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卻能殺人。在場大概只有阿飛這熊孩子把這些真當成了他大哥當年的“豐功偉績”來聽。林仙兒輕輕瞥了他一眼,啧,這小子竟然聽得津津有味,好似更崇拜他大哥一點了。
唉,山裏來的娃子就是淳樸,一點也聽不懂這些拐彎抹角的話。她得給李尋歡提個醒,好好教導教導,否則阿飛被人罵了、騙了、拐了、害了,他這個大哥想哭都來不及。
金獅镖局一夥人站在大雪裏,繞了半天的話,卻原來是以為李尋歡拿走了諸葛雷帶在身邊的一個包袱——他們原本以為拿走它的是黑蛇,可是殺完了人衣服扒光了搜了一遍卻沒見着東西。
于是他們就懷疑出刀殺人的李尋歡。
他們将雪人攔在官道上,就是要截李尋歡這個“大強盜”。
林仙兒真佩服李尋歡,竟然能忍受這幾個家夥到現在,最後竟然還能笑着對他們說包袱就在他這兒,但是要等一等,等他考慮清楚了才能決定是不是還給他們。
結果這六個人興沖沖地跑出來,兇巴巴地囔了半天,得了這麽一句話後就立刻撤退了,甚至還給了李尋歡一個時辰的時間來考慮。
卻原來還是怕李尋歡的飛刀!像他們這麽橫的人若真的不怕,又怎麽會在這裏廢話了這麽久?怕早像對付黑蛇一樣将他們都殺了,然後搜身,搜不到東西就把他們也堆作雪人,等着下一個嫌疑人。
可是林仙兒不懂,李尋歡明明沒有拿那什麽包袱卻為什麽要承認這一樁栽贓?
林仙兒不懂,阿飛也不懂。他不懂就立馬問,他一問李尋歡就只能答。
“原來你是要去找那包袱的人。”阿飛擰眉看着李尋歡,“難道你已知道是誰偷了它?”
“當時,在客棧裏,知道包袱中價值的人,活着的也就只有一個了。”李尋歡咳嗽起來,他的身體一直都不好,本就不能像這樣長久地站在風雪裏。
——黑白二蛇已死,諸葛雷和他的一個兄弟則分別死在了白蛇和李尋歡的手上,活着的只剩下諸葛雷的另一個兄弟。
阿飛沉默了半晌,道:“你覺得是他将包袱占為己有,卻又怕查猛追查到他頭上,便只好推給了你,讓你背黑鍋?”
“是。”李尋歡回道,“好在我替別人背黑鍋,這已不是第一次了。”(注1)他似乎突然想起了痛苦的滋味,神色暗淡,而後猛然大聲地咳嗽了起來。
“那你是不是要跟着查猛,跟着他們去找諸葛雷那個耳朵裏長着一撮黑※毛的兄弟?”阿飛待李尋歡咳嗽聲停下後問道,“想必他為了迷惑查猛,不敢一個人逃走,會跟在查猛身邊,免得他起疑心。你只要找到了查猛也就找到了這個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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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尋歡忽而笑了笑,拍了拍阿飛的肩膀。
林仙兒站在一旁,看着這兩個男人,臉上笑吟吟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忽然她就聽到阿飛生氣的聲音:“你要我走?”
“是。”李尋歡說道,“我要你走。我現在有事耽擱,再不能行路。而你卻要趕路,去城裏見大世面,跟我呆在這裏……并不能成名。”
阿飛卻怎麽肯?可是他看着李尋歡的眼睛,看着他的眼中一點一點地被痛苦占據,盡管如此這個男人的臉上竟然還有微笑。
“你擔心我會死在他們手上?”阿飛問道。
“不,我一點也不擔心。你的劍那麽快,怎麽會死在他們手上?”李尋歡淡淡笑道,只是每說一字他眼中的痛苦就更多一分,“我只是不想再跟你一塊兒喝酒了,你這個人太冷,好像連酒都燙不熱你的心。”他忽然看向遠方,那荒涼的白雪中正有一頭白狼慢慢地行走。
林仙兒訝異地看向李尋歡,實在不明白剛剛還在車裏與自己的小兄弟有說有笑的人怎麽會突發此言。而阿飛更是猛然擡頭瞪着他,瞪着自己昨天晚上剛剛認下的兄弟、親人,他實在不明白這個人為何要這樣對他,對他說這樣的話——用這樣痛苦的一雙眼看着他對他說這樣殘忍的話。
因為惱怒,少年的臉上泛起一層紅暈,而後這一層紅暈淡化了下去,最後,化作冰冷的白,白得像雪一樣冰冷。
阿飛仿佛又變成了那頭在荒原裏獨自生存的野狼,冷冷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尋歡。
李尋歡卻依舊看着遠方,那頭白狼正緩緩地從他的視線裏消失※身形。
林仙兒卻忽然出聲:“你真的要阿飛走嗎?”
