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顧均敲了敲浴室門，薄煥的聲音夾在水聲裏，像流水一般的清朗。“啥事啊？”
“我妹有事找我，我出去一趟。”顧均說。
“你去呗。”薄煥說道。
顧均在客廳裏饒了一圈，拿上手機錢包，在玄關換了鞋就出門去了。他和顧清約在學府城外的一家咖啡廳，其實他完全不必要這麽早出來，但他還是出來了。
天氣涼了下來，顧均就穿了一件半袖。他靠在咖啡廳門邊的牆上抽煙，冷風吹得他心都有點涼。
顧清知道這件事兒了。
顧均煩躁的抽了一根又一根，半包煙都快下去了。顧均不是沒想過家裏人知道這件事會是啥樣，打一頓，趕出去，最差也是這個結果了。真臨到關頭，他還是有點怵。
顧均以前的朋友裏也有gay，出櫃被趕出家門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那時候顧均年輕，自己的事兒被老媽知道了一點苗頭，學還沒上完就被從英國揪了回來。
要是老爸，顧均說不定就破罐子破摔了，但是老媽不行。顧均老媽是知識分子，對待兒女一直好聲好氣，一句重話也沒說過，顧均當時打着腹稿想着怎麽說，老媽一抹眼淚，顧均一肚子的話硬是給咽了回去。
有些事兒錯了個開頭，就會一直錯下去。顧均整天混日子他媽都不罵了，今天一個女伴後天又換個女朋友他媽也不管，只念叨讓他找個賢惠安分的回家，仿佛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看顧均結婚。
顧均摸不清顧清怎麽想怎麽看他這個哥哥的，覺得抽了半包煙頭痛的更厲害了。
一個女人站在顧均面前。
顧均低頭瞅她大紅色的高跟鞋，鞋頭尖銳的好像一把刀。黑色絲襪裹着腳，隐約可見襪子底下白皙的膚色。一擡頭，顧均認出這條裙子還是自己給顧清買的。顧清燙着一頭卷發，重金屬色的眼影，披着一件機車皮衣，活脫脫夜店女王。
“你...冷不冷啊？”顧均蠕動嘴唇問，感覺自己好像第一次認識這個妹妹。
顧清磕了磕鞋跟，“得了，看你那慫樣，還問我冷不冷，跟我進去。”
顧均跟着自己妹妹進了咖啡廳，坐下的時候終于回過神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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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你這是幹啥啊？穿成這樣。”
顧清翻了一個大白眼，“明明是你找我出來說話的，有事快說，我還得出去玩兒呢。”
顧均不知道怎麽開口。
點的咖啡來了，顧均喝了一口，感覺全身都暖和了。正琢磨着怎麽說呢，顧清敲着桌子看着他，雙手捧着下巴眨巴眼，“哥，你是gay吧。”
早想過這個結果，但被自己妹妹這麽直白說出來，還是不習慣。顧均囫囵吞下一大口咖啡，燙到喉管兒裏去了。他嗆了兩聲，撇過頭去沒有應聲兒。顧清找服務員完了杯冰水，顧均灌了半杯下去，身體裏那一點暖意被澆了個透心涼。
真挺慫的。顧均想，心裏默默掰着指頭數，差不多快十年了吧，君子報仇都快晚了，自己出個櫃都能拖這麽久。
“你放心。”顧清拿着勺子攪杯子裏的咖啡，“我不會跟爸媽說的。”
“我沒擔心這個事兒。”顧均靠在沙發上，全身的力氣好像抽空了。他擡眼看顧清，顧清邊喝咖啡邊玩手機，這樣的妝容和她那張帶着嬰兒肥的臉并不相符。
“你咋知道的？”顧均開口問，意外的發現自己的嗓子啞了。
“你那身西裝。”顧清笑了笑，“我看見穿在薄煥身上。”
她低頭繼續玩手機，“你們也太不注意了，大庭廣衆的就接吻，還好是我看見了，要是老媽，你現在還能好端端坐在這兒？”
“我現在倒寧願是老媽。”顧均啞着嗓子說，他揉了揉眼睛，“這日子太難過了。”
就像被判了死刑的人等着死一樣，顧均現在恨不得一刀斬下來，之後他和薄煥雙宿雙飛也好分道揚镳也好他都不用再想了。這些年他縮頭烏龜一樣過着，到最後發現錯過了溫水煮青蛙的時段，以後對上老爸老媽，只能下狠藥了。
“你以前不是也挺好的嗎？開着豪車玩着女人...”顧清擡起頭來，“是因為薄煥吧？”
“你這麽喜歡他？”顧清問。
顧均盯着顧清，突然就笑了，“是挺喜歡的。”
顧清推開咖啡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說:“真好。”
“好什麽啊。”顧均拍拍顧清的肩膀，“起來回學校了，你這鬼樣兒想去哪兒呢？趕緊回去別凍着了。”
顧清不情願的起來，“還想出去玩玩兒呢，咱們今天的會談就這樣結束了？你就請我一杯咖啡？”
