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腳踝

半夜的時候,蘇齊雲終于感到稍微好了些。

他睡覺怕光,卧室窗簾重,結果視野裏黑咕隆咚的,看不出來什麽時間。

身上傳來一陣陣波浪般的熱潮,幾乎要把他融在床上。

鎮靜藥物的劑量極難把握,個人體質、配伍情況,成瘾性等都要考慮,蘇齊雲體質敏感,對正常人來說适中的劑量,他的反應會尤其劇烈。

才開始使用這類藥物的時候,因為這個原因,幾次都差點送醫,折騰了好幾回,蘇齊雲才慢慢摸着了點針對自己的用法劑量。

憑他的經驗,現在這個階段,屬于過量鎮靜後的波浪發熱階段。

蘇齊雲正沉沉地淹在被子裏,忽然,床頭有個人影動了動。他竭力想睜開眼睛,掙紮着想動,結果只有指尖彈了彈。

那人站着,他躺着,低矮的角度,只看得到對方的手。

黑暗裏,這人的膚色發冷,修長的手指提着個晶瑩的瓶子,輕輕放在床頭,接着一股酒精味刺了過來。

那個人手上拿着對棉簽,慢慢俯身。

他的下巴白又窄小,唇角還天然帶點上翹,湊過來的時候,他的唇微微張開,看着柔軟極了。

蘇齊雲莫名想起了透着粉的海棠。

屋子裏安靜的很,對方微弱的呼吸聲,清晰的簡直像湊在耳朵邊。

接着蘇齊雲側頸一冰,涼銳的痛感順着他的傷口擴散開,如果他有力氣,這痛楚會讓他一縮,可現在,他只是抽了抽眉頭。

那人的動作停了片刻,再擡手的時候力道明顯輕了許多,棉簽輕點着傷口,一邊朝刺痛的部位輕輕吹氣。

他的注意力被氣息分散,痛覺的确淡化了不少。

“陶子麽?”蘇齊雲低聲問,幾乎沒有睜眼。些微痛感讓他不自覺揉着床單。

“不是。”

對方的聲音很沉,聽着很有點不高興。

“培風啊。”蘇齊雲燒得稀裏糊塗,竭力擡了擡手,“去睡。我睡一覺就好了。”

