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7(二合一)

事實上,來的只有寧妃而已。

寧妃被請進了桃晖宮。

她長相甜美,落落大方,屏退衆人後,直言,自己是為了五皇子而來。

“穆如期如今只是被禁足在東宮,陛下依舊沒有奪走他的太子之位,我兒還是沒有翻身之日。”寧妃屏退衆人,從袖籠中取出一張藥方,“此乃補身秘法,王爺大可拿去給太醫驗證,再給王妃使用……本宮只求他日事變,玄甲鐵騎莫要為太子所用。”

穆如歸收下了藥方。

“玄甲鐵騎,只會是玄甲鐵騎。”

寧妃心滿意足地走了。

月色昏沉,慈寧宮內的喧嚣聲漸漸沉寂下來,夏朝生托着下巴坐在榻前打瞌睡,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着穆如歸的手指。

他隐隐覺得不對。

尋芳今晚定有所圖,絕不可能收手。

那麽她到底在哪裏呢?

正想着,寂靜的夜裏,忽然傳來一聲鑼鼓的巨響。

緊接着是太監們的驚呼:“走水了!”

“走水了?”夏朝生慌忙從榻上爬起來,撲到窗邊,只見慈寧宮內火光沖天,不由驚叫道,“九叔,慈寧宮走水了!”

說話間,穆如歸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桃晖宮外,夏朝生也披着披風,踉踉跄跄地跟了出去。

慈寧宮外已經亂做了一團,太監宮女們慌裏慌張地扶着同樣慌亂的主子娘娘,站在滔天的火光裏,面容驚駭地抖做一團。

Advertisement

夏朝生随手拉住一個宮女:“太後呢?”

滿身是灰的宮女哆哆嗦嗦地指着慈寧宮:“太後……太後……”

夏朝生的心狠狠一沉,扭頭再向火光中望去時,瞥見了穆如歸一晃即過的身影。

“九叔……”他心裏一突,跟着跑過去,“九叔!”

“王妃。”紅五和夏花連忙沖過來,“王妃,去不得!”

他眼眶兀地一紅:“可是王爺……”

“王妃,王爺無事的。”紅五按住了夏朝生,“你且安心。”

夏朝生也知道穆如歸定然無事,只是關心則亂,他看着滿天的火光,心猛地提了起來。

“讓讓。”不遠處,太監們擡着水龍,一路潑潑灑灑地奔來,夏朝生趕忙着讓到一旁,衣擺還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涼水。

“王妃恕罪。”太監們大驚失色,作勢下跪。

“還跪什麽啊?”夏朝生拎着衣擺,焦急催促,“先滅火!”

太監們千恩萬謝地走了。

有了水龍,慈寧宮中的火很快被熄滅,穆如歸也在回到了桃晖宮。

夏朝生拽着九叔的手,心疼得上下打量,再伸手撣他沾了水的長袍:“冷不冷?快回去換身衣服吧。”

說話間,連綿的火光從遠處燒來,想來是梁王得了消息,派金吾衛來了。

太監們緊随其後,有幾人快步走到他們面前,恭請他們回去歇息。

“陛下知道慈寧宮走水,桃晖宮必定受到牽連,所以請王爺和王妃到偏殿休息。”太監們跪地請安,“王爺,王妃,請跟奴才來吧。”

夏朝生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慈寧宮:“太後呢?”

他在宮中住了五年,對太後的感情頗為複雜。

太後并非當今陛下生母,對皇族中小輩一視同仁,連帶着他這個太子伴讀,也沾了不少光,甚至還能時常留在慈寧宮用膳。

但梁王賜婚的時候,太後也是默許了的。

“太後安好,已經在玄天觀的道長陪同下,另擇宮殿,繼續祈福了。”

“太後辛苦。”夏朝生嘆了口氣,走進了打掃幹淨的偏殿。

“王妃,一應換洗衣物已經備好。”太監畢恭畢敬地站在殿前,并不入內,“陛下說了,今夜兇險,明日,王爺和王妃好好休息便是,不必特意去金銮殿前請安。”

“謝陛下隆恩。”夏朝生全了禮數,見穆如歸進了隔壁的門,安心遣退跟上來的侍女,只留夏花和秋蟬在身旁。

夏花與秋蟬替他解開了披風系帶。

“你們今夜在屋外,可覺得慈寧宮不妥?”夏朝生走到屏風後,輕聲問,“可看到什麽不對的人?”

