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耳釘

我偏要打碎他的殼。

——Y的來信

第一張公牌是梅花J,杜嘉已經快要狂喜亂舞了。

“怎麽,徐總,您還盲跟?別吧,你不會是第一次玩吧,要不讓你們陶總教教你?”

陶子壓低聲音:“看他這勁兒,怕不是同花……”

陶子猜的沒錯,真是同花預備隊。

杜嘉手裏捏了兩張梅花,而第一張公牌也正是梅花。攢成同花,只需要再來兩張梅花,任意數字,概率還是相當大的。

“小江”顧培風朝蘇齊雲眨眨眼:“您需要看底牌麽?”

蘇齊雲低低笑了一聲。

他瞬間起手,兩張薄薄的紙牌在他手裏胡旋打了幾個轉,衆人眼花缭亂,只看盤面翻飛,但連底牌是什麽花色都沒看清。

頃刻,兩張底牌輕松停在他的指間。

杜嘉呆得像個井底之蛙,這個駕輕就熟的姿勢,他甚至不用開口,桌上常玩牌的人一看就知道——這人是個頂尖高手。

他可能撞上鐵板了。

杜嘉拼命睜大眼睛,想從蘇齊雲哪怕細微的反應中獲得些許信息,可他只是安靜地坐着,頂部光球落下璀璨的光輝,照得他像碎裂晶體一樣,閃閃發光又無比動人。

蘇齊雲的眼神淡然劃過兩張底牌,又安靜将牌叩了回去,輕吐一個字:“跟。”

他的反應,無懈可擊。

杜嘉咽了咽口水,這時第二張公牌發了下來:黑桃Q。

他瞬間喪氣。

杜嘉手上的兩張底牌是梅花3,梅花Q,發第一張公牌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手氣好,能蹭個同花。結果第二張公牌就啐了他的同花夢。

不過還好,起碼他已經有了一對Q。

對方看着是老手,但老手也不一定會常勝,況且,說不定他是故意秀牌技詐自己的。

杜嘉咬了咬牙:“跟!”

第三張公牌,黑桃8。

對杜嘉來說,同花的概率又小了許多,除非後兩張公牌全是梅花,不然他最大也就是個對Q了。

撲克玩到高階,是概率、期望、大數定律等等數學游戲,所以數學好的人,只要熟悉了套路,玩牌一定不會差。

但再往上走,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心理博弈了。

就像投資中有激進的藍籌股、慢熱的成長股和萎靡的垃圾股一樣,牌桌上的對手一樣有激進的,保守的和唯唯諾諾的。

可眼前這個人——他瞄了一眼蘇齊雲,他依舊平和地坐着,修長的指尖輕輕點在兩張底牌上,像在彈琴一樣,看不出是不是緊張,更看不出是不是膨脹。

棘手就棘手在這裏。這個人總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壓根摸不透——也是牌桌上最恐怖的對手類型。

蘇齊雲微微側着臉,左臉頰的小痣露了出來,別有韻味。他敲了敲桌,示意“小江”繼續發牌。

“黑桃10。”

杜嘉徹底沒有同花機會了,最大只是一對Q,面對黑洞一樣幽深的對手,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蘇齊雲笑了笑:“杜總,臉色不太好啊,是不舒服麽。”

“等一下!”杜嘉慌慌張張,“我們,是三局兩勝吧。”

蘇齊雲饒有興味地看了過來,挑了挑眉。

易風控官剛要發話,蘇齊雲搶先答:“可以。”

杜嘉當即把牌一丢:“棄牌!”

“最後一張公牌,黑桃9。棄牌方底牌梅花3,梅花Q,組合後是黑桃Q,梅花Q,梅花J,黑桃10,黑桃9,一對。”

“杜總棄牌,Nebula‘徐總’勝。”

贏面已定,陶子悄悄翻了翻蘇齊雲的底牌:紅心2,黑桃K。

他險些驚叫出來,這還不如杜嘉的牌大啊!

緊接着他明白過來,蘇齊雲這是心理博弈啊,先是盲跟,讓他膨脹;然後秀出牌技,擊潰對方心理防線;接連不如意的公牌更是讓他無比惶恐;最後一句“是不是不舒服”的嘲諷,更是直接讓他心态崩塌。

高,實在是高。

陶子在桌子底下,暗暗朝他比了比大拇指。

“慢着。”杜嘉在桌上按住了“小江”洗牌的手,他手底下正是蘇齊雲丢掉的兩張底牌,“這局都結束了,我看看底牌,不為過吧。”

陶子立即反應過來,原來杜嘉,是故意棄牌!

相當于是田忌賽馬,故意輸掉首局,然後通過查看底牌,了解蘇齊雲究竟是什麽套路的對手!

這人,也不簡單。

但當下有更棘手的事情——萬一杜嘉翻開,發現蘇齊雲其實是詐贏……

陶子無可遏制地心慌起來。

杜嘉得意洋洋:“怎麽,不敢麽?怕我分析你啊?”

蘇齊雲垂下眼簾。

“賽後攤牌,很正常的事。”負責洗牌發牌的“小江”顧培風笑了笑,露出淺淺的梨渦,“我給您看就是了。”

顧培風平靜地拈起蘇齊雲的兩張底牌,公示性質地給所有人看了一圈,緊接着,将牌面翻了過來。

黑桃2、黑桃K!

