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喬戎沒說話，似是在醞釀一場風暴。
周圍竊竊私語的年輕人感受到自風暴中心擴散的低氣旋，都小心翼翼閉上嘴，不敢再議論。
只是看向他兩人的目光充滿好奇和探究。
酒店大廳內的氣氛像是被西伯利亞寒流凍住的湖水，平靜到極致的表面下有暗潮流動。
沈恕一直低頭盯着喬戎腳上那雙纖塵不染的黑色純手工皮鞋，在這種極致的安靜中，覺得脖子有些酸疼。
等不到喬戎出聲，他忍不住悄悄擡眼看向對面。
這一看，正撞入喬戎幽暗深邃的眸光中。
沈恕：……
沈恕：考試作弊當場被抓，接下來要怎麽演？
沈·厚顏無恥·演技從不翻車·恕又自然地垂下目光，繼續觀察起自己的腳趾。
“呵——”喬戎胸腔振動，發出一聲冷冷的低笑。
接着，他用一只手松了松領帶，向前邁進一步，憑高大結實的身軀将沈恕堵在牆邊，又擡起另一只手拍了拍沈恕白皙幹淨的臉，示意他擡頭。
沈恕拒絕配合，拼命往牆上貼，內心暗想：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你難道還敢調戲老子？
然而，大佬就是大佬，喬戎的精神病頭銜不是白得的。
他見沈恕不動聲色地向後躲，向前傾身更靠近他，偏過頭，微涼的唇瓣擦過沈恕側臉停在他耳畔，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低沉聲音威脅道：“假裝不認識我？要不要我在這裏幫你回憶一下？”
周圍人看到這幅不可思議的畫面，齊齊驚呆，睜大了眼睛等着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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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恕不敢動了。
喬戎灼熱的體溫和身上淡淡的雪松男士香水已經将他包圍，他感覺不到四周空氣流動，快要窒息了。
再這麽逼問下去，他就要死了。
他想，被大佬戳穿是死，被主角發現也是死，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他幹脆死得利落點吧。
沈恕心中一橫，猛地擡頭看向喬戎。
喬戎的嘴角不自覺揚起來，對他接下來的表現有些期待。
沈恕露出一個服軟的谄媚笑容，讨好地說：“喬先生，想不到會在這兒遇見，真是意外，我剛才是開玩笑，您別介意。”
喬戎對他的反應十分不滿。
他察覺到留存在自己指尖的體溫和順滑觸感已經消失，再次擡起手，捏住了沈恕的臉頰。
“疼疼疼！”沈恕掙脫不開，被捏得面部表情變形，內心暴躁，終于不再僞裝，露出本來面目，瘋狂抗拒道，“嘶……放開我！”
喬戎這才松開他的臉頰，湊過去低聲對他說：“驗證了，是我睡過的人，那我就不介意。”
然後他目的達到，雙手插回口袋，若無其事地轉身離開。
臉上挂着滿意的微笑。
沈恕松了一口氣，揉着紅了一片的臉，心想精神病大佬果然名不虛傳，實在是太變态了。
不過——這麽強勢，他還挺喜歡的。
可惜了……
衆人目送喬戎推門進入導演房間，臉上一副現場吃到瓜的興奮，都在猜測沈恕與喬戎的關系。
酒店大廳再次熱鬧起來。
潮男一臉佩服地伸出手拍拍沈恕肩膀，靠過去羨慕地說：“剛剛那人是星宜老總吧？氣勢真吓人。哥們你可以啊，認識這部劇的投資方，百分之百會被選上了。”
“不過，既然你的背景這麽厲害，為啥不要個重要配角或者男主玩玩……”
他滔滔不絕地說個沒完，沈恕的內心卻毫無波瀾。
拜瘋狂的喬戎大佬所賜，他現在大概已經被社會性死亡了。
隊伍前進的速度加快，沈恕不理潮男，跟着向前挪動。
終于在一個小時後輪到他的號碼，沈恕敲門走進房間，先謹慎地對桌子後坐着的一排人鞠躬。
直起身，他一眼就看到左邊第一個座位上的喬戎正抱着手臂饒有興致地在看他。
沈恕想到潮男說喬戎是投資人，內心忍不住開始mmp。
來試鏡前應該先搜索一下電視劇出品方的，他這次與大佬在大庭廣衆之下暧昧不清，如果傳到主角耳中，他恐怕要出師未捷身先死。
沈恕正在懊惱，坐在最中間的人開口問：“博耀互娛推薦來的，沈恕是吧？”
沈恕剛剛留意過桌上的名牌，認得說話人是《意外愛上你》的導演楊磊，點點頭：“是的，楊導好。”
“嗯，”楊磊含糊地應了一聲，摩挲着下巴看了他一會，又低下頭看簡歷，點評道：“小夥子長得挺标致，青春、幹淨，适合這部劇。”
接着他話鋒一轉：“但是演過的戲少，不知道演技怎麽樣？”
一旁的喬戎‘恰到好處’地發出一聲輕笑。
助理給他發過沈恕參演片段的視頻剪輯，由于角色戲份少，只有不到10分鐘時間。
視頻中沈恕臺詞僵硬演技浮誇，他耐着性子看完後，只能用一言難盡來形容。
除了性子野，這人似乎只有那張臉能看了。
也因此，他入行快四年，還是個無人問津的三十八線小透明，微博賬號僅有八千人關注。
這八千人中除了僵屍粉，只剩下零星的低齡路人顏粉。
真夠廢物的，喬戎想，不過在床上表現倒是可圈可點。
就這麽點長處，竟還找奇葩理由拒絕他的包養要求？
喬戎不爽地盯住沈恕，心想，是誰給他的勇氣？