夏花背對着屏風,用鐵鉗撥弄着暖爐裏的炭火,聞言,蹙眉思索起來:“小侯爺,今夜慈寧宮前人來人往,奴婢實在是看不清。”

燒着茶水的秋蟬也道:“奴婢倒是多瞧了幾眼,卻都是些宮女太監,剩下的,都是玄天觀來的道長了。”

夏朝生解下腰間玉佩,無奈搖頭。

他知道夏花和秋蟬必定不會察覺出異樣,連他都沒想到慈寧宮中,竟然會出此等大事,也不知道和尋芳有沒有關系。

但是夏朝生左思右想,都覺得今夜的火來的奇怪。

“對了,奴婢倒是打聽到一件事。”秋蟬猛地一拍腦袋,忽然叫起來,“小侯爺,我聽宮女們碎嘴,說今夜的祭禮雖說在慈寧宮中舉辦,但是太後精神不濟,實際上并沒有插手,一營安排,都是寧妃娘娘安排的。”

“太子殿下犯了大錯,皇後娘娘自請出宮,宮中只有養育過五皇子殿下的寧妃娘娘,能擔起主持後宮中祭禮的重任。”夏花不覺得有什麽不對,暗暗搖頭,“五皇子殿下不日就要前往玄天觀,主持皇家祭禮,陛下現在讓寧妃娘娘主持祭禮,也屬正常。”

獨自站在屏風後的夏朝生卻覺得有什麽不對,心裏沒由來閃過一陣心悸。

他好像忽略了什麽……

寧妃主持祭禮,所以才會在中途暗中前往桃晖宮,懇求穆如歸不要支持太子。

可她這麽做,就安心了嗎?

夏朝生猛地攥緊了衣帶,指尖滾過一陣熱意。

他咳嗽了兩聲,将外衫脫下:“夏花,暖爐不必燒得那麽熱。”

夏花愣了愣,擡頭看着模糊映出夏朝生身影的屏風:“還有幾個爐子奴婢沒點呢。”

“是嗎?”他拉開衣領,一滴汗從額角滴落。

夏朝生似有所感,緩緩瞪大了眼睛。

“王爺,薛神醫來了。”捧着衣物的紅五進屋後,與穆如歸輕聲耳語。

“他來做什麽?”穆如歸動作微頓,“本王去嘉興關時,他不在,現在又回來了?”

紅五賠笑道:“薛神醫雖然不在嘉興關,卻将蠱蟲解藥全部留給了王爺,也算是沒有辜負王爺對他的期望。”

穆如歸不置可否。

紅五只好自己說下去:“王爺,薛神醫連夜冒死進宮,肯定有急事要禀告。”

“讓他進來吧。”穆如歸脫下沾水衣袍,在紅五離去前,啞着嗓子說,“将暖爐都搬出去,本王不需要。”

王妃未過門前,穆如歸也不點暖爐,紅五不疑有他,招呼了幾個人,将殿內的暖爐全部搬走,關門前,笑着說:“王爺,屬下将這些爐子都送給王妃去。”

穆如歸抿緊的唇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想到夏朝生嬌弱的身子,又忍不住嘆息:“罷了,讓他進來吧。”

紅五知道王爺這是肯見薛神醫了,連忙打起精神:“屬下這就去将薛神醫請來。”

“不必請,我自己來。”紅五話音剛落,另一道喑啞刺耳的聲音從殿外傳了過來,“紅五,快快快,去給我倒酒,這一路跑得我啊……累死了!”

