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李尋歡站在那枝梅花枝桠下,伸手摘下了其中開了兩三朵殘梅的一小枝。

他細心地用袖子将這短短一枝梅上的雪花全部掃去,然後轉身将它插在了阿飛的薄羊皮襖的領口上。

阿飛愣了愣,低頭看向領子上插着的梅花,腦子裏忽然斷了線一般,一個思緒突然出現,又突然中斷,最後了無蹤跡。

然後,李尋歡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攤在了少年的面前:“阿飛,你的手冷嗎?”

阿飛搖頭:“不冷。”然後他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李尋歡的右手上——李尋歡的手卻比他的還要暖和上很多。

“我的手冷嗎?”李尋歡這樣問他。

“不冷。”阿飛依舊搖頭,然後握緊了李尋歡的手,輕聲道,“很暖和。”就像那時母親緊緊握着他的手一樣暖和。

阿飛知道李尋歡并不真的覺得冷才要他握住他的手,他只是想要碰一碰別人而已,只有這樣才能讓他覺得安心,那顆飄蕩在江湖上的心才不會覺得那麽寒冷刺骨。

李尋歡反手握住了阿飛的手,轉身向前走去。

在興雲莊的大門口,匆匆跑出來的龍嘯雲一眼就看到了李尋歡,還有他的仆人虬髯大漢。

當然他也看到了阿飛。

龍嘯雲先看到的是李尋歡緊緊握着阿飛的手,然後是阿飛衣領上插着的那枝梅花。

看着這枝梅,他只覺得自己的一雙眼都要被刺瞎了!

同樣覺得自己的一雙眼要被亮瞎的人,還有一個林仙兒。

虐戀情深的龍嘯雲

興雲莊,曾經的李園,園中種滿了梅花,起初龍嘯雲以為因為林詩音喜歡李尋歡才在園中遍種這只在冬天才開放的花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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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原非如此。

真正愛着梅花的人是李尋歡,真正愛屋及烏的人是林詩音。

所以只要到了冬天,只要見到林詩音站在梅花樹下,龍嘯雲總不免會一直去想,想林詩音是不是在睹物思人!

想得多了,他就忍不住要去恨,恨這開得極豔的梅花,恨這輕浮冷酷的冬雪,恨那十年前突然離去的男人。

現在這男人卻突然回來了,帶着仆人不夠,還帶了個清冷俊俏的少年回來!

他的眼被少年衣領上的梅花刺得生疼!可他卻還要裝出一副高興死了的樣子,将李尋歡領進他的家門!

再沒有人比此刻的龍嘯雲更憋屈的了,他卻想不到為了這個少年,李尋歡讓他在衆人面前又狠狠“丢人”了一回!

從興雲莊的門外,到興雲莊專待客的大廳,李尋歡一直緊緊握着緊跟在他身側少年的手,從未松開過。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這麽做是為了什麽。

李尋歡竟是在小心翼翼地庇護着這少年!

李尋歡竟在他結拜大哥的家中這般小心翼翼地庇護着這個少年!

這少年是他的什麽人?龍嘯雲又是他的什麽人?曾經稱兄道弟的人,竟然要這樣?這豈止是諷刺?

龍嘯雲雖然還在大笑,但是他的眼已冷。龍小雲卻還在哭,他哭一聲,龍嘯雲的心就揪一下,對李尋歡的恨就重一分。可是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将眼中的冷心中的恨表露出來,他是俠義頂過天的大俠,怎麽能為了一個不肖子傷了兄弟情分?

即便李尋歡已将他們的兄弟情分傷得所剩無幾。

龍嘯雲不能生氣不能發火不能替自己的兒子出氣,林詩音卻能!

林詩音瞪着他,咬着嘴唇道:“很好,很好,我早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快快樂樂地活着,你連我最後剩下的一點幸福都要剝奪,你……”注1

她目光忽而在李尋歡臉上一轉,冷笑道:“反正你們都很有本事,要傷害個小孩子固然是易如反掌,再多殺個女人也沒什麽關系的。”注2

龍嘯雲上前一步,道:“詩音,怎地你也會變得如此無理?”注3

李尋歡自始至終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看着這對夫妻在為自己争吵。他還能說什麽呢?對林詩音他總是虧欠太多,前債未還,後債又起。

阿飛卻抿緊了薄薄的嘴唇,原本就如寒冰一樣的臉蛋更是繃得死緊。他忽然低下頭,去看李尋歡握着他的手,那手已在漸漸地冒出汗來——他想不到李尋歡在這個女人面前竟是這麽緊張!

在林詩音說話時,李尋歡握着阿飛的手已不止一次地緊了緊。阿飛忽然用另一只握住李尋歡的右手:“你冷?”

