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告訴你一個秘密
夏栖鯨不太明白時嶼為什麽突然改變了想法。
總不能是看他被逼問得可憐,來幫他解圍的吧。
外公顯然也不會輕易相信這樣突兀的轉變,看看夏栖鯨又看看時嶼,神情嚴肅道:“結婚不是開玩笑的事,你什麽時候交的男朋友,我怎麽不知道。”
“是幾個月前的事了,”時母連忙打圓場道,“小嶼不是一直住校嘛,年輕人談談戀愛,不是什麽大事,我就一直沒說。誰成想這孩子是認真的,談了戀愛就想結婚,我勸不住,只好把兩人都帶來給您瞧瞧喽。”
這一番話下來,把時嶼那冷面冰山說得跟情種似的。
時嶼顯然頗不自在,但還是忍住了,低頭默默看着地板。
夏栖鯨差點沒笑出聲。
外公一怔,嘴唇突然細微地打起顫來:“結婚?——這麽說,小嶼的寒症……”
“好啦!”時母喜氣洋洋道,“半年前您不是找秦大夫給小嶼看過麽,當時秦大夫說沒什麽把握,只能慢慢用食補來調理,一直也沒什麽成效,後來寒症竟然慢慢緩解了,我本想告訴您的,怕複發,将來空歡喜一場,才一直沒說。”
時母又叫來了相熟的醫生護士,幾撥人輪番作證,甚至拿出了數據修改過後的信息素濃度表,外公這才終于相信。
“好啊,好……”
外公抓着時嶼的手,握了又握,竟然激動得眼圈都紅了。
有感性的小護士在角落裏偷偷紅了眼眶。
屋內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場騙局,除了那個被騙的老人。
可誰能說,這樣做不是出自愛意和真心呢?
一個小時後,外公重新睡下,一行人才從病房出來。
時母摸出手帕,擦了擦眼角,聲音沙啞,對夏栖鯨說道:“今天,辛苦你了,我爸爸他年紀大了,又一向脾氣執拗,難免說話強硬一些。”
夏栖鯨連忙道:“沒關系,我明白的。”
時嶼扶着母親,一邊向外走,一邊小聲勸慰。
時母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盡管剛剛傷心痛哭過,還是立刻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開始嚴密審視接下來的狀況。
“爸爸一向多疑,剛才多半是情緒上頭,一時被喜悅沖昏了頭腦,才輕易地就相信了。等冷靜下來,很快會起疑心,”時母思索道,“小夏,你也是後天開學,是不是?”
“嗯。”
“以後可能會有人去學校找你問話,調查情況,記住多長幾個心眼,如果是涉及時嶼的,更加要小心。”
夏栖鯨:“好的,我知道了。”
“上學期一直在學校住宿?”
夏栖鯨:“嗯。”
“這學期就別住了,從明天開始,搬到西坪路立陽小區的別墅裏,”時母果斷道,“那裏離你們學校很近,開車二十分鐘的車程,沒問題吧?”
夏栖鯨有點懵:“嗯……”
時嶼瞥了他一眼,無奈道:“我母親的意思是,讓你從明天開始,和我一起住。”
夏栖鯨:“……啊?!”
他還沒來得及表達完錯愕,時母的手機鈴聲響了,挺老派的一首港式情歌,調尾悠揚,情意綿綿的。
時母接了電話,一邊走一邊坐進了車裏。
等打完後,說了一句“有個會,其他事你們商量着辦,有事找忠叔”之後,就開着車揚長而去。
留下夏栖鯨在風中淩亂。
身旁站着一臉索然無味的時嶼。
時嶼擡手招計程車,也打算坐車離開。
“等等,”夏栖鯨下意識抓住他的袖口,“我還沒弄明白。”
時嶼低頭看着夏栖鯨抓住自己袖口的手。
袖口是深藍色的,幽深冰涼,望不見底的深海的顏色。
夏栖鯨的手卻白皙,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抓住袖口的時候微微蜷起來,握成一個小小的半圓形。因為激動和用力,手指關節都泛出了淡淡的粉紅色。
手掌連着手腕,也是一樣的清瘦,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
襯在深藍色的布料上,愈發顯得白皙柔軟。
夏栖鯨見袖子被自己抓皺,有點尴尬地松開手:“抱歉……”
“沒事,”時嶼臉上沒什麽表情,抽回袖口,道,“哪裏不懂。”
“嗯,你說,你母親的意思是,我們要一起住?”夏栖鯨努力理清道,“可是,你是alpha啊,雖然我是要簽合同,但是這畢竟是一場假結婚吧?一起住也太……”
夏栖鯨沒好意思說完。
Alpha和omega一起住意味着什麽,他們可能沒有任何感情,沒有任何了解,但在信息素的驅使下,加上麻煩之極的熱感期,沒有alpha可以抵禦這樣共處一室的誘惑。
尤其是以前沒有接觸過的信息素,會對alpha造成滅頂的刺激和快感。萬一失控,不僅會引發對omega的強制标記,還會傷害到omega?的身體,這種傷害不僅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嚴重的甚至可能導致死亡。
時嶼臉上現出了一點古怪的神情:
“你知道我母親為什麽要安排我假結婚嗎?”
