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3(二合一)

老李頭和黑七已經審過了夏玉,但夏朝生說要審,穆如歸還是将他帶去了刑房。

昏暗的內室腥臭撲鼻,夏朝生急着搞清楚夏玉的來歷,自然不懼,穆如歸征戰沙場,屍山血海尚且不怕,更不會畏懼小小的刑房。

穆如歸只是牽着夏朝生的手,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捂住他的口鼻:“慢點。”

夏朝生魂不守舍地點頭,心思全放在刑房角落裏那團不成人形地黑影上。

這是前世耀武揚威的夏玉?

這只是一灘爛泥,與夏朝生記憶中的人大相徑庭。

在他的記憶力,夏玉總穿着一身靛藍色的流雲滾邊長袍,如同世家子弟一般,帶銀冠,腰間系寶玉,溫文爾雅,雅致異常。

穆如期時常嘲諷夏朝生不如夏玉,說他驕矜自負,心胸狹窄,無容人之心,不配後位。

這還是夏朝生第一次見到夏玉如此狼狽。

他走過去,不顧地上的髒污,俯身細細地打量着地上的“爛泥”——夏玉滿臉血污,雙目無神,人雖還在喘氣,精神氣已經沒有了。

哪裏與他有半分的相似?

老李頭見夏朝生不說話,主動解釋:“被馬蹄踹了一腳,斷了脊椎,要不是老頭子我醫術高明,他這口氣已經咽下了!”

夏朝生收回視線,望着老李頭,輕聲問:“可問出了些什麽?”

“算是問出了些東西。”老李頭搓了搓手,“他總反反複複地喚‘太子殿下’,想必來歷和太子殿下有些淵源。”

“太子殿下?”夏朝生猛地攥緊了手,沉吟片刻,再次将目光落在夏玉身上,沉聲問,“你認識太子殿下?”

現實中的聲音和夢境重疊在一起,夏玉一個激靈,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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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艱難地仰起頭,借着刑房微弱的光,模糊地看清了夏朝生的臉,突然瘋了似地尖叫起來:“鬼啊!”

在夢裏……在夢裏,這個人明明已經喝下毒酒,死在鳳栖宮裏了!

怎麽會還活着……

怎麽可能還活着!

穆如歸在夏玉發瘋的剎那,将夏朝生護在了身後,擡腿踢開癱軟在地上抽搐的人影。

夏玉早已麻木,不知疼痛,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鬼……是鬼……”

“……你是鬼!你肯定是鬼……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啊!”

老李頭見狀,趕忙重新拎起軍棍:“王爺?”

穆如歸見夏玉被自己踢開後,還想往夏朝生腳邊爬,冷着臉颔首。

軍棍落下,慘叫又起。

血污飛濺,落在夏朝生如玉的面頰上,瞬間綻放出血紅色的花朵。

穆如歸眉心微蹙,大手罩在了他眼前,不讓他看夏玉受刑的畫面。

夏朝生的唇角勾起又按下。

他想起前世,夏氏滿門魂斷午門,自己卻被困在鳳栖宮中,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穆如期……

夏朝生的指甲深深扣進了掌心。

當今朝堂,太子一黨如日中天,連搶婚之事,都可以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甚至還準備堂而皇之地搶玄甲鐵騎的軍功。

前世,穆如歸如何一步一步攻入上京,困在鳳栖宮裏的夏朝生并不知曉,但今時今日,玄甲鐵騎多數留在幽雲十六洲,現在于太子撕破臉,無異于以卵擊石。

他要忍,九叔也要忍。

二十軍棍畢,老李頭讓到了一旁。

夏朝生垂眸,冷漠地注視着癱軟的夏玉:“你到底是誰?”

“鬼……你是鬼……我……不要來找我……”可夏玉嘴裏冒出來的,還是和剛剛一般的胡話。

“誰是鬼?!”

