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手動檔

樓道裏黑漆漆,張沉和程聲往樓道裏走時忽然被站在樓道口的一個陌生女人吓了一大跳。

那女人三十四歲的樣子,但樓道太黑看不清她的打扮,只看得出臉上粉擦得厚,口紅也紅得瘆人,拎一個看着值錢的單肩皮包,精神狀态不大好。

她不知道在樓道口站了多久,也不知道看沒看到他倆剛剛在樹底下的所作所為,一見兩人一起進來便匆匆往出走,但走到一半時無意瞥到張沉的臉,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回過神,踩着高跟鞋踏踏踏地離開了。

程聲被這個莫名其妙竄出來的女人吓出一身冷汗,原本因為剛剛那個纏綿的吻而燒起來的身體都涼下去一半,他今天對周圍人的情緒異常敏感,惴惴不安地問張沉:“你認識剛剛那個人嗎?她盯着你看了好久。”

“不認識。”

“她是不是看到咱們剛剛……”

“看到就看到。”

張沉話說這麽說,但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那個女人的背影,和他們這裏人打扮得格格不入,他看了很久,心裏忽然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剛剛離開的奇怪女人沒走遠,她看着兩個人走進樓道後蹲在原地大口呼吸,好像受了什麽驚吓一樣。

她緩了很久才抱着自己的名牌包站起來,慢慢挪去小區旁邊的報亭,買了張雲城本地的報紙和一瓶冰鎮礦泉水。

雜貨店老板是個自來熟,戴着副挂細繩的眼鏡,身上搭着松垮垮的白背心,看女人這幅打扮和剛剛說話時的口音都不像本地人,捋着手頭的報紙,随便問她:“不是咱雲城人吧?”

那女人正大口大口地喝冰水,聽到這話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說:“不是,前兩天坐火車來的,南方人。”

“跑這麽遠來幹啥?有親戚在這邊?”

女人放下水瓶,心不在焉地掃雜貨店裏亂七八糟的小書封皮,掃了一大圈才回答他:“找我老公來的,他在這邊承包了個私人廠。”

*****

今天家裏沒人,張沉從不過問父母去向,他在前面走,程聲在後面跟着,他不知道張沉這時候領他回來要幹什麽,但他不好意思再問些蠢問題,就這麽閉着嘴跟在他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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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卧室,張沉把門鎖上,他回頭看看跟在自己後面一副欲言又止模樣的程聲,視線接着往下移,說了句:“還沒下去?”

程聲的臉蹭地一下紅了,扭頭就要往出走,一邊走一邊掩飾似的辯解:“你別拿這種眼神看我,我自己去衛生間拿涼水洗把臉冷靜冷靜就好,都怪夏天太熱了……”

他正走着,後面一只手就抓住他手腕,程聲停了腳步,既沒生出再往出走的意思,也沒膽量轉身。

後面人好像絲毫不在意他這幅窘迫模樣,只說:“都是男的,沒什麽。”

程聲慢慢轉身,但低着頭,不敢看張沉。

張沉看了他一眼,說:“你一點都不像個大學生。”

程聲還低着頭,小聲問:“那我像什麽?”

“像個小學生。”

這話讓程聲感覺自己蒙了羞辱,他忍不住擡頭看張沉,發現那人正來回打量他,神色如常。

張沉的反應讓程聲再次生出了股被羞辱感,他寧可對面那人露出幅厭惡的表情也不願他看起來毫不在乎。程聲在這一刻生出一股強烈的願望,想踩爛張沉底線、刺激他出醜的願望——憑什麽每次只有自己演獨角戲出洋相?

于是程聲有些顫抖地摸上張沉的手,像他們剛剛在樓下接吻前的預備動作一樣,慢慢向上滑,等他的手鑽進張沉的襯衣袖子裏,卡住再也上不去的時候,程聲又深呼吸一大口,鼓起勇氣抱上了他的腰,隔着衣服輕輕撫摸他的後背。

張沉沒有拒絕程聲試探性的動作,他閉上眼睛,把手放在程聲的臉頰上,慢慢尋找他的輪廓和五官。張沉喜歡看程聲為他情迷意亂,他不承認更不會表現出一毫一厘,但每當程聲這樣時,張沉才會覺得這世界真正平等,他也可以成為那種除了生計還有餘力尋求感官刺激的人。他們在情欲裏并無絲毫不同,都是本能驅使的動物,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借由這絲情欲融化成一個世界,張沉不太想失去這唯一的通道。

張沉在窗臺前吹風時總會想,楊明明和王立也會有這樣的感受嗎?他狹隘地猜測不會,于是就更為自己得到這些原本不該屬于他的東西而放縱。

他在程聲臉上摸得很仔細,到後來甚至摸上他的耳朵,摸到上面一排金屬耳釘和鏈子,認真在他耳邊說:“這是我第一次摸別人的臉。”

程聲感受到自己耳邊一道溫熱的呼吸,腿腳不穩,固執地問:“你小時候沒有摸過你媽媽的臉嗎?”

“不記得了,但應該沒有。”

程聲“好”了一聲,把手往下移,移到襯衣邊時停住了,但只停了幾秒鐘,他的手就順着衣服底鑽了進去。他們第一次接吻時他也這麽幹過,但那時的情形實在太混亂,他像被刮進龍卷風漩渦中心,滿腦子漿糊,手上是什麽感覺早就記不清了,所以他這次格外珍惜地感受。那人也配合地慢慢把手從他臉龐移到脖子,再解開他身上的襯衣扣子,像他對自己做的那樣。

他們開始不斷地喘氣,程聲情不自禁問他:“你談過戀愛嗎?”

可張沉不回答,反問他:“你談過戀愛嗎?”

程聲比他老實,真就一個彎也不拐地回答他:“沒有,來雲城那天我還和司機師傅說我這輩子大概都談不了戀愛也結不了婚了。”

張沉說:“很多人第一次戀愛就是婚姻。”

“我知道。”

程聲繼續問他:“那你以後會結婚嗎?”

“不知道。”

又是這句話,程聲在心裏笑了一下,嘴上罵他:“壞東西。”

張沉也笑了一下,“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還不怎麽認識就扒人窗戶,非法入室。”

程聲勝負心強得厲害,方方面面都是,他不想就這樣喪失主動權,卯着勁往張沉身上貼,好像在說:我才不怕你呢!

他們擠去張沉那張小床上,程聲整個身體都被張沉圈在懷裏,張沉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一只手從床頭櫃上拿起一包煙,從裏面抽出一根,點上火慢慢抽起來。

程聲歪過頭看他,剛好能看到他的下巴和喉結,他的下半張臉被一層灰白煙霧虛虛罩着,隔不了多一會兒面前就多出一道煙圈,程聲着迷地看他,湊近他,狠狠吸了一口他呼出的煙氣。

下一秒程聲就被嗆得劇烈咳嗽,他捂着嘴咳嗽,用毛茸茸的腦袋去蹭他下巴,不知道是撒嬌還是怪他在卧室裏抽煙。

張沉騰出只手摸摸他的臉頰,他的手指很長,骨節分明,手指和掌心不那麽光滑,有層薄薄的繭。程聲感受着他的手,情迷意亂中夾雜些許難過,張沉這雙手适合彈鋼琴,也适合敲代碼,要是他們能一起學習、工作就好了,要是這雙手能給他們那半吊子樂隊彈鍵盤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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