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破鏡難圓

水仙咽了一下口水精神仍然不能集中,感覺眼淚已經充滿了眼眶,一動便會快速流出。

他立刻轉過頭,捂着嘴說自己身體不适,今日就不能繼續陪大家飲酒作樂了,改日再請罪陪大家喝到盡興。

說完快速沖出包間,幾個人還沒反應過來門已經關上了。

水仙忽然覺得兩條腿變得死沉,幾乎無法向前邁步,他靠着門邊柱子,擡頭看着天花板,希望眼淚不要再掉出來。

管家吳達一看到馬上跑過來扶他,他走了幾步便推開管家,交代自己身體不适先回房間睡了,等蘋兒回來再送晚飯過去。

水仙下樓梯的時候,正碰到孫公子趙公子走進門,他們行禮喊了聲水仙兄。

而水仙此時已經感覺到眼睛發酸,臉蛋潮濕,怕是眼睛已經變紅,所以沒理會他們轉身從後門進了院子。

兩位少爺感到奇怪,對視一眼停在那了,“我還沒說要去春宵樓呢?——诶,你們家公子怎麽回事?”趙公子拽着一個夥計問道。

夥計“不,不”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麽,吳達趕緊跑過來解釋說:“兩位公子多包涵,我家公子身體突然感到不适先回房間休息了,剛剛是狀态不佳,沒辦法和兩位公子打招呼,多包涵多包涵。”

趙公子擺擺手什麽也沒問上了二樓,吳達在後面看着他們的背影搖了搖頭,心想這平日裏稱兄道弟的,聽說我們家公子身體不适,竟沒有一句關心話。

這世道,就應該把酒錢和菜錢再往上提一提,不賺你們的賺誰的。

兩位公子上樓後看到水大人喜歡的包間關着門,孫公子指着門問吳達道:“是水大人?”

吳達點點頭,他又看向趙公子,“我們要不要去打個招呼?”趙公子也點了一下頭,兩個人一起走了過去。

水仙離開包間後,大家一直在議論他剛剛失态的事情。

徐捕頭覺得總捕頭的玉佩看着也沒什麽特別的,很不理解水仙公子竟然看呆了。

張捕頭嘲笑他是粗人不懂得欣賞玉器,他覺得以水仙公子的氣質非常适合戴玉佩,也許這些年他一直在找一塊适合自己的或是一眼就能相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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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捕頭說着看向義雲問他這玉佩是不是很值錢,義雲拿起玉佩讓他摸,說這就是普通的翡翠。

他并不太了解這個東西本身的價值,府裏每個孩子出生時都會得到一塊,上面會刻着自己的名字。

義雲頓了一下看着玉佩愣神道:“這本身就是一塊代表身份的家族信物,對于我來說斷掉之後剩下的這半塊才是最重要的東西,和它本身的價值已經無關。”

“那另半塊……”,徐捕頭插了一句,沒問完聽到敲門聲。

門打開後趙公子和孫公子直接走到水大人身邊行禮喊着水伯父,随後掃了一眼餐桌目光落到義雲這裏,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說道:“見過魏總捕頭。”

義雲回禮後糊塗着愣在那,腦袋裏回憶了一圈确定不認識這兩個人。

“四少爺,這兩位是府衙少尹趙大人和孫大人家的公子。”水大人介紹完示意兩位公子坐下。

趙公子一坐下就打開了話匣子,故作神秘的樣子問大家,有沒有注意到城東的康福堂,大家都下意識地搖頭,他強調說是錢老爺女婿家的醫館。

周捕頭插話說這個關系大家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康福堂怎麽了。

“聽兄弟們說那裏已經停業三天了,怎麽,不正常嗎?”張捕頭問道。

“停業倒沒什麽不正常,可聽說康家的宅子都賣掉了,一夜之間全家人都消失了,回鄉探親也不用賣掉宅子吧。”趙公子說完還挑了挑眉毛。

張捕頭并不知道賣宅子的事情,聽了也覺得蹊跷,接着問他還有什麽消息,他喝了一口酒說道:

“消息倒沒有,我估計是治死了人怕家屬找上門,所以連夜逃掉。他們也是膽太大,不管得什麽重病或是怪病他們都敢接,這段時間治死的越來越多,雖說都是外地的疑難雜症,可還是影響了名聲。”

周捕頭在旁邊灌下一杯酒抿抿嘴插話道:“嗨,這還不簡單,下次錢老爺再來府衙的時候問問就知道了。他們是親兒家,走得再急錢老爺也一定知道康家的情況。”

治死人,一夜之間賣掉宅子消失,與錢老爺是親兒家。

聽到這幾個關鍵詞,義雲很敏感。他低下頭開始回憶錢老爺之前的舉動和在錢府遇到盜賊的事情。

他大膽猜測,這兩家人一定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康家離開京城應該和那個盜賊觀音有關,普通的盜賊沒有這個本事也不願意費功夫逼着康家離開京城,而那天晚上在錢府和他交手的盜賊也應該是觀音。

義雲正要擡頭說出自己的想法,發現大家已經開始聊別的了。

誰誰家的公子娶了丫鬟做小妾,誰誰家的夫人打死了下人,誰誰家的酒館得罪了官家少爺被砸……。

義雲完全插不上話,想想也罷,這畢竟不是府衙,大家也只是随便找個話題聊聊,看着他們神采飛揚的表情,自顧自的喝了兩杯。

蘋兒拎着一包藥回來,直接走到後院廚房,遞給夥計問道:“公子的晚飯準備好了嗎?”

