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玉牌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麽落到現在這地步也算不得稀奇了。

感受到身前利器劈開的風,身上卻因疼痛而變得遲緩的身體,林印波不由苦笑。

本來費年的修為就比他高上一線,上次月底切磋,只是因為他比他更狠,才以傷換傷,讓他栽了個跟頭,哪裏料到這人心眼居然這麽小,還要回來找場子。這次即使避開了要害,恐怕得在床上躺幾個月了。

他是不大相信費年會殺他的,畢竟同為書院學生,他們無仇無怨,像将對方打得鼻青臉腫頂多只算是小孩子過家家。

更何況他看的清楚,費年和他一樣,出身并不出色,不是那種能橫着走的人,而書院的争鬥本來就相對平和,打傷可以,要命卻是太過了。

若他殺了他,便會成為這種争鬥中的異類,被排出這個團體。被孤立于書院這個團體,絕對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所以他才敢毫無顧忌地和他上生死臺,這生死臺根本沒死過幾人!

然而費年在劍型法器即将刺入林印波的身體時,突的單手捏了幾個法訣,劍速突地加快,直刺林印波要害之處!

并迅速自臉上變幻出驚訝,不敢置信等諸多情緒。

電光火石之間,林印波大腦高速運轉,将一切看的分明,他的腦海裏立馬紮進去一個猜想,瞬間落地生根——

費年想要造成失手殺死他的假象!

但就算他成功了,又有幾個人會信呢?他上月敗了費年的事可不止一個人看到,從中抽絲剝繭,找出真相絕對不是一件難事。

念頭一瞬轉過,眼前的法器愈發靠近!

林印波嘴畔苦笑更甚,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想這些有的沒的。人死燈滅,縱然費年受了再大的罪,他也躺在墳裏看不着!

他正想撐着身子做最後的掙紮,卻聽得哐當一聲——

他猛地擡起眼,只見剛才那少年腰側那把純白的劍已然出鞘,而費年的法器掉在他的身邊。

Advertisement

情勢明了,他救了他。然而林印波臉上的表情卻愈發複雜。

他知道他有所求,然而他為了報恩,他卻不得不答應他的要求。如今看來,卻是頗有幾分強買強賣的意味。

但這些事還能往後延延,現在的重點是眼前費年要殺得事。

他勉強起身,正好對上費年蒼白的臉,他當即喝道:“費年,你好狠的心腸,不過是輸了一場,居然讓你對我生出殺心!”

費年被說準心事,面色愈發難看,身體有些顫抖:“你胡說什麽?既為同窗,我怎麽可能幹這種事!”

“是與不是,你心裏清楚。”林印波冷聲道,“至于同窗?我可不敢和你這等心眼的做同窗!”

“你……”費年氣的恨不得倒過去。

“證據呢?”

說話的是之前幫費年罵他之人。

聽着這話,林印波不由兩眼一翻,如果有證據他早去找教習了,還在這跟他虛與委蛇。

那人阖了扇子,搖頭道:“既然沒有證據,那便不要言辭鑿鑿,費年還怕你毀他名聲。”

也不管林印波作何反應,見是不可為,那人招呼了費年一聲便徑直走了。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林印波心裏有些不安。

那人聽了,腳步一頓,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勸起林印波。

“林兄進書院也不容易,莫要強留自己保不住的東西。那東西莫說開魂,連真武都夠不到邊。那是那些大人物的東西,我們這些小人物還是看腳下。”

說罷,他還看了眼墨铮,他知道他和他一樣,也是為那件那樣東西而來。看來得報告主上加快速度,莫讓他人搶先一步。

林印波不傻,他當即明白過來不是費年想殺他,而是有人要費年殺他,目的就是為了他身上的一件東西。

他回過神來剛想問是什麽東西,卻見那兩人已經走遠了。但他知道,接下來會有更多和這兩人一樣的人來找他。而接下來可沒有什麽橫插一腳的人。

猛然間,他發覺一張大網已經向他鋪開,不由心底發寒。

“我救了你,你不該有什麽反應嗎?”有聲音自他背後傳出,其中蘊含的冷冽将他從恐懼中扯回。

他仰頭,望着那張臉沉默半晌,終是問道:“你們到底要什麽?”

“不是我們,而是我。”墨铮糾正道,然後垂眼看他,一字一頓道:“我要你手中的掌門令。”

林印波心中悚然,師尊死前将那塊掌門令給了大師兄,而大師兄在決定留下來的時候将掌門令給了他,并和他說裏面關系着宗門一個大秘密,讓他好好保管,然而還沒等知道那個秘密是什麽,就有人打了進來,一切就這麽斷了。

這件事除了他根本沒有任何人知道,但現在似乎知道的不止一個。

看出他眼中的疑惑,墨铮想了會兒,道:“如果我為你解答一切,你會把它給我?”