“你……是你……”夏玉眼神渙散,望着夏朝生,瘋瘋癫癫地哭嚎,“你已經死了……你死了……是我……是我……”

夏玉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夏朝生湊得極近,才能聽見他的呓語。

“是我讓陛下将你……将你……關在鳳栖宮……”夏玉已經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說着無心,聽者有意。

夏朝生瞬間瞪圓了眼睛,心底掀起驚濤駭浪,不顧老李頭和穆如歸的阻攔,伸手捏住夏玉的下巴,厲聲質問:“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他雙目猩紅,嘔出一口血,嘶啞道:“夏玉,你給我……”

夏朝生話音未落,腰間忽然多出一只大手。

穆如歸霸道地将他抱起,硬攬着往刑房外走。

夏朝生掙紮着要回去,又嘔出一口血:“咳咳……九叔,我還沒問完!”

“他既已瘋,交給我便是。”

“九叔,你不明白……”夏朝生掙了一下。

他是真的想搞明白夏玉的真實身份。

“刑房裏冷,而且……這樣審,永遠沒有結果。”穆如歸将夏朝生摟得更緊,不由分說,帶他回到卧房,監督他淨了手,脫下外袍,抱着換了炭火的手爐縮進被子裏,才承諾,“我幫你。”

夏朝生愣愣地望進穆如歸的眼睛,半晌,強笑着點頭:“好。”

穆如歸這才離去,紅五已經等在門前了。

“看着門,不要讓王妃出來。”

紅五怔住:“王爺,這……”

這……這是禁足令?

“有何不妥?”

紅五苦笑:“您是王爺,如此做,并無不妥。”

只是不消半日,小侯爺夏朝生被九王爺禁足之事就傳遍了上京,賭坊中甚至有人暗中開了賭局,壓夏朝生能不能活到一月之後。

“一月之後?”皇城之中的梁王聽長忠說起此事,哈哈大笑,“依朕看,半月都難。”

長忠連連道是,當日抽空出宮,走進賭坊,卻沒有将金元寶壓在不能活上。

賭坊中人見他才粗氣大,都願結個善緣,紛紛上前勸說。

“這位大人,你怕是剛從外面來,不知上京中事……這小侯爺啊,心心念念的是當今太子殿下,嫁人前,還在聖上的金銮殿前長跪不起,寧死不願接受賜婚呢。”

“是啊是啊,還吃了那種藥以示決心……嗐,好好一個小侯爺,日後竟再也不能騎馬射箭,更不能上戰場了!”

“我要是鎮國侯,肯定活生生被他氣死!”

約莫是賭局在賭徒眼裏中成定局,更多的人湊上來,七嘴八舌地談論起來:“其實,不怪小侯爺要鬧……換我,我也不敢嫁給九王爺!”

哄笑聲起,但無人反駁。

是啊,大梁的九王爺穆如歸,不僅性情殘暴,還瘸了一條腿,病歪歪的夏朝生在他府中,哪裏能活過一月?

長忠但笑不語,聽完衆人議論,拂袖而去。

賭徒當他不信,唉聲嘆氣地散開。

賭坊中事,穆如歸并不知曉。

他又回到了刑房中。

老李頭早有所料,樂呵呵地将藏在牆後的刑具翻出來:“王爺,此等小事,哪裏勞您費心?”

“王妃在乎。”穆如歸随意點了點牆上的刑具,“問吧。”

軍中拷問方式多且殘忍,穆如歸卻似沒事人一般,伴着夏玉的慘叫聲,垂眸打量自己的手——傷痕累累,溝壑遍布,每每碰到朝生,他都會躲。

“祛疤的藥可還有?”

老李頭将用過的鐵鉗重新塞入炭火之中,随口道:“有,王爺可是要拿給王妃用?”

他當夏朝生身上有疤痕,穆如歸看不慣。

穆如歸并不答話,只道:“給我。”

老李頭連忙将刑房內藏着的傷藥拿出來,一一羅列在穆如歸面前:“此乃止痛膏藥,此乃祛疤膏藥……王爺,此藥藥效極強,只是需割去原有傷疤,讓傷口長出新肉。王妃身嬌體弱,怕是承受不……王爺!”