沈恕知道原主的演技差得令人發指，所以導演才會委婉地提出質疑，喬戎大概也是在網上看過視頻，所以才會嘲笑他。
他沒有在意，為證明自己，真誠地對導演說：“楊導，要不我現場表演一段您看看。”
“行，”楊磊爽快地同意，“你抽到的是什麽戲？直接演那個吧。”
沈恕将手中的紙條遞過去，上面寫的是‘買彩票中了一千萬的心情’。
楊磊拿過紙條看了一眼，對他說：“準備好就可以開始了。”
沈恕微微垂眸醞釀情緒。
顯然，這個場景需要诠釋的情緒是發現自己中獎時的狂喜。
之前他拿到紙條時就在琢磨，通常情況下，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表演範進中舉式的喜極而狂。
但他想讓楊導印象深刻，想讓喬戎被打臉，就要演得不一樣。
五分鐘後，沈恕擡起頭，原本輕快機靈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黯淡，背也沒有那麽直了。
在這座普通的三線城市裏，他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中年男人，每天過着一成不變的生活，沒有波瀾，像是一潭平靜的湖水。
他有屬于自己的房子和車子，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穩定且體面。
他年輕時沒談過戀愛，妻子是通過相親與他認識的，因為各方面都很合适，兩人很快在父母的催促下結婚。
不久，他又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屬于他自己的血脈傳承。
生活美滿而和睦，他覺得很知足，認為這樣中規中矩地過完一生就很好。
男人沒有特別感興趣的事，唯一的一點樂趣是買彩票。
他像每天按時上班一樣每周按時買一張福利彩票，然後按時在網上查看結果，從沒想過自己能中獎。
但這天晚上，命運跟他開了一個玩笑。
熟悉的時間，他習慣性地将電視機調到熟悉的頻道，卻看着屏幕上最終開出的號碼皺了皺眉頭。
他從口袋裏翻出自己買的那張彩票，目光突然變得有神，視線不斷在電視機和它之間上下移動，緊張地核對每一個數字。
反複确認後，男人難以置信地呆住了。
他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空白了幾秒。
然後，他如夢初醒般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中獎了——這期的一等獎，主持人剛剛說獎金是一千萬！
一千萬，是他在這座三線城市裏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
男人的臉因為興奮漸漸變得通紅，心跳也跟着加速。
他連呼吸都在顫抖，攥着彩票激動地在客廳裏來回走動，不知道如何平複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想高興地大喊出來，又怕鄰居聽到。
他意識到可以和親人分享這個消息，慌忙拿出手機，給回岳父岳母家的妻子打電話，謹慎地低聲囑咐她：“你馬上回來一趟，我有件喜事要告訴你。”
“對，就是現在。”
挂掉電話，他深吸一口氣，漸漸平靜下來，若有所思地坐到椅子上。
想到以後生活會發生難以預料的改變，他的表情又重新變得迷茫。
四下安靜，所有人的心情都跟着沈恕的表演起伏，仿佛身臨其境。
這時，沈恕從椅子上站起來，語氣輕快地說：“各位老師，我演完了。”
剛剛充斥在屋內的緊張氣氛一下子被打破。
喬戎第一個回過神，旁若無人地擡手鼓起掌。
看來之前他小瞧了這人，沈恕的演技與視頻裏對比進步巨大，是下苦功夫研究過的。
在突兀而單調的掌聲中，導演楊磊開口稱贊道：“沈恕，你的演技太棒了，層次分明，有感染力，我喜歡！”
“讓你來我劇組演配角是大材小用了。”楊磊遺憾地說，毫不掩飾自己對沈恕的欣賞。
沈恕露出一個燦爛中帶着羞澀的笑容，心想怎麽說我也有十幾年戲齡，還是能征服觀衆的，嘴上謙虛地回應：“謝謝楊導誇獎。”
楊磊十分滿意地點頭，最後告訴他：“回去等消息吧。”
“好，”沈恕再次乖巧地向坐着的一排人鞠躬，禮貌地說，“謝謝老師指導，老師再見。”
然後他直起身往外走，聽到導演在背後小聲說：“這孩子幹淨有靈性，是個演戲的好苗子。”
另一個聲音表示贊同，喬戎魔性的嗤笑聲卻再次‘恰到好處’地響起。
他是在嘲諷導演說的幹淨二字。
沈恕心中惱火，在關門離開前，精準地轉頭看向最左邊，抛給喬戎一記兇狠的眼神警告。
不幫忙就算了，別亂說話謝謝！
接收到眼神的喬戎意外地揚了揚眉，心情變得更加愉悅。
沈恕，一只漂亮的獵物，在別人面前裝乖順，對自己卻張牙舞爪不安分，兇巴巴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逗弄他。
真是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 恕哥是會演戲的，真的！
只是沙雕作者不會寫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