夥計點了點頭。

“那我現在就端過去,吃完飯半個時辰就吃藥,現在馬上把藥煮上。”

蘋兒端着飯菜走進水仙的包間看裏面沒人,想着可能是敬酒去了,嘆口氣便坐下等。

兩刻鐘過去了還不見水仙回來,她拿開飯菜上蓋着的大碗,用食指關節探了探溫度,又嘆了口氣。

她喊夥計端走飯菜去加熱,自己站在走廊開始喊管家,也顧不了會不會影響到客人,只希望水仙聽到她急促喊管家也明白是在找自己。

她掃着幾間包間的門叨咕着:“下午胃已經疼了還不知道節制……”。

看到吳達從一個包間裏走出來,沒等開口問,吳達激動地說:“我的姑奶奶你可算回來了,公子恐怕是胃病又犯了,樣子非常難受,已經回房間休息了。”

蘋兒聽到立刻跑到水仙房間,推開門看到他側身躺着面朝牆,輕聲問了句:“你睡了嗎?”

水仙沒有回複,她輕輕走過去拿起被子,正準備要蓋在水仙身上發現他是睜着眼睛的,兩手死死的捏着一塊玉佩。

蘋兒撫着水仙的肩膀喊了他兩聲,還是沒反應,水仙就像是在睜着眼睛睡覺。

蘋兒皺起眉頭看着他,正要拽起他右胳膊把脈,他一下起身撲到蘋兒懷裏,兩手死死抱住她的後背,全身的重力都壓在了她身上。

水仙從來沒有這個樣子過,吓得蘋兒愣住了,緩緩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水仙沒出聲,兩個人抱着靜止了一會兒,水仙才起身遞給蘋兒玉佩說道:“我今天看到他了,原來魏家的老爺就是當朝國舅爺,他現在是京兆府的總捕頭。”

蘋兒看着玉佩上的“雲”字問道:“你一直提到的魏少爺就是國舅府的四少爺?”

水仙點了一下頭。

“那能再見到他你應該高興啊,為何這樣有氣無力的,看上去還很傷心。”

“我”,水仙頓了一下,把話咽了下去,蘋兒直勾勾的看着他等着他繼續說。

“我沒有傷心,只是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曾經是很想找到他,可現在的我……,我永遠都不能讓他認出我。”

“現在的你怎麽了?整個國家有多少災民全靠你才能活下去。”

蘋兒急了,她最不喜歡聽水仙說自己不好。

水仙搖搖頭說道:“如果我沒有走上這條路,哪怕真的是飯館的後廚、跑堂,甚至是乞丐我都會去找他,也算是實現當初的承若。

可現在的我,卻成了我們共同厭惡的賊,而他是京兆府的總捕頭,是負責抓賊的,我實在想象不出,在他面前我會以什麽樣的姿态面對他。”

蘋兒有些糊塗又提到李捕頭,他也是捕頭負責抓賊的,為何水仙就可以很平常的與他見面,而且還是以觀音的身份見面,水仙搖搖頭說這完全不一樣。

蘋兒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擡頭像是想明白了什麽笑着說:“那從今天起,我們放棄這條路重新開始吧。”

聽到這句水仙愣住了,沒一會兒又嘆了口氣接着說:“即使現在放棄,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也抹不掉,我的腳深入泥潭就再也洗不淨皮膚裏滲入的泥漿,而且我為什麽要放棄,沒有必要。”

水仙說完低下了頭,蘋兒看着他,心裏知道他嘴上雖然這麽說,其實心裏很不甘心,很恨自己走上這條路,看他眼睛紅着一定是哭過。

說起來也怪自己,蘋兒想着站起來背對着他說:“當年為了救我你才去偷饅頭,慢慢的開始偷包子偷肉偷錢,終究是我連累了你。”

水仙聽到立刻搖頭,讓她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那個時候兩個人餓的好幾天沒飯吃,不偷饅頭自己也會餓死。

至于後來開始偷錢那也是沒有辦法,誰不想本本分分過日子,可是不想再去嘗那餓死前的滋味。雖然恨過自己,但是自己選擇的路不會埋怨任何人。

蘋兒站在那不動,水仙下床走到她面前扶着她說:“我的好妹妹,我餓了,你不是去給我買胃藥了嗎,快點讓我吃了飯好吃藥。今天的事情到此為止,我們都不要再想了好嗎。”說着就往外推她。

蘋兒出去後水仙又拿起玉佩看了一會兒,腦袋裏浮現出兒時的一些畫面,想着想着竟笑了。

一會兒又低下頭看看自己現在的打扮,突然收起笑容搖了搖頭,深呼吸一口氣将玉佩戴在脖子上塞到了衣服裏。

蘋兒走到一樓時聽到大門口吵吵嚷嚷的,一個穿着侍衛服飾的人着急見水大人被夥計攔了。

無論是誰穿着官服都禁止進入水仙居,水大人也不例外,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侍衛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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