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太平燕

雲雲窩在他身邊,毛絨絨的小腦袋就放在蘇齊雲的左肩上,遠看過去,就像是蘇齊雲微微低頭吻着雲雲一樣。

光是看到這一副畫面,顧培風的心裏變得非常寧靜。

不過……顧培風輕手輕腳走到蘇齊雲身邊,擡手輕輕轉滅了臺燈,接着就趕走了雲雲。

他都還沒挨着睡呢,怎麽能讓這只臭貓咪占了先機。

他徹底洗漱完回來,蘇齊雲和床尾的雲雲換了姿勢,都睡酣了。

有一點讓他覺得有些高興又有些沮喪。

蘇齊雲身邊空着的地方,放着床整齊的毯子。

他高興的地方是,剛剛他刻意出格,打破對方的界限之後,蘇齊雲不僅沒躲着他,還準備了毯子。

沮喪的地方是,為什麽是兩床毯子。

顧培風幹脆沒有摸上床,刻意揉了揉之前他睡着的懶人沙發,躺了上去。

沙發裏填充着細密的小顆粒,在安靜的夜晚裏發出些細碎的聲響。

“培風麽?”蘇齊雲果然被細微的聲音吵醒了。

顧培風躺在地上,努力讓自己聽起來乖巧一點:“嗯。”

蘇齊雲睡得有些迷糊,聲音也黏黏糊糊的。

他拍了拍身邊空着的位置:“地上睡得不舒服,上來睡吧。”

“我睡覺不老實,怕影響你。”

“沒事。”

“真的……很不老實。”

可能是怕光,蘇齊雲擡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要緊,床大。”

顧培風這才爬了上去,展開毯子,乖乖睡在他自己那半邊。

安靜統治了整個房間,蘇齊雲悠長平和的呼吸聲都十分明顯。

顧培風閉上了眼睛。

深夜。

蘇齊雲是被悶醒加熱醒的。

他呼吸道比較敏感,家裏一直用中央空調和新風系統維持着恒溫,很少說家裏會又閉塞又悶熱。

他勉強睜眼,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碩大貓頭,眯着眼,睡得正香——雲雲就趴在他胸口的位置,腦袋快擱他臉上了。

蘇齊雲:“……”

難怪他夢見了大石頭狠狠壓着他。

緊接着他發現了悶熱的原因。

顧培風不知什麽時候貼了過來,左臉就蹭在他的胳膊上,隔着毯子靠着他睡。

他本來體溫就比蘇齊雲高,即使倆人分別隔着自己的毯子,他還是像個小火爐一樣,把人烘得夠嗆。

蘇齊雲抽出手,把雲雲朝床邊推了推,結果這只小貓咪哼哼唧唧一翻身,幹脆扭身到他肩膀處,還把頭擱在他脖子上。

……這一下戴了條大毛圍巾,還不如不推。

不過,原來和貓咪一起睡覺是這種感覺。

暖乎乎,毛絨絨的。

蘇齊雲想了想,決定承受雲雲這份可愛的重量。

他轉而開始推培風。

結果顧培風活跟睡酣了的大狗狗一樣,剛被人推開,迷糊着又貼了過來。

蘇齊雲:“……”

這倆一個塞一個的粘人,真是主人随貓。

掙紮無果,蘇齊雲只好把手又縮了回去。

小時候,大概一兩歲,他爸爸就以“男孩子要獨立自強”的理由,讓蘇齊雲獨自睡了。

孝慈小他十歲,等她出生的時候,蘇齊雲已經有男女意識了,更不可能和她一起睡。

這之後十六歲出國留學,國外的宿舍和國內不一樣,都是一人一個小套間,他沒有舍友,不說共眠,連共居的經驗都沒有。

算起來,除開樹屋那次逼不得已,這好像還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有人陪着睡。

原來是這種感覺。

雖然雲雲壓得他有些沉,但毛絨絨的觸感讓他的心思變得無比柔和。

身邊的體溫也是,好像有什麽柔柔的東西裹緊了他的心,讓他的心情變得又平和又寧靜。

蘇齊雲摸索着,幫身後的培風拉了拉毯子,這才再次阖上眼睛。

他背後,一直蹭着他的顧培風,悄悄泛起一個笑容。

朦胧中,蘇齊雲是被廚房裏的隐約聲響吵醒的。

他擡起手腕,眯着眼睛看了看表,兩個夜光指針形成個銳角,六點三十五。

挺奇特。居然一覺睡到這個時候。

其實蘇齊雲睡眠不算太好,基本上五點鐘就再也睡不着了,很少很少會一夜睡個完整。

很遠的地方傳來一些切菜的響動,聽得出來那人為了不吵醒他們,手腳放得很輕。

蘇齊雲有些愣神,一瞬間簡直恍如隔世一般——曾經他媽媽還在的時候,也是這樣,很早就起床,每天伴着早餐的鮮香和刻意放輕手腳的響動醒來。

但那已經是太久太久之前了。

他簡單洗漱完畢,蘇孝慈張着嘴舉着胳膊,還在沙發上睡得四仰八叉。幸虧她穿得是睡褲。

他把小姑娘挂在沙發背上的腿扳回來,又把她蹬的到處都是的毯子重新蓋好。

這時候,廚房門輕輕拉開了。

好香。

随着一聲清脆的響聲,顧培風端來了個湯碗一樣的東西。

他恰巧擡頭,朝蘇齊雲笑了笑,剛要打招呼,蘇齊雲和他比噓,又指了指孝慈。

蘇齊雲跟着他進了廚房,看他耐心地打開湯水上面的油花,開始盛另一碗。

“是太平燕?”蘇齊雲認出了他做的東西。

“對。”

“……你幾點鐘起來的?”

