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周三豐看着明顯不夠分的晚飯,不解地問:“是不是打少了?”

林錦一臉怒氣準備張口,想了想和緩下來改道:“晚上有事要忙,我在堂屋先吃了。你們吃吧,我去把竈房收拾了。”

他打算晚上先和三豐商量一下,再給兒子們說,避免影響他兒子學習的心思。

周寂年在房間抄書,可是謝寧卻是一直都在小院子裏的,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爹爹的不自然。他疑惑,爹爹為何撒謊?明明嘴唇幹癟,毫無油光,根本不像是趁熱吃了飯的樣子啊。

吃飯的時候,周寂年看着謝寧皺眉,“為何不好好吃飯?”

周寂年也不是上仙,自他迎了謝寧進門,生活的軌跡直接朝着另一個方向發展了。比如上一世,他大伯就沒受過這麽嚴重的傷,野豬也實實在在是逮住了,因為上一世,出現的野豬僅一只。

所以他壓根兒不知道他爹今天撒了謊,見謝寧不好好吃飯,馍也不吃,菜也不夾,抱着雜糧飯幹啃,他有些生氣孩子不好好吃飯。

“唔……”謝寧沒想到周寂年會盯着他吃飯,支支吾吾說不出個理由來。

“那你要吃什麽?”周寂年又問,這回語氣有些無奈,還夾帶了一絲寵溺,他以為謝寧是嘴刁,吃膩了。

他這樣問,謝寧可就有說法了,“蒸茄幹!昨日又曬了一天,可以吃了,我拿去竈房蒸來給你嘗嘗!”

匆匆把碗裏剩下的粗糧飯扒進嘴裏,謝寧鼓着兩腮去抱了兩個簸箕就往竈房跑。

周寂年抿嘴嘆氣,小夫郎難養,嘴太刁了。

林錦坐在竈房裏想着如何提分家的事情,見謝寧抱着簸箕,他心裏想着事,不在意地幫着燒火。

蒸糯米辣子茄只消片刻,熱透就可食用了。沒多大會兒,謝寧用筷子夾着一塊去喂爹爹,“爹爹嘗嘗,吃得慣嗎?”

熱的蒸茄幹軟軟糯糯,又辣又香,很是勁道,林錦只覺嚼起來像肉幹似的,“好吃,這茄瓜怎麽做出了肉幹的味道?”

謝寧抿嘴笑,“等冷了更好吃,比肉幹還有嚼頭,我夾些去給寂年吃。”

林錦看着滿滿一屜的蒸茄幹,又想到今晚娘的刻薄,脫口就說:“全打回小院!”

林錦心頭直跳,這會兒大家夥都聚在堂屋吃晚飯,誰都不可能知道。但是他第一次藏私,只怪娘太偏心了,大嫂和六弟妹家供讀書人,可是他兒寂年也是讀書人,憑什麽那兩家可以什麽活都不幹?

他和三豐累死累活,如今飯都不讓吃飽了。

“你不是說冷了更好吃嗎?待冷了,再拿出來分。”林錦動作麻利地将所有的蒸茄幹打起來,裝進原先的簸箕,兩人抱起兩簸箕就回了小院子。

回了院子之後,一家人分享蒸茄幹。香辣刺激味蕾,吃起來像吃肉一樣的茄幹,讓另外三人贊不絕口,雖蒸的多,一塊一塊的,四人竟是吃了半簸箕那麽多。

謝寧多吃了幾塊茄幹,揉了揉肚子道:“我飽了,我站起來走走。”

桌上還多一個蒸馍,林錦假意怕浪費,拿了配蒸茄幹吃。畢竟他在地裏幹了一天,早就餓狠了。

謝寧還真就在小院子消食散起步來,盡管走十步就到了牆頭,他原地打轉了幾步,等周寂年回房間,他才趕緊跟了進去。

周寂年提了桶準備去大井打水,謝寧緊緊跟在他身後,周寂年回頭看了一眼,不過沒制止,帶着小跟屁蟲出了院子。

一出院子,謝寧伸手去揪周寂年的衣袖道:“寂年,爹爹今天撒謊了。”

周寂年不解,領着人去了樹後,細問:“怎麽說?”

“爹明明沒吃晚飯,騙我們說在堂屋和大家一起先吃了。可是為什麽呢?”謝寧皺着眉頭想。

周寂年回想,他爹吃了不少蒸茄幹,而且剩下的蒸馍有成人巴掌大……

他馬上明白了,并且在心中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看來,這分家,等不到他明年院試結束了。

“爹既然瞞着,咱們暫且裝作不知。”周寂年想了想,謝寧比他心細,且兩人已經成親,是以也不打算什麽都瞞着謝寧。

“月末我去鎮上結了抄書錢,買些糧食家中備着,你心細,幫我顧着些父親和爹。待我攢夠銀兩,咱們就分家,搬到鎮上去。”

“唔?”謝寧瞪大眼睛,但是馬上就開口:“你說了算。”

倒是乖巧又聽話,周寂年轉身去打井水。

謝寧跟在人身後,腦子裏已經開始想去鎮上他能做些什麽,給家裏分擔一下吃穿壓力。

“寂年!”這一聲叫的滿是驚喜。

“我多做些蒸茄幹,你帶我去鎮上賣好不好?咱兩一起攢銀子。”

周寂年回過身,大慶建朝以來,對兒子輩的灌輸的都是當家漢子在外忙于生計,所以小夫郎說‘咱兩一起攢銀子’,讓他頗為意外,是感動的意外。

“不可,天未亮就要趕路,路上炎熱,到了鎮上沒有水池給你休息。”周寂年道出顧慮,不過謝寧這份心是好的,又說:“你做吧,我帶去換成銀子。”

謝寧悶悶不樂,氣惱自己中這毒,寂年是讀書人,怎麽好叫他與人做買賣?