夏栖鯨謹慎地說:“我父親跟我說過一點,說你外公病重,希望能盡早看到你結婚,伯母就想幫他完成這個心願。”
時嶼神情莫測:“那你就不覺得奇怪嗎,我還沒大學畢業,外公為什麽急着看到我結婚?”
夏栖鯨語塞:“……有傳家寶要傳給你?”
時嶼輕笑了一下:“還真是……被騙上了賊船啊……”
聲音裏帶着幾分顯而易見的嘲諷。
連垂眼看着他的目光裏也夾雜着些意味不明的審視,仿佛在端詳一件行将拍賣的玉石玩物。
上午的時候一直是夏栖鯨微微壓過一頭的态勢,畢竟他是站在時母一邊,極力想配合這樁婚事的;
但到了這一刻,一旦時嶼也默認了這樁交易,情況就徹底反過來了。
這畢竟是兩性相關的交易,不大光彩,又沾了錢,很容易染上輕佻的揶揄色彩。
夏栖鯨被那目光看得有點惱火,但還是努力壓着火氣道:“合同還沒簽,我雖然是自願假結婚的,但也是一定會仔仔細細看完合同再決定的。如果是太過分的條件,不僅我不答應,我父母也不會答應的,不必把我想象得賣身求榮一樣。”
夏栖鯨說完就後悔了。
氣氛一下子就冷下來了。
談判這種事,誰在高位,誰擁有絕對主動權,說到底和公理并不沾邊。
他有什麽資格高傲呢。談砸了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夏栖鯨以為時嶼會生氣,然而時嶼卻是淡淡開口道:“別生氣,我沒有羞辱你的意思。”
夏栖鯨擡頭看着他。
時嶼比他高一個頭,院籃球隊中鋒,肩膀寬厚,身材高大,五官又淩厲帥氣。
從他的角度看,頗有點仰望泰山壓頂的感覺。
夏栖鯨努力調整着心裏的嫉妒。
長這麽高幹嘛,長得高也就算了,樣貌還這麽出挑,金融系是學金融又不是選美,長相這麽開外挂簡直是浪費。
夏栖鯨:“那是什麽意思。”
時嶼:“我的意思是,外公之所以想盡快看到我結婚,是因為某個特殊的原因。而正是因為這個特殊的原因,導致你和我同居也不會出事。雖然不會出事這個結果,并不是我外公希望看到的。”
夏栖鯨徹底糊塗了:“什麽這原因那原因的,到底是什麽。”
時嶼:“你真想知道?”
夏栖鯨警惕地看着他。
時嶼淺笑起來,微微探過身體,招了招手,道:“過來點。”
夏栖鯨:“有必要湊這麽近說?”
“嗯,”時嶼眨着眼睛看他,“我不想被不相關的人知道。”
“不相關的人”這詞用得,就有那麽點意味深長的意思了。
夏栖鯨感覺背脊有點發麻,說不上哪裏不對,就是直覺突然有點想逃跑,硬生生忍住了。
“那你說。”
夏栖鯨抓了抓頭發,認命地往前走了兩步,微微側過身體。
夏栖鯨的耳朵和手一樣,是柔軟白皙的。
此時正是中午,陽光清透明亮,照在人身體上,暖融融的。
夏栖鯨的耳骨在陽光照射下有點奇異的半透明,幹幹淨淨,白白軟軟,細小的絨毛在微風下顫動,像一只新鮮的,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水蜜桃。
讓人很想知道,咬一口,會是什麽樣的滋味。
見夏栖鯨湊過來,時嶼不動聲色地又往前挪了挪,察覺到夏栖鯨在極力忍耐躲避的沖動,不由得心中暗笑。
然後,他俯下身,輕輕在夏栖鯨耳旁說了幾個字。
片刻後,醫院大門旁傳來驚天動地的聲音:
“什麽,你陽/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