老李頭話說一半,就驚得說不出話來。

穆如歸擺弄着手裏的匕首,不耐煩地催促:“繼續審他,不必管我。”

老李頭嘴唇顫抖,哆哆嗦嗦半晌,終是從地上爬起來,慌亂地拿起鐵鉗,繼續往夏玉身上燙。

在他身後,陰暗的角落裏,穆如歸背靠着牆,面不改色地用匕首刮去掌心的疤痕。

那只猙獰可怖,布滿疤痕的手已然皮開肉綻,血流如注,穆如歸的神情卻漸漸放松。

夏朝生嫌疼,他便挖去傷疤,讓傷口重新長起。

不過是痛一痛,府中傷藥效果極佳,三四日後,他的手就不會再有可怖又凸起的疤痕,再摸朝生……就不會被躲開了吧?

“王爺,審出來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當穆如歸将自己的手包紮好,老李頭終于撬開了夏玉的嘴,“他說有一塊玉佩。”

“什麽玉佩?”

“屬下不知。”

“去找。”

老李頭領命而去,在侍從所居的偏院裏翻箱倒櫃,最後找出一枚刻有字跡的玉佩。

似乎是一個模糊的“夏”字。

“王爺,難道他也夏氏族中之人?”

穆如歸緩緩搖頭:“若是夏氏族人,方才受刑,他為何不說?”

老李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幹脆舀了一盆冷水,盡數潑在夏玉面上。

夏玉再次蘇醒。

他已疼到神志盡散,嘴中喃喃着:“是太子殿下讓我來的……是太子殿下讓我來的!”

“太子讓你來,你就來啊?”老李頭怪笑着揮舞起鐵鉗。

火星飄落在夏玉滿是鮮血的臉上,他疼得滿地打滾,哭嚎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王爺。”老李頭見問不出什麽,退後半步。

穆如歸走過去,單手拎起夏玉:“你與鎮國侯府有什麽關系!”

夏玉猛地一個哆嗦,被鮮血模糊的眼睛漸漸凝聚起一點光:“我是……”

然後他看清了穆如歸的臉。

男人線條淩厲的面上陰雲密布,淩厲又威嚴,像遠古的戰神,眼底跳躍着兩點血光。

“啊!”凄厲的慘叫在刑房內回蕩。

夏玉竟比見到夏朝生時,更加瘋狂,抽搐着躲避穆如歸的手,甚至低頭,咬住自己的手腕,寧願舍棄一只手,也不願被穆如歸逮住。

“別殺我……別殺我!”

夏玉不知道自己在畏懼什麽,暈厥後的夢境裏也并未出現過穆如歸的身影,可恐懼深入骨髓,讓他不受控制地發起瘋。

“王爺……”老李頭見勢不妙,快步上前,将夏玉從穆如歸手中搶走,“再審,屬下就保不住他的命了。”

“罷了。”穆如歸不以為然地收回手,“放了吧。”

老李頭會意,一聲不響地退下。

穆如歸用帕子将指縫裏的血污洗去,又重新包紮,最後匆匆更衣,确認身上沒有什麽血腥味,才推門走進卧房。

夏朝生焦急地撲過去:“可有結果?”

他在屋中魂不守舍地思索了半晌,先是覺得夏玉與自己一樣有重生的奇遇,可很快,他又否認了這樣的想法。

若夏玉當真重生,斷然不會愚蠢到舍棄封他為男後的穆如期,而來找日後極有可能造反的穆如歸。

但話又說回來,若夏玉沒有重生,怎麽會說出“是我讓陛下将你關在鳳栖宮中”這樣的話?

夏朝生像被一盆涼水從頭潑到腳。

或許,夏玉并沒有重生,但這世上,還有和他一樣的人。

穆如歸見他走神,便用尚未割破的手将玉佩遞過去:“這是你們侯府的玉牌嗎?”

夏朝生愣愣地接過,繼而搖頭:“我從未聽父親提過侯府有這樣的玉牌。”

穆如歸繃着臉坐在床邊,試探着用手指碰夏朝生的手,見他沒有躲開,便放心大膽地拉住了他的手。

夏朝生順勢靠在九叔結實的胸膛上,嘀嘀咕咕:“九叔,你準備如何處置夏玉?”“你想如何?”穆如歸反過來問他。

“……留他一命,關在刑房。”夏朝生想起前世種種,自不肯輕易放過夏玉,“他手裏既然有刻着‘夏’字的玉牌,說不定與侯府有關。”

要知道,以前,夏玉可是打着是他庶兄的旗號,才名正言順地成為了繼後。

現下,夏朝生要查清楚真相。

他不相信父親在外有妾室,可那時夏氏滿門已經被盡數斬殺于午門之下,他就算有再多的疑問,也無人可問。

如今倒是個盤問的好機會,只是夏玉瞧着,竟是瘋了。

穆如歸粗粝的大手神不知鬼不覺滑到夏朝生腰間,緩緩游走,柔軟觸感惹得喉結微滾,須臾,嗓音嘶啞道:“鎮國侯并不似養外室之人。”

夏朝生啞然擡頭:“你竟知我在擔心什麽?”