李尋歡苦笑:“不冷。”

可惜,就是苦笑,在別人眼裏也是紮眼。忽然就有人站在人群裏陰陽怪調地說話:“李探花,你緊緊抓着小兄弟不放是怕他迷路走丢了麽?”

此人說話一貫輕浮,是有名的浪蕩子,此時他突然說出這番話來,在別人耳裏自然是有着別樣的意思。有些輕薄浪蕩的,聽了他的話就笑出了聲。而那些心思慎重的卻是一聲不吭:李尋歡又怎麽會怕這少年走丢在興雲莊?整個興雲莊都是李尋歡送給林詩音的嫁妝。恐怕龍嘯雲這個主人都未必比李尋歡更清楚這裏的一草一木。

這出聲的人竟不知自己這一句話已經惹惱了龍嘯雲,卻在笑聲的鼓動下還要再開口,豈料龍嘯雲竟突然轉身,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龍嘯雲再轉身來,臉上已是滿懷歉意的笑:“尋歡,你休怪這位小兄弟,他也只是年輕不懂事。”

阿飛看着他的笑,心中突地就冒出了三個字——“笑面虎”!不善掩飾的少年臉上竟已有了三分厭惡:這人竟還是李尋歡的結拜大哥?!

阿飛臉上的厭惡,龍嘯雲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龍嘯雲忍不住去看他衣領上的梅花,還有兩人始終交握的手——即便被人諷刺如此,李尋歡竟還是不肯放手?

他忽然想起自己初見李尋歡時的情景,卻不是在北方寒冷的峽谷,而是在三月十五後一天的京城。那時雖還是寒冷,萬物卻已在複蘇。

他還記得自己就坐在酒樓之上,酒過三巡樓下突然熱鬧喧嚣起來。跑堂的店小二跑上樓來,說是新一屆的科舉三甲已然誕生,還說那老頭狀元與圓臉榜眼雖沒什麽看的,只這探花郎卻是相貌堂堂風流無雙,華容無雙。

同桌的酒友就笑了起來:“你知是誰奪了這一屆的探花?”

龍嘯雲對科舉之事是半點興趣也無,只是随意點了下頭。卻在此時,樓下熱鬧更甚,竟似錢塘的江潮一般人聲鼎沸。被喧嘩之聲吸引,龍嘯雲不禁引頸探望,卻是一俊俏非常的少年郎正騎在高頭大馬上,簪花麗服,領着仕子隊伍游街前行。街道兩旁不論男女老幼,都似已被他的倜傥風姿所傾倒,瘋了一般紛紛将手中花束盡數抛到他身上。

“你知不知那探花郎是誰?”

“不知……”

“正是保定城裏有名的仕子人家,一門七進士父子皆探花的李家小郎君。”

那年那月,他在酒樓之上與人談笑風生,而少年仕子卻是鮮衣怒馬從他眼前而過。他看見了他,驚為天人,他卻不曾回頭看他一眼,仿佛過客。

雖是如此,那風華早已入他的眼他的心,偶爾憶及依舊傾慕不已。

龍嘯雲想,他與李尋歡也曾踏馬狂歡,醉酒三日,他們也曾是情深意重的好兄弟好夥伴,最後卻變成了現在。

他悵然,更多的卻是恨,恨意綿綿。

他恨李尋歡将林詩音讓給了他,将在他們的新婚之夜将她的心帶走。他更恨,十年後的今天,李尋歡還能尋到另一個真心相待的好兄弟,而他,龍嘯雲,曾經義氣為先的漢子如今卻連一個真心的朋友也無!

他怎能不恨?他恨不得立刻就毀了眼前的這兩個人。

于是他上前,笑聲爽朗,竟不見得一分陰險一分狡詐。他樓住了李尋歡的肩膀,就像多年前那樣,然後他就開口,問:“尋歡,這是你的小兄弟麽?還不趕快為大哥引薦引薦。”

引薦?引薦什麽?引薦他兄弟的兄弟麽?他的兄弟的兄弟豈不就是他的兄弟。

阿飛聽到龍嘯雲要李尋歡引薦引薦,立刻就松了右手,連被抓着的左手也想往回抽:他是真不喜歡龍嘯雲,連朋友都做不成,何況是兄弟?

李尋歡卻是硬抓着他的手不放,還捏得死緊,阿飛覺得自己的左手都要被他捏碎了。

李尋歡的臉色很不好,從進了興雲莊的大門開始,見到的每一個人都令他的臉色更白更暗,更凄涼,所以他實在不願意松開此刻緊緊握在手中的這只手。

可是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盯着他出聲回答龍嘯雲,在情在理,這都已躲不過去。

李尋歡最後卻只是幹巴巴地咳嗽了一聲:“大哥,這是阿飛。”

他話已說完,衆人卻還在等他繼續說下去,等着他将自己的小弟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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