和公牌随意組合,就有五張黑桃——同花!

杜嘉啞然,重重地坐了回去。

陶子詭異地看了“小江”一眼。

那底牌他看過,明明不是黑桃2……

“怎麽樣杜總,”蘇齊雲的眼神像寒冰一樣刺了過去,“服了麽?三局兩勝,還玩麽?”

杜嘉惡狠狠咬了牙:“玩!”

接下來一局,杜嘉手氣不錯,出了個葫蘆,三個Q一對J,結果蘇齊雲牌面一亮——四條,四個A一個K,碾壓得明明白白。

“小江”顧培風笑着洗了牌,杜嘉連輸兩局,最後一局完全是不蒸饅頭争口氣,好在他拿到的牌給了他底氣——紅心同花順,紅心8到紅心Q。

同花順出現的概率本就小之又小,一局牌面上出了同花基本上很難再出別的更大的牌了——除非牌沒洗幹淨。

蘇齊雲将牌面上屬于杜嘉的那兩張紅心8和紅心9撥開,翻開自己的底牌,貼着三張公牌放了上去——

公牌紅心Q、J、10,旁邊赫然亮着蘇齊雲的兩張底牌,紅心K,紅心A。

皇家同花順!

杜嘉已經徹底崩了,跟抽了魂似的,狂出虛汗。

桌上的人徹底驚呆了,早在杜嘉開牌的時候,就已經有人開始驚嘆着錄視頻,沒想到陰差陽錯,居然見證了也許一輩子都看不到的反轉,皇家同花順力壓同花!

真的大起大落,活跟看電影似的。

“厲害。”易燃風控官佩服地拍了拍手,狹長的眼睛滿是贊賞,“Nebula的這位‘徐總’,真是厲害。”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杜嘉瞪着桌上的牌面,低聲喃喃自語。

“那什麽,小江,你玩去吧,這裏有我呢!”

易燃大手一揮,“小江”應了一聲,回舞池去了,臨走前,朝蘇齊雲眨了眨左眼。

“小杜總,按您的意思比了打牌,又按您的意思三局兩勝。現在塵埃落定,三個條件,你可說到做到。”蘇齊雲這才笑開來。

“我不信!這肯定有詐!”

“杜總,你要不算男人,說話不算話,當然也可以。”陶子譏諷道,“還是你覺得,易風控官,沒你看得清楚啊?!”

“我……”

“現在打電話,把黃詠的爸媽轉到市一醫院,我等着。”蘇齊雲舒開雙臂,朝後靠在沙發上。

市一醫院,是陶子哥哥在的醫院。

二十分鐘後。

陶子确認轉院成功,蘇齊雲這才站了起來,擡腳出了沙發,桌上人面面相觑,沒一個敢攔。

蘇齊雲都快要走出這桌了,忽然回過身來,挑了挑眉:“哦,您剛剛啓發了我。要不您試試自己的提議,跪下和我道歉?之前的恩怨,也許能可以一筆勾銷。”

十幾雙眼睛嗖嗖看着,就連易燃風控官都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陶子笑道:“我們徐總說到做到,還有易風控官看着,為你撐腰!別慫呀,杜總。”

公開杜氏內部問題和跪下道歉,哪個都要他的命。

杜嘉咬了咬牙,最終膝蓋一軟,還沒跪下去的時候,蘇齊雲嗤笑一聲,轉身擡腳就走。

“德行。”

杜嘉的牙都要崩碎了,他低着頭,朝身後跟着的打手遞了一個陰狠的眼神。

蘇齊雲坐着還好,站起來剛沒走兩步,就覺得不對。

是水!

是黃詠遞過來的那瓶礦泉水。來這裏之後,他除了那瓶水,什麽都沒碰。

當時他刻意給自己看礦泉水封口,蘇齊雲只是隐約懷疑了幾秒,看在和黃詠處了好幾年的情分上,一時放松了警惕。

他心裏湧上一股惡感,橫穿過嘈雜的舞池,還沒走多遠,兩個陌生的人穿過人群,悄悄貼了上來,立刻左右鉗住了他的肩膀。

緊接着,其餘方向也跟上來了五六個人。

“老實點,不會傷你。”

他咬着牙,使出最後一點氣力甩開胳膊:“滾!”

混亂的人群中,居然沒人注意到這裏的小動作,那倆混混死纏着蘇齊雲不放,而他兩腿都開始發軟,最後一股勁也快消耗殆盡,馬上就要被人徹底控制住。

踉跄中,什麽人直沖沖撞了過來。

這應當是個醉漢。

迎面而來就是凜冽的白蘭地香氣,那人迷迷瞪瞪,蠻勁倒挺大,一把摟着蘇齊雲往懷裏按,他幾下搡開扯着蘇齊雲的陌生人,含糊威脅着不讓那群混混上前。

“幹什麽,美人……是我的……”

氤氲的酒氣中,那人忽然将他的臉一偏,溫暖的吐息瞬間撩上他的側頸,緊接着,大動脈的傷口處,傳來溫暖潮濕的觸感。

那觸感無比酸澀,甚至帶着點酒精的刺激,就沿着他側頸的傷口,往上游移。

“……!”

蘇齊雲全身有如電流穿過,瞬間僵直。

迷亂的氣息中,一晃眼,看到他左耳的黑色耳釘。

作者有話要說:  顧顧: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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