林印波:“……”

這買賣還真是“公平”。

“師兄,什麽掌門令,是師尊的遺物?”寧溪容一臉困惑,對他們說的東西,他腦子一片空白。

林印波深深地望了眼寧溪容略帶幾分憨氣的臉,忽地道:“也不是不可以。”

那樣東西縱使是師尊遺物,縱使珍貴異常,可他不是渡劫境老祖,也不是什麽貴人,他只是一個剛剛家破人亡的煉血境。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個相依為命的師弟要保護,所以這掌門令他不能保,也保不住。

面前這人雖然本質上和之前想殺他的兩人沒什麽區別,但至少他救了他,由此可以看出他并不是什麽窮兇極惡的人,更能遵守承諾。

墨铮望了眼他們,對林印波的選擇并不驚訝,他一步一步瓦解林印波的心防,在他心中描繪出一個有底線的人,合該得到此結果。

“你的要求?”

林印波垂下眼,在心中幾番核算,終于沉下心來,道:“我要你提供我到達生死境的資源,并庇護我到道魂。”

這是一個堪稱過分的要求。

真界生死境何幾?百萬人出一個生死。

殷商的确有生死境千餘,然而殷商的子民又有多少?

修成生死的都是稱得上天資絕佳之輩,而這樣的天資絕佳會像地裏的大白菜。誰知道你林印波是不是那種人?若你未修成生死,便一直為你提供資源,如此也太虧了吧。至于另外半個要求,對比而言,卻不算什麽了。

然而墨铮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答了句“好”。

這樁交易便是成了。

林印波眼神有些呆滞,不由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仿佛還在夢中。

就這麽容易?

他本來只是想将價開的高一點,好方便接下來的讨價還價,卻不知他這點要求在別人眼中不過順手的事。

這讓他看墨铮的眼神愈發驚訝,不由脫口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師兄說你們天天談論我,不是将我的“來歷”扯了個底朝天,便是将我當成了虛假人口。怎麽,現下見了卻不認識了?”墨铮淡道。

“師兄”,“來歷”,“虛假”等幾個關鍵字眼,再合着書院經久不衰的話題,林印波不由為自己的猜測瞪大了雙眼,怔怔道:“你是……”

看不得林印波這番拖拉模樣,墨铮接過話頭道:“我就是你們說的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幸運家夥——院長的最後一個弟子,墨铮。”

“可夠?”

被最後兩個字調侃地他面紅耳赤,想之前,他也是這個話題的傳播者,而今見了,卻是被狠狠打了臉。

不過,想想這背後代表着的,他又不由笑出聲來。

書院啊,這可算是最大的靠山了。

……

把玩着手中的玉牌,玉牌長五寸,寬兩寸,厚五分,正面刻着一把劍,背面刻着一朵幽火。這便是林印波手裏的掌門令了。

摩挲了下上面的花紋,墨铮的思緒不由有些飄遠。

上輩子他奪到這枚玉牌時,已經是生死境後期。據聞,林印波的門派的祖師爺本是一位大能的守墓人,立下門派,也只是為了能更好地守住那座墓。這個門派曾經強極一時,無人撫其鋒芒,那時,書院不曾存在,兩大永世王朝亦不曾存在。

而時間永遠都是最好的磨石刀,平了山峰,斷了流水,亦斬去了那個門派的風華,傳承斷了,人斷了,唯有那塊令牌依舊一代接一代地傳着,緊緊封鎖着那座墓。

他當年下去探過那座墓時,紅塵劍便是自那裏得到的。那座墓很深,他只探索到中間便因為心中來回激蕩的恐懼而放棄,拿了把劍便往外走。

是的,恐懼。

當時他的忘情道已經進入第三境明心,卻也磨不去他心中源源不斷湧上的恐懼。那種恐懼讓他不敢再深入,現下想來仍然心有餘悸,然而這次他想探個究竟。

若是堪不破這些,他恐怕又要卡上許久了。那種瀕死的感覺一次就好,他不想再重複一遍!

墨铮眼中厲光劃過,捏緊了手中的玉牌。

“阿弦?”

有人自桃林緩緩走來,晃了晃手中的酒。

作者有話要說:下面是似乎闊別已久的萌萌噠小劇場——關于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院長小徒弟的來歷猜測

學生甲:據說是天生地養,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學生乙:據說天生異象,生有八只手,十六條腿,一百二十只眼

學生丁:據說是個絕世妖姬,大師兄,院長,教習都對他心懷不軌

阿弦:……大師兄,那幾個人叫什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