堅毅,有大謀略,又擁有瑤池都眼饞的天資。青陽宗能出一個這樣的弟子,按人族的話說,是祖師們的墳頭冒青煙了。

裴寧聞被她的話一噎,只覺得這位葉宮主實在是中毒不淺,已經被諸皇天哄得五迷三道的了。

“葉宮主不必為他辯解,教出這樣的弟子,實是我青陽宗之恥。”他甚為羞愧地道。

葉缈缈:“……”

怎麽聽不懂人話呢?

“我還有事。”她仰頭看向諸皇天道,想讓他自己應付這樣無趣的事情。

她此刻被諸皇天攬在懷裏,方才諸皇天只顧着跟裴寧聞交鋒,倒沒怎麽注意。此刻看着她仰頭看他的精致小臉,驀地只覺懷中的身軀好不柔軟。

他登時心中一蕩。

情不自禁地俯首下去,低聲問道:“缈缈要去做什麽?”

葉缈缈覺得他離得真近,氣息都拂在她的臉上,不禁皺起眉頭。

老實說,他很英俊,身材高大健美,并不讨人厭。從前,葉缈缈還主動讓他坐在她身後,她偎在他懷裏,讓他喂酒。

她并不讨厭他。

但她要求他親近,和他主動侵略,是兩碼事。

她眼裏幾乎一瞬間就湧起了怒意,看那怒意升騰的樣子,似乎不拿鞭子抽他一百下,都不算完。諸皇天登時脊背一涼,下意識就要松開她。

但他不願在狗男女面前有絲毫不如意之态,此刻繃着背脊,硬着頭皮,伸手在她鼻尖輕點一下:“不好意思說?那就算了,和小龍去玩吧。”

說完,才放開了她。

事後如果被打,那就被打吧!他不僅抱了她,還差點親了她,挨一頓打也值了!

他揚眉吐氣,看向裴寧聞和林佳婉,微笑道:“請帖我已經收下了,兩位還有什麽事?”

“葉宮主請等等!”然而,裴寧聞卻沒看他,而是看向葉缈缈的背影出口攔道。

葉缈缈剛邁出門,聞言有些不耐煩,轉身看過去道:“還有什麽事?”

裴寧聞忙道:“葉宮主既然已經收下請帖,不如便挪步前往青陽宗,稍事歇息?青陽宗已經安置好院落,供來賓落腳,另有小童侍奉在側,随時可以使喚。”說着,他看了看客棧四周,“此等陋居,着實委屈了葉宮主。”

葉缈缈沒說話,看向諸皇天。

“也好。”諸皇天點點頭,“那我們便去青陽宗叨擾一番。”

葉缈缈聽他說要去,便道:“那你收拾東西吧。我房裏的東西,你一并收拾了。”

她房裏的擺設,并非客棧的用度。葉缈缈從來不理會這點瑣事,一股腦兒推給諸皇天。

說完,不再停留,帶着敖璨離去。

裴寧聞本想再留她說兩句話,不意接下來看到的一幕,卻使他瞳孔大睜,滿臉不可置信!

只見葉缈缈出門後,她身邊一直很安靜的少年陡然化為一條金龍,盤旋在空中!而葉缈缈則躍身騎上,随後金龍一擺尾,一人一龍頓時扶搖直上!一道金光“嗖”的一閃,很快鑽入雲端不見了!

“龍!”他不禁駭然道。

不僅是他看見了,此刻街道上不少修士都看到這一幕,全都驚呼出聲:“龍!

“是龍!”

“竟然有人騎龍!”

裴寧聞被這一幕震撼,心裏忍不住想道,這逍遙宮主好大派頭,竟然騎龍!

又想,諸皇天怎麽這般好運,遇到這樣的女子,還輕易騙去了?他心底湧現強烈的不甘,與濃濃的搶奪之意。這等女子,非他莫屬!

好一會兒,他稍稍平複心神,收回視線,看着諸皇天笑道:“滄浪門、輪回谷等門派,早些時日已經到了,諸兄去了,正好與他們敘舊。”

他面上笑着,一派大度,做和事佬的模樣規勸道:“當年之事,不論是不是誤會,過去這麽多年,總該有個定論。希望這次借着我父之慶典,諸兄與諸多門派可以解開恩怨,我們一起把酒言歡。”

諸皇天眼底油然生出怒意!

滄浪門、輪回谷等,正是當年追殺過他的門派。

當年在秘境中,裴寧聞殺人奪寶,被他和林佳婉撞見。因是同門,且對方已經死了,他便沒說什麽,與林佳婉離去了。只沒想到,即将離開秘境時,卻昏迷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出了秘境,身邊是諸多門派的長老,而他身邊躺着十幾具屍體,正是被裴寧聞殺死的滄浪門、輪回谷等門派的精英弟子。林佳婉則站在裴寧聞的身邊,滿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好像他是什麽殺人狂魔。

回想起當年之事,諸皇天本來消散大半的恨意再度膨脹。當年他本是一介天驕,前途無限,卻被此人陷害,他父親清鶴長老更是陰狠毒辣,不給他一絲活路!

他受過的苦,忍過的委屈,丢掉的名聲,還有一顆赤子之心,他們不僅不打算賠,還要他打落牙齒和血吞,咽下此事?

想得美!

“好。”他微微笑道,“誤會一定會解開的,我也會舉杯,與你們把酒言歡。”他漆黑的目中閃動着深意,“希望到時你們不會拂我面子。”

他這話說得陰恻恻的,令裴寧聞背後一寒,忽然覺得此人如山岳般巍峨高大,不可撼動。他與他較量,便如蚍蜉與大樹。

但随即,他按下心底的懼意,面上笑着,拱了拱手:“一定。”

不過是修為較他高一籌而已,有什麽可怕?他父親可是合體期修士!

捏死他,猶如捏死螞蟻!

“我在青陽宗等你們。”他大方笑道,轉身往外而去,與諸皇天擦過時,眼底盡是得意與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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