顧培風沒回答,回頭朝他笑了笑,轉身又端出去一碗。

他多久沒回去刺桐城,就有多久沒有吃過太平燕。

這個東西做起來相當麻煩,首先得用上好的木薯粉用小篩子細細篩過,這道子篩,就得極盡耐心。

篩完之後,還得趁着沒結塊,和了清水擀成又薄又透的面皮。

這還不算完,最主要的還是要挑最嫩最嫩的肉裏脊,一刀一刀,剁得跟絨沙子一樣細,做裏面的餡。

這樣一個流程下來,沒有小半天,壓根成不了事。

即使在悠閑的小城刺桐,現在會在平時做太平燕的也少之又少了——過程太瑣碎、太麻煩了。

大家都是逢年過節,空閑下來,才好好花心思做這個。

昨晚上他沒看到顧培風有提前準備材料,那他一定是起的很早。

“以後別花心思做這個,好好休息。”

蘇齊雲擡手,幫着盛最後一碗。

“我來吧。”

他手上一溫,顧培風覆上他的手背,順勢奪過了他手上的湯勺:“今天不一樣。今天必須做這個。”

蘇齊雲體會着這句話,沒想明白今天有什麽不一樣。

暖和的蒸汽撲了顧培風滿身,他輕輕說:“哥,你忘啦,今天是金融20人最後一天。”

“是。”

這個蘇齊雲倒沒忘。

“——所以。”

顧培風低頭,溫和地看了過來,太平燕的熱霧像是融在他眼神裏,無比潋滟。

他放下湯勺,把最後一碗溫暖的太平燕交到蘇齊雲手上:“今天你們壓軸,希望一切順順利利,我哥平平安安。”

太平燕,正是這個寓意。

他擡手,在蘇齊雲左胸口別下一枚徽章。

蘇齊雲低頭看着這枚徽章。

小巧精致,一束束圓錐花序做的十分逼真,在廚房的暖光下,閃着潤澤的暖光。

“這是什麽?”他問。

顧培風暖暖地笑了,那對小梨渦甜得像是天上的星星。

“給你的,護身符。”

一瞬間,好像什麽溫暖的東西在蘇齊雲心口炸開了。

“……謝謝。”

他趕忙低下視線,匆匆走了廚房門,聽着門在他身後阖上,才稍稍松了口氣。

他最近有些奇怪,不知道為什麽,面對顧培風總有些心虛,心髒跳得亂七八糟的。

剛剛,他別上徽章的時候更是,只覺得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在撕扯自己的心髒。

即使是現在,他明明已經沒在自己眼前了,他剛才招人疼的笑還鮮活地烙在腦海裏,擦都擦不去。

這太奇怪了。

好不容易定了定,剛一擡頭,蘇孝慈坐在餐桌邊吃得滿嘴是油。

“……鍋裏還有很多,沒人和你搶。”蘇齊雲說,“吃得文雅點。”

“好吃!!”蘇孝慈活跟是剛逃荒來的一樣,一個接一個地朝嘴裏喂,說話都含糊不清的,“哥,這是什麽啊,這麽好吃。”

“這是……”蘇齊雲坐下,拿起勺子,沉思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和她說實話。

“這是太平燕。小時候媽經常做。那時候你就很愛吃,可你沒幾顆牙齒,都是她用小筷子一點點分成黃豆大小的,再吹涼了喂給你。”

孝慈低頭看着這碗太平燕。

蘇齊雲擡手摸了摸她的頭:“你還記得它很好吃,媽一定很高興。”

“那你高興麽?”

蘇齊雲舀起一點湯嘗了一口,培風手藝真的不錯,和他記憶裏面差不多好吃。

“高興。”蘇齊雲答。

顧培風出來的時候,看着兄妹倆人都沒說話,仔仔細細品着早餐,他一時有些擔心:“是不好吃麽?”

蘇孝慈擡頭瞪了他一眼,之後把餐桌最頂端的空位一拍:“還不快坐。”

有時候不得不佩服血緣的力量,孝慈長得甜,但瞪人的模樣倒是和他哥如出一轍。

顧培風就當是被蘇齊雲瞪了一眼,美滋滋坐下了。

“孝慈。對培風禮貌點。”

蘇孝慈撇了撇嘴。

三人悶頭吃飯。

等蘇齊雲吃完,把碗端進廚房的時候,蘇孝慈才有些不情願地喊顧培風:“喂。”

顧培風擡頭:“幹嘛?”

“我有時候覺得,你也不是那麽讓人讨厭。”

小姑娘翻着碗裏的東西,皮薄餡勻,做的相當用心:“至少,你能把我哥照顧的挺好的。”

顧培風低頭笑了,嗯了一聲。

“那我就直接問了哈。”蘇孝慈神神秘秘湊近他,“你是不是喜歡我哥?”

顧培風險些嗆了口湯。

作者有話要說:矢車菊的話語:遇見和幸福

誰說我不是甜文作者,哼!(叉腰)

孝慈的問題,猜猜顧顧會不會照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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