“你哥今天興致不高，就一杯咖啡，二十塊錢的。”顧均拿出煙點上，笑了一聲說，“你改名叫顧扒皮算了，你哥我現在得養家糊口呢。”
“啧啧啧。”顧清赤果果的嫌棄，“看把你美得，快得了吧。”
顧均攬着她的肩膀，“走了，我送你回學校。”
顧清不高興的跟着他往學校走。送到宿舍門口，顧均自個兒凍的跟條狗似的。想了一會覺得自己還不如狗呢，狗好歹還有毛。他看到女生宿舍旁邊的小賣部，走過去一氣兒要了兩根烤腸。顧均來A大的次數不少，不是送顧清就是公司招聘會啥的，從來沒有像這樣自己一個人得大學校園裏逛。
大冷天的小情侶愛的火花擦的又亮又暖，顧均啃着烤腸，轉悠了一半凍的不行了，搓着手臂回了家。
薄煥正穿着睡衣坐沙發上等他呢，聽見門的動靜轉頭問:“你咋才回來啊？”
“去A大遛了遛。”顧均關上門，一下暖和不少，“我去洗個澡，凍死我了。”
顧均洗完澡出來，發現薄煥正在他床上坐着。客廳和過道的燈都關了，整個房子只有主卧裏散發的暖黃光暈。顧均站在門口擦了會頭發，腦子暈乎乎的不知道想些什麽。
等擦的差不多了，顧均扔下毛巾進門問薄煥:“睡我這幹啥呢？前幾天讓你來你不來，今天想好被我艹了？”
顧均坐在床邊上，薄煥踢他，沒好氣的罵:“滾，看你凍成狗我這種暖男豈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顧均爬上去抱着他，“暖男快來暖暖我，話說你準備咋暖我啊？”
“艹你。”薄煥說。
顧均埋在他懷裏笑，“我倆想一塊去了，現在來商量是你先來還是我先來，要不咱們玩69？”
“滾滾滾。”薄煥拉過被子蓋上，“誰跟你來69，蓋一被窩算賞你了。”
兩人說了晚安就關燈睡了，這一覺睡的死，一起來都快遲到了。顧均可以任性不去，薄煥不行，急急忙忙的洗臉刷牙，坐上顧均的車就往公司趕。
倆人幾乎是同時奔進電梯的，意外的發現電梯裏人還挺多，不少被擱在電梯外的人都發出嘆息。薄煥一瞅時間，離打卡還剩五分鐘，忍不住朝顧均一樂，“省錢了，遲到扣二十塊錢呢，晚上請你麻辣燙。”
顧均笑着應，“要加兩根火腿腸。”
電梯裏有人轉過頭來看他倆，薄煥閉嘴裝逼，感覺有人碰他的肩膀，一轉頭，竟然是葉興。
走到辦公桌，葉興問:“你跟總經理關系還挺熟啊？”
“他住我隔壁小區，上回碰上了還是搭他順風車來的呢。”薄煥咧嘴說。
誰知道葉興撇了撇嘴，“我今天也是搭順風車來的，一破三輪，颠死我了。”
薄煥問，“你坐的三蹦子啊？”
葉興含糊的應了一句，扭頭工作去了。負責她們組的梁姐招呼大家去辦公室裏開會，等薄煥坐下了才發現原來他們組有不少人。
梁姐打開電腦放PPT，邊放邊講，“最近薛氏集團在市中心拿下了一塊地皮準備建一個商場，本市很多設計公司正在準備投标，咱們也不例外。咱們雖然不是什麽大公司，但設計院也有設計院的短處。你們先看看地形和設計要求，做設計的先各自拿出五套方案來。”
梁姐精明幹練，一邊讓助理發資料一邊說:“市中心的雲開商場已經被當成反面教材，所以這次要在達到設計要求的基礎上，在綠化上多做點文章。”
“咱們公司只有兩個組，但是要先在公司內部決出方案再送去薛氏投标，大家好好做，今年的年終獎就看這個了。”
出了辦公室，薄煥一頭紮進資料裏。設計要求還挺多，綠化交通各個方面。薄煥先把用地圖紙給打印了出來，拿着拷貝紙和鉛筆開始設計。
中飯是葉興幫忙訂的，葉興對薄煥做的設計挺感興趣，也就只是感興趣，看薄煥畫了一塊又一塊的方塊之後回頭繼續畫他的蘿莉去了。
忙了好幾天終于把方案交了上去，薄煥以為能歇口氣了，剛趴辦公桌上沒多久，就聽梁姐叫他。
“薄煥，你過來一下。”梁姐把薄煥叫到自己辦公室裏，“你這個設計很有意思，但是對于X市的現狀來說實現有點困難，你需要拿出更具體的方案，再者，你應該考慮到主體建築與周圍環境的關系。”
薄煥拿着圖準備回去改，梁姐難得給了他一個笑容，“你的能力很強，我看好你，繼續努力吧。”
薄煥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他第一次工作上受到誇獎，點頭道:“謝謝。”
一有活兒就得加班，薄煥蹲繪圖室蹲了一天，下班的時候顧均都找不着人，還是問葉興才知道。繪圖室不止薄煥一個，倆人正商讨方案，顧均敲門，咳了兩聲說:“你們方案做的怎麽樣了？”
薄煥直起腰，忍不住吸了口氣，“哎喲我的老年腰！”
和他一起做方案的哥們兒笑，“回去多買點膏藥，還有得忙！”
“行，那我下班了。”薄煥和他說了一聲，就和顧均走了。顧均忍不住問:“薛氏集團那個案子？這麽累要不不做了？”
“投不中之前做的都白費了，我年終獎就指望着他了！”薄煥擠着眼睛對顧均笑，“誰跟你們資本家一樣啊，我就一打工仔，還得掙錢養媳婦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