“薛神醫。”紅五恭敬地讓到一旁,忍笑道,“知道您來,酒早就備下了。”

薛神醫滿意地摸着胡子,一瘸一拐地進了屋。

“薛神醫”本名薛谷貴,原是前太醫院院首之子,因父親早年牽扯進一樁後宮舊案,全家被流放到了邊關。

薛谷貴從小跟着父親行醫,耳濡目染,長大後,走遍大梁境內,逐漸對蠱蟲産生了興趣,機緣巧合之下遇見了穆如歸,也就幫着他在腿上僞造了一處可怖的傷勢。

薛谷貴擡手,含混地行了個禮:“王爺恕罪,我急着趕回上京,一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下,斷了一手一腿,就不給您行大禮了。”

穆如歸免去他的禮數:“可是找到為王妃續命的法子了?”

薛谷貴笑嘻嘻地點頭:“若非如此,我也不會這麽着急趕回來啊!”

薛谷貴是個面似書生的中年男人,不笑的時候,瞧着還有幾分正經,一笑,眉眼間流出的卻是滿滿的算計。

也就穆如歸瞧見當沒瞧見,更完衣,從屏風後疾步走出:“說正事。”

“王爺。”薛谷貴在穆如歸面前不敢托大,拱手道,“您先聽我說一說,再做決定不遲。”

“直言便是。”

“好,那我就直說了……”薛谷貴從懷裏掏出一方小小的木桶,用手指輕彈,裏面便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穆如歸凝神細聽:“蠱蟲?”

“正是。”薛谷貴點頭,“王爺,您也知道,我在醫術上的成就不如父親,但世間必定沒有比我更了解蠱蟲之人了。”

“昔年,我曾在一本狄人書寫的書冊中,尋到續命之法的蛛絲馬跡,于是便趁着年關,偷偷潛去幽雲十六洲……嘿嘿,也是我幸運,還真找着了。”

薛谷貴撫摸着手裏的竹筒,戀戀不舍地嘆息:“只是,王爺叫我尋續命之法,我去了才知道,這實在不是續命之法,而是以一命養一命的法子。”“這對子母蠱服下,可以配合湯藥,以王爺的精氣,慢慢滋養王妃的身體。只是,服下雙蠱,再無解蠱的可能。”

“且,服用母蠱之人,不僅要用命養着服用子蠱之人。子蠱命隕,母蠱必亡。”

“也就是說,若是服用子蠱的人死了,服下母蠱之人也活不。”

“将蠱蟲給我的狄人說,此蠱即将絕跡,王爺可知為何?”

穆如歸哪裏能猜不出緣由?勾起唇角,颔首道:“知。”

薛谷貴長嘆一聲:“王爺知道就好。”

“此蠱并不難煉……但是世間願意将自己的命交付在旁人手中之人,太少了。”

“有人服下前猶豫,有人服下後後悔。”

“世間深情,大抵都抵不過懷疑。”

“王爺,您是天潢貴胄,日後大有可為,我雖為你找着了延續王妃性命的蠱蟲,卻還是要勸您三思。”

斷了胳膊和腿的薛谷貴跪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依舊懇切道:“而今,太子無德,五皇子只知争朝夕長短,大梁危矣。王爺,您既有大志,為何要讓旁人掌控您的性命?”

蠱蟲在竹筒中緩緩爬動。

穆如歸的态度并沒有因為薛谷貴的話有絲毫的動搖。

他伸手碰了碰竹筒,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服下蠱蟲,可會難受?”

薛谷貴一臉早有所料地從地上爬起來:“我早知,無論我說什麽,王爺都不會在乎。罷……尋到就是緣,不日,我就替王爺去給王妃診脈,尋機将蠱蟲下到王妃的飲食裏,也好解了王爺的心結。”

“多謝。”

薛谷貴連連擺手:“罷了罷了,王爺這聲謝,我可擔不起,若是叫王爺身邊的侍從知道了,怕是要了我的命!”