顧培風收了東西,聽着走了出去。

眩暈和耳鳴中,蘇齊雲也失去了意識。

高燒的時候,人迷糊,知覺觸感還有,身體卻僵了一樣不聽使喚。身上熱起來的時候,他極力想扯身上的毯子,可不僅擡不起手,全身細密的汗還讓毯子纏得更緊了。

蘇齊雲的皮膚本就蒼白,身上的衣服滾得淩亂,肩頭後頸都敞着,沾了層白霜樣的汗。

因為發熱,他的手肘、肩頭,乃至所有的關節處都透着點紅,即使在夜色中,也能看出點粉白,活跟初熟的蜜桃似的。

模糊間,有什麽涼涼的東西貼上了他的胳膊,沿着一點點往上擦。

他全身燥的不行,這點觸感活跟大炎天裏吃冰棍一樣,蘇齊雲半眯着眼睛,不自覺地往冰涼的東西上湊。

那涼東西擦完了他的臉和胳膊,又開始擦小腿,直擦到腳踝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

感覺上,過去了很久。

忽然,有個溫溫的東西碰了碰他的腳踝,又活跟被驚到一樣,瞬間縮了回去。

室外似乎開始下雨。

大雨狠狠砸着窗戶,簌簌的聲音反而襯得室內更加安靜。

這回過了更久,涼涼的東西才重新擦下來。

喧雜的雨聲,很快掩蓋了一切。

五點,啓明星剛亮的時候,蘇齊雲睜開了眼睛。除了全身隐約的酸痛感和輕微無力之外,基本已經恢複正常。

剛下床,他差點被絆得摔在地上,仔細一看,樂了。

床邊丢了個懶人沙發,一人一貓窩在一起,睡得天昏地暗。

顧培風個頭太大,估計是地上冷,縮着手腳,半個身子歪在沙發上,窩着睡。

這姿勢看着就憋屈,更不提雲雲整只貓蹲在他肩膀上,眨着撲棱棱的大眼睛,大毛尾巴一下一下全甩在顧培風臉上。

看着就讓人窒息。

蘇齊雲擡手把雲雲趕了下去,把顧培風的毯子朝上拉了拉,這才赤腳走了出去。

他剛走出卧室門,顧培風揪着毯子,唇角漾起一點笑意。

除了特別惡劣的天氣,蘇齊雲幾乎每天都晨跑。每天五點清醒,晨跑半小時至一小時,回家後簡單沐浴,伴着財經新聞吃完早餐,之後出門上班。

然而這一天,他剛邁出單元門,就察覺出了不對。

五點鐘,小區裏隐約透點亮,陰風一過,忽然一條長蛇悠了過來!蘇齊雲瞬間躲開,那長蛇擦身而過,他這才看清,是條純黑登山繩。

繩子楔在四層露臺上,露臺窗戶倒是鎖得好好的。蘇齊雲試了試繩子力度,還挺紮實。雖然說小區裏治安還行,可這繩子就這麽戳在這裏,這不是勾着別人往上爬麽。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這根麻繩是三叉固定錨,這種結構相當穩固,好錨定、難拆解,尤其是從最下面施力,完全扯不下來。

看來只能等物業上班,盡快通知四層住戶協助解開。

他正擡頭往上瞄着,隔壁掃地老大爺繞着他,哼着小曲揮舞着掃把,眼神有意無意就往他身上瞟。

這大爺也太壯實了點,看着六七十,胳膊上的肌肉把袖子撐得滿滿當當,丢天龍八部,那就是少林掃地僧,深藏功與名,活的。

這掃地僧莫名讓他想起在去蒙代爾會所路上被堵截,和書房被人闖進來的事情。蘇齊雲額外多留了個心,看着還是普通的晨跑,但路徑都是繞着自己住的這一棟。

才剛轉到單元樓後邊,遠遠就看到架空層有人蹲點,煙頭藏在陰影裏,忽明忽暗的。

蘇齊雲裝作路過,跑近一看,原來是一個年紀半百的老太太,叼着根煙湊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折着垃圾桶裏淘來的紙箱子。

社會社會。

“什麽人!”

背後一聲炸響,緊接着,一束強光照了過來,他被晃得睜不開眼,拿手遮着光源,這才隐約看到對面穿着保安制服。

蘇齊雲平靜回應:“我是業主,下來晨跑的。”

“晨跑?黑咕隆咚的,夜行俠啊?”

蘇齊雲忽然警覺起來。

不說別的,他晨跑日日不間斷,往返巡邏的保安換了好幾波,個個都認識他。

蘇齊雲皺着眉:“你先把手電筒關掉。”

那人沒關,反而把手電筒晃了起來:“你說你是業主,幾棟幾單元幾零幾啊?”

這一問,蘇齊雲徹底警醒。

杜樂麗天景屬于高檔小區,智能聯網、私密管理。如果他真的是管家或是保安,一是語氣斷不會拽的二五八萬,二是通過APP掃臉就能出所有信息,壓根不會開口問。

蘇齊雲緩緩放下手掌,眼神複雜地看了過去。

二人相互打量着,活跟武俠片過招前那段眼神戲一樣。

這一打量,蘇齊雲的眼睛瞬間聚集在他左肩上的對講機上。專業的,和小區保安用的,完全不一樣。

他忽然想起那條登山繩——這不會是入室盜竊團夥,正巧被他撞上了吧。

蘇齊雲探了探虛實:“單元門口一登山繩,辛苦您,有空把它取下來,免得危險。”

那人眼神一刺:“你關心那繩子幹嘛?”

蘇齊雲直盯着那人。

“沒什麽。”

蘇齊雲塞上耳機,假裝要走,這時候,那掃地僧居然走了過來,大掃帚掄得到處都是泥水點子。

他有點潔癖,被掄得一趔,瞬間有人抓了他的腕子,掰着就要往後擰。

“老實點!”