穆如歸抿了抿唇:“一般刻字的玉牌都是宗族子弟的身份象征,你見他手握玉牌,自然會猜測他身上是否有侯府血脈。”

夏氏一脈,如今只有夏朝生一人,若忽然多出一人,他就算不願,也只能将懷疑的目光放在父親身上。

可夏榮山與裴夫人伉俪情深,大梁人盡皆知,夏朝生在他們身邊生活了十餘年,只是猜測,就足以讓他傷心。

穆如歸不願見夏朝生傷心,掐着他的腰,将他抱在懷裏:“此事……必有隐情。”

這已經是大梁殺伐果斷,狠厲無情的九王爺,所能表達的,最直白的關心了。

“若你想知道他究竟意欲何為……其實還有一法。”穆如歸見他眉心緊鎖,忍不住将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尋個理由将他放了,派人跟蹤即可。”

與其将夏玉關在刑房中嚴刑拷打,不如讓他自以為逃出生天,帶着他們去見幕後主使。

夏朝生仔細一琢磨,深覺有理,激動之下,差點跌到榻下。

穆如歸眼疾手快将他撈回來,不讓他亂動,還讓他枕着自己的腿,側身躺着。

過于親密的姿勢讓夏朝生愣了愣,片刻,他的狐貍眼裏劃過幹淨又耀眼的笑意。

夏朝生摟着穆如歸的脖子,溫馴地倚靠過去:“九叔,謝謝你。”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你不明白。”他幽幽嘆息。

夏朝生曾經失去了所有的族人,成為世間一縷幽魂,唯有九叔記得他。

今生,九叔依舊是他的倚靠。

“九叔,以後你不必避着我做任何事。”夏朝生的手指摸索着,順着穆如歸的手腕摸下去,試着十指相扣的時候,動作微頓。

穆如歸躲避不及,被夏朝生抓了個正着。

“怎麽會……怎麽會受傷?!”他哆嗦着捧着九叔的左手,那塊纏繞在虎口的細布已經被鮮血浸透,透出斑斑點點的血跡來。

“是不是夏玉?!”夏朝生氣糊塗了,也不想想夏玉如今是個什麽情狀,萬萬不可能傷到穆如歸不說,就算夏玉沒有受傷,也絕沒有傷到穆如歸的可能。

他氣咻咻地從榻上爬起來,連穆如歸的解釋都不聽,踹開門,在紅五的驚叫聲裏,一股腦往刑房裏沖。

“王妃?”紅五滿臉茫然地望着被丢在卧房內,手忙腳亂地穿靴子的王爺,又急忙追趕跑出老遠的夏朝生。

夏朝生剛吐過血,身子虛,跑了兩步就被紅五追上。

“王妃,您和王爺吵架,別傷着自己的身子啊!”侍從并不知道他在氣什麽,只當穆如歸又說錯了話,“您慢點!”

夏朝生張開嘴,嗆進去滿嘴風,先發出一串咳嗽,然後才啞着嗓子道:“與王爺何幹?”

“您看,您又說氣話。”

“我……”夏朝生話未說完,就被趕來的穆如歸攬進懷裏。

“胡鬧!”穆如歸無奈地替他裹上披風。

夏朝生哪裏敢讓九叔動手,紅着眼眶搶過披風,盯着穆如歸的手瞧了會兒,又咳嗽着往刑房跑。

穆如歸只得追上去,眼睜睜瞧着剛被老李頭假裝放出來的夏玉被夏朝生一腳踹回去。

趁着老李頭“打瞌睡”,自以為逃出生天的夏玉,還沒瞧見刑房外的太陽,就吐血倒飛回去,癱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抽搐。