他說的是黑七和紅五。

穆如歸聞若未聞,只不厭其煩地叮囑:“不能讓王妃察覺,你必要小心。”

“我知道。”薛谷貴忙不疊地點頭,還欲再說些什麽,卻見穆如歸已經将手伸了過來,不由納悶道,“王爺何意?”

“先将母蠱給我。”

薛谷貴的臉上浮現出了絲絲裂痕。

“你若想騙本王,本王就将雙蠱服下。”穆如歸神情微冷,“這樣的心思,以後不許有。”

薛谷貴臉上的笑意消散殆盡,冷汗涔涔地跪在地上:“王爺恕罪,我一時糊塗……”

“給我。”

薛谷貴苦笑着将另一只一直收在袖籠裏的竹筒,遞給了穆如歸。

他進宮前,嘴快,将蠱蟲之事說與黑七聽。

黑七便想出了這麽一個主意。

假意将子蠱當成母蠱,交給穆如歸服下,讓夏朝生來滋養王爺的命。

薛谷貴心有不忍,卻沒有拒絕。

薛家早年家中發生變故,薛谷貴身為太醫院院首之子,只能在鄉野之間游走,連坐堂的資格都沒有,極為不甘心。

他跟着穆如歸,一來,是覺得九王爺是唯一能讓大梁“起死回生”之人,二來,想要在改朝換代後,重新回到太醫院,了卻父親的遺願。

所以黑七所言,讓薛谷貴動心。

他不能讓穆如歸為了一個體弱多病的王妃,放棄即将到手的皇位。

他們所謀之事太大,經不起任何的疏漏。

但薛谷貴萬萬沒想到,穆如歸将他的謀算看穿,毫不猶豫地服下了母蠱。

“醫者仁心。”穆如歸将竹筒砸在地上,輕輕踩碎,“你切莫鑽了牛角尖。”

薛谷貴渾身一震,跪伏在地,許久未置一言,再擡頭時,滿臉羞愧:“王爺所言極是,是我……”

——咚咚咚。

敲門聲驟起。

穆如歸擡手止住了薛谷貴的話頭。

紅五在殿外道:“王爺,寧妃娘娘來了。”

穆如歸眉頭一挑:“所為何事?”

“娘娘送來了陛下禦賜的姜湯。”

“拿進來吧。”穆如歸用眼神示意薛神醫跟在自己身後,然後打開了門。

殿外果然燈火通明,兩隊太監護送着姜湯,分立在寧妃身後。

寧妃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絕口不提先前曾經在桃晖宮見過穆如歸的事,雙方各自行了禮。

“王妃呢?”寧妃笑着讓太監将姜湯送到緊閉的偏殿殿門前。

滿頭大汗的夏花跪在地上,低聲道:“王妃尚在更衣……”

寧妃不以為意,擺手道:“無妨無妨,既然在更衣,就且等等。今夜王妃定是驚着了,出來也不必謝恩,将姜湯喝下後,直接歇息便是。”

夏花支支吾吾地應了。

站在一旁的穆如歸心頭一跳,隔着火光去望緊閉的殿門。

“王爺,夜裏風寒,您喝完姜湯,也快些休息吧。”寧妃卻在這時,開口道,“本宮不宜在此逗留,就先走了。”

穆如歸行了禮,目送浩浩蕩蕩的隊伍遠去,眼裏凝重之色愈重。

“王爺,這姜湯……”待寧妃離去,紅五領着一個太監模樣的宮人走過來。

“放在殿中便是。”穆如歸收回視線,低聲吩咐,“你去王妃那看看,可有不妥。”

紅五立刻從地上爬起來,跑着去找夏花了。

而他帶來的那個送姜湯的小太監,放下湯後,卻沒有離去。

“你還在這裏做什麽?”穆如歸面色如霜,厲聲道,“還不滾出去?”

小太監哆嗦了一下,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向後退了一步。

穆如歸愈發煩躁,額角冒出細細的汗珠。

那“太監”忽而拔下發間發簪,哭着撲上來:“王爺!”