蘇齊雲字典裏壓根沒有“乖巧”這倆字,加上他從小被他爹錘煉了一身格鬥技巧,很多時候完全是身體下意識反應,見招拆招。

他的手腕剛被擰住,蘇齊雲就瞬間一個砸肘,制得對方一愣。

原來是那個保安!

保安見偷襲沒成功,上前就是一個扼喉,動作訓練有素。

蘇齊雲靈活一躲,那人的手指尖還是刮着他的脖子過去,昨天才好的傷口又開始火辣辣的疼。

“挺能耐啊。”保安誇道,接着,幾招全部瞄準了他的喉嚨。

蘇齊雲迅速後退拉開差距,這時背後傳來一聲粗犷的“老娘今天教你做人!”,那老太太一個飛腿就劈了過來。

這歹徒真是膽大包天了!

蘇齊雲剛還只是拿捏着分寸,防守為主,可對面倆人配合着,招招都是踹踝鎖喉的制服招,蘇齊雲無法,躲過老太太的襲擊,順勢把他跟鉛球似的掄走,接着一個側踢,出了第一個有些威脅性的招式。

保安顯然是練家子,直接死死抱住了蘇齊雲的腿,讓他動彈不得!

飛腿老太見勢一個鎖喉甩了過來,正瞄着蘇齊雲的後頸。他幾乎躲無可躲。

沒想到,蘇齊雲被鉗住左腿後,硬是憑着過硬的爆發力,雙腿瞬間攀上保安的脖頸,身體完全放空。

剎那間,他繞着對方肩頸,利落地打了幾個旋,生生把那人擰得東倒西歪,竟被狠狠帶倒在地!

“卧槽!牛逼!”老太太連偷襲都忘了,完全看驚了。

雙腿夾着敵人的脖頸,憑着巧勁打旋,光速制敵,這種電影裏才有的招數,現實中看,那敏捷靈巧的程度和視覺震撼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此時,蘇齊雲一個翻滾,穩穩落地,迅速前撲,那肘朝着保安就要砸下去!

“別動!警察!”

蘇齊雲瞬間一怔。

掃地僧舉着個黑色證件,銀色的警徽格外閃耀。他上前就踹了老太太一腳:“看戲!讓你看戲!”

趁這個間隙,那保安不知從哪兒摸出個手铐,咔嚓鎖住了他的手腕,“我看你有多能!”

掃地僧把證件一收:“丢不丢人,丢不丢人!犯罪分子擒拿格鬥比你們還溜!明兒個自己上大隊做檢讨去!”

犯罪……分子?

蘇齊雲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手铐:“你們抓錯人了。”

五分鐘後。

為證明自己的清白,蘇齊雲站在單元樓門口,打算刷指紋驗證自己的業主身份。

杜樂麗天景的配套設施不錯,單元門、電梯、房門口三道指紋關卡,非指紋登記的人壓根摸不進去。

這三位民警同志估計也是知道情況,掃地僧扛着掃帚,搭着老太太的肩,就站在蘇齊雲背後,盯着眼前的嫌疑人打指紋。

滴——

指紋窗口的綠色熒光閃了一下,緊接着唰地變紅,機器無情地說:“不通過。”

蘇齊雲:“?!”

三位警察叔叔瞬間直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蘇齊雲:我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為免誤會,解釋一下,陶子和雲雲是正常友情,證據如下:

1.陶子扯過他衣角被雲雲警告

2.所有涉及隐私的地方,比如浴室、卧室,陶子不會貿然進去,會轉臉不看

3.陶子沒有照顧過脆弱時刻的雲雲,參考雲雲出浴室誰都不讓扶。本章下意識問“陶子?”只是因為培風才來一兩天,他忘了家裏住了別人)

當然,顧顧醋還是可以吃一吃的

**雲雲知不知道顧顧悄悄抓了他腳踝?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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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

彈幕:啊啊啊啊啊啊陛下是貓啊!阿偉死了阿偉死了!今夜我就要在阿偉墳頭蹦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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