李尋歡看向她,卻不回答她的問話,只是輕輕地瞥着她。
“那麽我呢?你也要我走嗎?”林仙兒忽然沖到李尋歡面前,緊緊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看着他,癡癡地看着他,像是已這樣看着他很多年,“只要你說一句讓我走,我現在就走!”
“你……你……”李尋歡想不到一直巴着他的林仙兒竟然說要走,雖然她的神情她的舉止似乎都在說她不肯走,舍不得走,可是李尋歡知道這個女人。只要他說一句是,她便會馬上撒手,轉而去牽阿飛的手,跟着他在這荒山雪地裏走,陪着他度過這段孤苦嚴寒的一路,然後帶着他去見城市裏的花花綠綠。
阿飛一定會被她徹徹底底地帶壞!
他怎麽能夠容許?!!
絕不容許!!!
一個聲音在李尋歡的心底響起,像落進水裏的一顆石子。
“你……不許走……”李尋歡,幾乎是咬着牙将話說完,他的手更是緊緊地捏着林仙兒嬌※嫩的小手,捏得她那麽疼那麽疼,疼得她都要哭出來了。
“我不走……只要你不讓我走,我哪兒也不去……你去哪兒我就跟去哪兒……”林仙兒眼中噙着淚水,只因她痛極了:不過是想試探一下李尋歡是不是真的讨厭阿飛,是不是真的要對阿飛不管不顧,她怎麽就被他下了這麽重的黑手?
難道真的應了那一句話,做女配難,做漂亮的女配更難,做邪惡的漂亮女配難上加難,做BL世界裏的邪惡漂亮女配難乎其難?
但是她現在已經明白了一點,那便是李尋歡已經料定自己與查猛之間将會有一場惡戰,這一場惡戰必然兇險異常,兇險到他必須叫阿飛走,哪怕用這麽冷這麽狠的話也要将他逼走。
阿飛站在旁邊,看着兩人緊緊“相握”的手,忽然就覺得非常的痛苦。他喜歡李尋歡,也喜歡林仙兒,他們一個是很有名的英雄,一個是絕代芳華的美人。美人配英雄,他們兩個站在一起多麽相配?多麽好看?可是他卻被排除在外,大哥要他走,而仙兒只肯跟在大哥的身邊。
他又變成了一個人,一個孤獨的人,只有寂寞,沒有快樂,更沒有溫暖。
但是他終究有些不甘心,可是不甘心也只能離開。
最後阿飛向李尋歡要了一杯酒,同這位做了他一天大哥的男人對飲。将苦澀冰冷的酒喝下,阿飛将酒杯丢到馬車上,然後看向李尋歡,眼裏似乎有一團火,即冰冷又火熱,冷得能将人凍住,熱得能将人焚燒。
最後,他也只單單對李尋歡說了一句話而已,但只這一句話也已足夠讓對方眼中的痛苦更加濃郁:“你又怎麽知道我的心沒有被燙熱?”
然後,他挺了挺胸,像他初見他時那樣挺直了身軀。
阿飛輕輕地瞥了一眼林仙兒,卻什麽話也沒有跟她說,在她微微張口要說些什麽的時候突然轉身,大步離去。只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消失在了無盡的風雪裏,只留下一行長長的腳印落在留下的人的眼睛裏,落進了他們的心裏去。
“他的背脊雖然挺直,背影卻是那麽孤單寂寞,你怎麽忍心讓他就這樣走了?”林仙兒看着消失在遠方的腳印,喃喃問道。
李尋歡卻早已忘了她一般,低頭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向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将酒杯高高地舉起:“來,少年人,我再敬你一杯,你可知道我并不是真的要你走,只不過你前程遠大,跟着我,永遠沒好處的。我這人好像已和倒黴、麻煩、危險、不幸的事情變成了好朋友,我已不能再交別的朋友了。”(注2)
最毒蠍尾針(修)
阿飛早走了,李尋歡也走了。
林仙兒獨自一人坐在馬車上,看着官道一側白白綽綽的小樹林。
虬髯大漢此刻正依着他主人的吩咐将黑蛇的屍體搬到另一側的小樹林裏,将他掩埋。
忽而,林仙兒緊緊盯着的那一枝松枝“啪喳”一聲被積雪壓斷,掉落在了地上。
林仙兒立刻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落到雪地上。她便穿着那雙過大的鞋子,走進了小樹林。然後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快到鞋底子上幾乎沾不上一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