竟是位女子。

另一邊。

離開偏殿的寧妃輕輕哼了一聲:“如兒今夜若是不得手,我不會放心的。”

扶着她的嬷嬷低聲懇求道:“娘娘,二小姐是您的嫡親妹妹,又被陛下挑中,不日就要入宮為妃,您怎麽舍得……”

“有何舍不得?”寧妃沉下臉,顧及身邊是從娘家帶出來的教養嬷嬷,不好發火,只壓低聲音,“九王爺說不支持東宮,你覺得我會信?倒不是讓如兒成了王府的側妃,将來若是有了一子半女,等鎮國侯府的小侯爺一死,她就是名正言順的正妃,不比她進宮強?”

“陛下最近龍體有恙,不知能支撐到幾時。嬷嬷是寧家出來的老人,心疼如兒情有可原,但千萬別當了寧家的登天路!”

“可那九王爺……”

“是啊,都說九王爺性情殘暴,還是個不良于行的瘸子。”寧妃甩着帕子,擦了擦纖纖玉指,“可你看那鎮國侯府的小侯爺,嫁進去的時候還是個病秧子,如今瞧着,氣色居然比先前好……可見傳言不盡可信,九王爺明知他心中所念是太子殿下,吃穿用度也是一應不愁的。”

“本宮的如兒生得國色天香,當得起‘王妃’的稱號。”寧妃似乎已經瞧見了來日,五皇子登基,自己成為太後的盛況,咯咯笑道,“如今上京之中,誰不知道,太子已無登基可能?九王爺若是聰明些,今夜……就從了,也不枉我費盡苦心在兩碗姜湯中下藥。”

嬷嬷唯唯諾諾地點頭:“娘娘,鎮國侯可不是軟骨頭……”

“那又如何?嬷嬷,我與你說實話吧……本宮只在太監們潑在九王爺身上的那一點水裏,下了藥。如兒卻是親手将鶴頂紅下在了姜湯裏的。”

嬷嬷渾身一抖。

“如兒嫌小侯爺擋了自己的道兒,才在湯裏下毒,嬷嬷可不要再覺得如兒不願嫁入王府了,倒像是本宮逼她似的!”

嬷嬷果然不再提寧二小姐的事,而是問:“那個尋芳姑姑……”

“尋芳是秦皇後身邊的舊人。”寧妃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她要做什麽,咱們不能管,也管不着。”

嬷嬷這才閉上嘴,老老實實地扶着寧妃回宮。

而在偏殿中的夏朝生已經将侍女全趕了出去,還勒令她們鎖門去找穆如歸。

而他自己跌跪在地,扯着衣領,顫抖着咳嗽。

到底是哪裏……

夏朝生強迫自己冷靜,反複思索,自己在宮中到底哪一步走錯,才着了尋芳的道。

直到他看到那些換下來,還未來得及拿出去漿洗的衣物,手裏的手爐終是跌落在了地上。

“竟然……竟然……”他喃喃自語,“竟是摻在水裏了嗎?”

慈寧宮走水,情況緊急,就算有太監擡着水缸到處走,也不會引起他的注意,更別說為了救火,将水“無意”中潑灑到他的身上了。

夏朝生剛想到此處,腦海中就燒起熾熱的火。

赤紅色的火舌殘忍地将理智吞噬,他撐在身體兩側的胳膊瑟瑟發抖,汗水瞬間打濕了衣衫。

——啪。

不知是哪裏來的石子,打滅了燭臺。

夏朝生眼前一片混沌的黑暗。

他第一反應,是将扯下的衣服重新裹在了肩頭。

“誰?”夏朝生顫聲問,“是……是誰?”

