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水鬼的腦袋終于耷拉下來,胖子一把奪回登山鎬,钛合金的手柄被那扇背鳍砍出了深深的豁口。不過這鬼東西再也嚣張不起來了,悶油瓶剛才那一下,徒手把它從脖子以下撕成了兩爿。
這一場混戰,總共也就三四秒,看得我眼花缭亂。悶油瓶把手裏的兩截殘肢往水裏一丢,我才算看清那怪物的真面目。這東西長着極似人的臉,不過眼睛的部位只有兩個凹槽,估計視覺器官也在黑暗中退化了。身體如同一條放大了無數倍的灰白色泥鳅,脊骨上的魚鳍像一把蒙古彎刀一樣向上翹起,有一臂多長,幾乎能展開180度。剛才那一下,胖子要閃得不夠快,被劈在腦袋上,那是絕對被開成一對瓜瓢兒。
“小哥,牛B啊!”胖子朝悶油瓶一豎大拇指,又撥弄了幾下那怪物的殘骸,沖我問,“吳鐵嘴,你說這他娘啥玩意兒,人不人鬼不鬼,水粽子?”我看悶油瓶面無表情,不像有事的樣子,算是松了口氣,蹚了步過去:“山海經裏精怪多了去,這洞裏幾千年沒人進來,說不定就有傳說裏的鲛人、赤鱬之類的。”胖子哧鼻:“這樣的人魚?他娘長得也忒砢碜了點!”
“別廢話,上岸。”悶油瓶打斷我們,聲音壓得很低,“這魚鳍的攻擊力很強,我們手上沒趁手的武器,不好對付它。” 我想起悶油瓶那把黑金古刀,心裏一陣可惜,這樣的龍脊背貨色,再要想弄到可就難了。胖子膝彎上吃了一記,好在不深,拖着腳步往潭邊走邊說:“這鳍真他娘的夠狠,還人魚呢,奶奶的,這就是條大刀鳍魚!”
“這鳍魚再厲害,也已經死翹了,就怕不只這一條。”我走得一瘸一拐,腳下的水底高低不平,比剛才難走的多。胖子呸呸兩口,說你他娘就是烏鴉嘴,盡說不吉利的話。悶油瓶突然一按我的肩膀說:“有情況,水位在下降。”
我們剛才說話的短短一分多鐘裏,水位已經從最初肩膀高度下降到了胸口,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繼續退下去,這說明水潭的某處是與外界連通的,也意味着襲擊我們的鳍魚很可能不止一條!我的神經立刻繃了起來,握緊手裏的軍刀,胖子抽出工兵鏟遞給悶油瓶,各自做好應戰的準備。
水面打着渦旋降低,就好像水潭中心的半球下有個落水口,水底厚厚的沉澱物随着水流被抽走,靠近潭邊的地面已經露了出來。水底高高低低,好像□□皮一樣布滿了大團的疣子。水流洩得很急,傳出空氣被壓縮的嘯叫聲,整個地面都震動起來,中心的那個半球抖得尤其厲害,上面殘留的石殼大塊大塊跌落下來,露出整個青黑色的外殼。
“操,這是誰家的鍋給掀了個底兒朝天。”胖子看着那半球直搖頭,“好好一鍋魚頭貼餅子給攪黃了,逃出來一潭子魚還都成修出人形了。”這時水位已經落到腰下,水位下降對我們來說是好事,因為深度淺,水裏的生物騰挪不開,攻擊力要小得多。“怎麽可能,這麽大個兒,你當是盤古吃飯用的。再說古人的炊具,那都是有腳的,鼎也好,尊也好,鬲也好,底下不長腳,柴火往哪兒塞?”我有了點閑心和胖子搭話,“哎,我倒是想起一個長的像球似地,陳侯午敦。不過那上面也有幾個圈當把手。”胖子說:“小天真,你真當胖爺我這麽多年古董界白混了,那玩意兒是個倒模翻新貨,誰說得清到底原來啥樣。”
我用盡目力去看中間那東西,被胖子說得還真像是個鍋,外頭的石殼掉完了,球體表面的紋理顯得清晰很多,是大塊的幾何狀花紋,這和溶洞的大致年代倒也相符。按常規鐘乳石每百年能長高一厘米,這樣算來蓋在上面的石殼有一尺多厚,距今至少在三千年以上,而夏代的菱紋鼎,表面就是用三角形和菱形做的裝飾,再往後的工藝就大大豐富,這麽簡單的裝飾方法幾乎不再出現。
見情形緩和下來,我那點好奇心又高漲起來,轉頭問悶油瓶:“小哥,那東西到底是啥,咱都走到這兒了,不弄個明白多可惜。”悶油瓶好像一直在發呆,被我一問才回過神,突然一把拉住我,好像有什麽話想對我說,頓了頓卻莫名其妙說了句:“要小心。”
胖子早想去探個究竟,估摸那真是個鍋他也能敲一塊下來帶走:“喝呀,你倆幹嘛呢,十八相送啊,難道咱仨不是一起過去?搞得跟生離死別似地,膩歪不膩歪。”我也有些詫異,悶油瓶他又不是我老媽,還特意給我上起安全課,鬥裏誰不知道要小心,這麽特意來一句多有損他一貫的形象啊,難道張禿子角色上身?胖子和我興沖沖朝中間走,悶油瓶難得不打頭陣,我心想他莫非是困了,跟夢游似地。
如果我當時不那麽好奇,或者不那麽粗心,後面的事也許就不會發生,有些出人意料的變故也不會降臨。
我和胖子走到離球還有五六米的地方,腳下突然劇烈震動,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強得多,齊膝深的水裏翻騰起水花,我聽見悶油瓶在身後喊道:“小心!鳍魚!”
耳邊“呼”的一道風聲。然後,我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