“王妃?!”老李頭循聲趕來,目瞪口呆。

按理說,夏朝生吃了易子藥,以前習武練出來的功夫都廢了,可經歷酷刑的夏玉比他還不如,加之這一腳又用了實打實的力氣,所以才有如此效果。

老李頭哭笑不得。

按照穆如歸的計劃,老李頭會發現試圖逃走的夏玉,直接打一頓,再将他當成“死人”,丢到府外。

如此一來,夏玉醒來,必定會尋到幕後之人,尋求庇護。

王府只需派人跟着,就能捉住太子極其黨羽的把柄。

可誰都沒想到,老李頭還沒動手,夏朝生先将計劃完成了大半。

夏朝生也沒想到自己一腳有如此威力,呆了呆,第一反應是轉身去看穆如歸。

穆如歸忍笑将他拉回懷裏,輕聲哄:“不怕。”

“……一腳而已,死不了。”

“可……可你剛剛說……”夏朝生清醒過來,想起穆如歸方才說出的計劃,遲鈍地反應過來,“他怎麽可能傷到你?”

“九叔,你的手到底是怎麽受傷的?!”

站在一旁的老李頭聞言,撇了撇嘴,被紅五瞪了一眼,壓下滿腔的話,勾住脖子,稀奇地看王爺哄王妃。

其實穆如歸也不會哄人,就是裝啞巴。

夏朝生問問題,能答的,他答,不能答的,他就伸手摸夏朝生的耳根和臉頰,直摸得人說不出話,才戀戀不舍地撒手。

而歪在角落裏的夏玉,被刑房外的冷風吹醒了。

他已經忘了自己受刑時說的胡話,也忘記了昏迷時的夢。

他見鬼一般望着夏朝生和穆如歸。

世人都說,鎮國侯府的小侯爺寧死不願嫁進王府,可眼前的這一幕,又算什麽?!

夏玉想起太子親随誘惑自己進王府時說的話,嫉妒以及悔恨一股腦從心口噴湧而出。

假的,都是假的。

肯定是假的!

夏朝生想嫁的是太子殿下,怎麽可能關心九王爺呢?

夏玉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手腳并用,向刑房外爬。

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覺得一切都是夢魇。

明明……明明站在那裏,被九王爺摟着的,該是他。

粘稠發黑的血滴落在地上,很快凝結成醜陋的冰渣。

“王爺,您……您看看我的臉……”夏玉終于爬到了刑房門前,沙啞的嗓音宛若殘破的風箱。

他靠着刑房的門,滿眼憧憬。

他和夏朝生長得那麽像,九王爺若是瞧見他的臉,怎麽會不心疼?

可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夏玉臉上後,都厭棄地移開——一張鮮血遍布,肮髒醜陋的面龐,誰願意多看?

夏玉卻不知道自己的臉已經毀了,還在喃喃自語:“我……我可以取代他,九王爺,我真的可以取代……啊!”

夏玉又被踹回了刑房,這回踹他的是穆如歸。

“不知天高地厚。”穆如歸摟着夏朝生,蹙眉不耐地望向老李頭,“亂棍打死,丢出府去。”

老李頭眼裏閃過一道會意的光,拎着棍子向夏玉走去。

夏玉眼見逃脫無望,拼勁最後的力氣,猙獰地笑道:“夏朝生,你可知道……你可知道,王府中……有……”

老李頭的面色忽而一變,撲上去,試圖捂住夏玉的嘴。

可是他終究遲了一步。

夏玉已經啐出一口黑血,大喊:“有懷有身孕姬妾,我……我進王府時,親眼所見,你……你嫁與誰,都不過是個笑話!”

“姬妾?”

穆如歸想要捂住夏朝生的耳朵,可惜已經遲了。

他狐疑地望着被拖進刑房的夏玉,又仰起頭,對僵着臉的穆如歸眨眨眼。

“朝生,你聽我解釋。”穆如歸再也顧不上旁的,一把攥夏朝生的手,語氣少有得急切:“我此生只要你一人。”

那不是他的姬妾,而是被白六從水裏救上來,懷着太子骨肉的悅姬。

作者有話要說:夏·雖然吐血,但還是能把人踢飛·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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