他的嗓音在藥效的作用下,輕得像是睡夢中的呓語。

輕快的腳步聲貼着窗戶向他靠近。

月色朦胧,漆黑的身影在夏朝生眼前一晃而過。

他心中大駭,脊背猛地撞在身後的琉璃屏風上。

悶響聲起,屏風搖搖欲墜。

一只手扶住了屏風。

黑色的人影逐漸顯現出來。

那人粗重的呼吸,和踉跄的腳步聲在夏朝生的耳畔炸響。

“朝生……”

夏朝生臉色大變。

來人,居然不是穆如歸,而是被禁足在東宮之中的太子!

噩夢裏才會出現的聲音近在咫尺。

他強忍着不适,挪動着酸軟的手腳,咬牙向後縮去。

夏朝生不是沒想過呼救,可尋芳下的藥,藥效太強,僅這麽一會兒,他的裏衣就被汗水打濕,連挪動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別費力氣了,朝生。”穆如期向他撲來,□□着抓住了他的衣擺,“孤……孤也吃了一樣的藥,你與孤……同甘共苦。孤……孤疼你!”

夏朝生雖然說不出話,卻不肯就範,咬破嘴唇尋回一絲神志,蹬開穆如期的手,含淚向門外掙紮爬去。

“朝生?”穆如期手背一痛,不滿地追上去,“你……你心裏有孤,為何抗拒?”

“孤……孤知道皇叔不會碰你……孤,孤這就來滿足你。”

夏朝生聽得幾欲作嘔,再次咬住下唇,喊出一聲含着血腥氣的“九叔”來。

誰知,這一聲“九叔”讓穆如期恨得近乎發狂。

穆如期拎起放在屏風邊的花瓶,向他砸去。

“你居然叫他?……你,你當着我的面,居然……居然叫他?”

“朝生,人人都可以背棄我……只有你不能!”

“你忘了嗎?……你為了我,在……在金銮殿前跪去半條命!……所以,所以你不能離開我,你不能!”

花瓶跌落在柔軟的地毯上,落地無聲。

夏朝生狼狽地躲過,目光微閃。

他身上無力,無法叫出聲,門外的夏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帶着九叔回來,為今只有一個法子……

夏朝生又逼着自己叫出一聲帶血的“九叔”,穆如期果然怒發沖冠,不斷舉起屋內的飾物,向他砸去。

夏朝生刺激着穆如期脆弱的神經,挨了幾下子,才終是挪到沒有地毯的地方。

——擦咔!

瓷器碎裂的脆響在夜色中蕩漾開來。

偏殿的門終是被人踹開了。

“九叔!”夏朝生提在心頭的氣散了,嘔出一口鮮血,竟是從地上爬起來,不顧穆如期伸來的手,轉身胡亂一踢,再跌跌撞撞地撲到穆如歸懷裏。

“九叔……”夏朝生又吐了口血,眼前發黑,軟綿綿地軟倒下去。

而同樣喝了藥,被情/欲麻痹神經的太子,頭朝下撲倒在地,好半晌,才慘叫出聲——地上都是他砸碎的瓷器,這一跌,不知多少碎瓷片紮進了身體。

穆如歸顫抖着摟着夏朝生,滿是寒意的眼睛沒了焦距,甚至不敢去試探他的鼻息。

跟着進殿的薛谷貴撲上來診脈,心情上上下下:“王爺……王妃不好了啊!”

“去。”穆如歸嘴裏霎時湧起血腥氣,望着在地上哀嚎的穆如期,眼神冷得像是結了冰,“把他給本王扔到榻上。”

“既然喜歡下藥,本王怎麽能不成全他?”

紅五聞言,立刻将渾身是血的穆如期從地上拽起來,板着臉扔到了隔壁偏殿的榻上。

而那張榻上,依稀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給夏朝生下了鶴頂紅的寧家二小姐,被綁住了手腳,驚恐地瞪圓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很俗套的下藥梗w但是我很吃_(:з」∠)_……

感謝在2020-09-04 22:12:08~2020-09-05 22:19: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小不點~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是一頭小傻豬 18瓶;雨過天青 10瓶;瑩、煤球、煜?尼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