在大慶朝,有一句話叫做‘士大夫不雜于工商’。

另一方面,他心裏又有些甜絲絲,寂年雖然不言茍笑,但是待他真的極好,不嫌他見不得光不事家務,對着他的‘醜’容,眼裏從未有過嫌棄,現在甚至能放下讀書人的心氣。

中這魚毒,卻陰差陽錯和寂年成了親。這魚毒,他受了。

周寂年打了水回去沐浴,他倒是沒有什麽清高傲骨。活了幾十年,居于高位,他周寂年何須顧及他人眼光?

謝寧手揣在懷裏蹲坐在矮凳上,下巴墊在膝頭,想着如何能保持去鎮上一天都不需要水?

想了兩天,蒸茄幹都吃完了,他還沒想出法子來,倒是爹爹林錦生病了。

林錦頂着日頭暴曬,彎着腰在田地幹活,兩天高強度的勞作,終于在第三天早上腰疼的起不來身了。

在周三豐的心裏,糧食為何重要?因為他夫郎倆兒子要吃飯,現在他夫郎坐都無法坐起身來,況且家有餘糧,農田也就不是那麽主要了。

胡郎中這一月淨往周家跑了,銀子是賺,但到底是一個村裏的,周家頻頻有人發病,醫者仁心,這錢他賺的心疼。

“舊疾複發,若是再勞作,這輩子就不用在想着坐起身了。”胡郎中翻着随身的藥簍,拿了幾幅治腰疼的膏藥來。

“錦郎還不到四十,胡大夫,您給治治!”周三豐心疼的皺着眉頭,一臉苦相。

“現在知道不到四十了?早先怎就是不知道讓身子歇一歇?”胡郎中也是個直腸子,不過是個心好的。

“不難治,這次徹底修養好了,以後就無礙了。薜荔藤取二兩煎水,紅糖調服,每日一劑。”胡郎中嚴肅地補充:“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這腰骨是舊疾,沒有個半載,不能根除,切忌勞累!可記好了?”

“記下了,多謝大夫,這是診金,我随您去取藥。”周寂年取了碎銀遞給胡郎中。

“十貼膏藥,不值錢。藥材你們自己上山采便是,多采些予我,抵這膏藥錢。你們誰随我家去,我領你辨認辨認。”胡郎中背上藥簍,也不收錢,推門而出。

謝寧跟上,“我去,我小時候經常采藥,我熟。”

謝寧也懂事,去奪了胡郎中的藥簍幫忙背着,跟着人去認藥草。

識別中草藥,要嗅其味,辯其形。謝寧認好了之後,便一頭紮進了後山,霹靂藤很好認,是匍匐灌木,在深山野林裏生存适應強,謝寧餓着肚子在山裏搜尋。

家裏周奶奶聽說三房夫郎腰疼卧床,過來看了眼,見林錦臉色慘白,眉間痛苦,她癟了癟嘴,沒說什麽,當然也沒掏錢讓治,轉身就走了。

周三豐雖心涼母親的态度,但是憂心夫郎,心涼也只是片刻,更多的注意力還是在林錦身上。

周寂年則拿糧食找村民們換紅糖去了,他心底有些疑問,為何這一世所有的發展都是他上一世未曾經歷過的?

若如此,他只能是帶着上一世的記憶,這一世全新的生活,全新的面對了。難道說老天真有眼?容不得作弊。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只能是先過好眼前的日子了,因為意外總是突發,只有他足夠強大,才能抵禦這些意外給家人帶來傷痛。

謝寧割了一筐薜荔藤,腳步不停地先往胡郎中家去。

“采對了。只取藤,大概這麽些……”胡郎中捏着藤比了個長度,“一碗水煎,水渾後紅糖調服。也可備些海鹽炒熱,用薄被包着燙腰,還有什麽不懂嗎?”

謝寧喘着氣點頭,“懂了。”

“回去煎藥,藤都帶回去,改日得空再去采,附上我的筐一并予我。”胡郎中揮揮手趕人。

謝寧道謝急急往家趕,他天剛亮上的山,此時已過晌午,他又累又餓,重要的是,他身上開始癢熱起來,又要發毒了。

回到周院,他馬不停蹄地跑竈房開始煎藥,周寂年跟進來,“我來,你下水歇會兒。”

謝寧自進門,過了太多天好日子了,這回也只是從前一半的痛苦,他能忍受。

謝寧着急,直接命令起來,“你燒火,我煎藥。”

他怕自己說不清楚,還是親自煎藥比較好。

周寂年看着謝寧泛紅的臉蛋兒,心疼又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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