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堅持(二)

周明德的堅持是什麽樣的?

比如小時候, 堅持不吃青椒, 在飯桌上有青椒的時候拒絕上桌,哭着跑回房間, 堅持半個小時, 就會得到獎勵:大雞腿一只, 零食若幹。

比如上幼兒園, 堅持不要去, 哭了一周之後得到的獎勵:可以晚上一年幼兒園。後來都是媽媽陪着上的, 直到他覺得幼兒園可以接受。

比如因為某小學的老師态度不好,批評他的時候用了比較過激的話,堅持不去上學了,一周之後他得到了獎勵:轉到另一所學校,再也不用去看那個老師的醜臉。

只是這種堅持與獎勵,變得越來越讓他難已滿足。

比如他堅持想要去外省的大學, 填報了志願,卻接到了本省的錄取通知書,父母直接在招生辦那裏把他的志願改了。

比如他一怒之下搬去了奶奶家住, 照顧生病的奶奶,得到的獎勵是父母到處誇他孝順,把他當成家裏的門面。

比如他堅持不要考公務員, 為了逃避宣稱考研, 得到的是保研通知。

比如他不喜歡薛冠男,故意在兩人相處時惹薛冠男生氣,不知怎地, 老媽還是跟薛冠男一家成了朋友。

這次他決定堅持做自己,去喜歡他想喜歡的姑娘,這個姑娘美麗又堅強,獨立又自信,她的堅持才真正的堅持,對比自己簡直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鬧。

六月的天氣,早上時可能有點涼,只要沒有雨的晴天,中午時太陽就會變得火辣異常,站在樹蔭下都能感覺到烈日的溫度。

北方人厭惡寒冷,把自己關進暖氣屋裏,更厭惡炎熱,因為冷最多是多穿點兒,熱是真沒有法子。

南方可能會覺得零上二十七八度的氣溫喊熱得要死太矯情,北方人覺得酷暑難當時可真得是真情實感。

周明德坐在樹蔭下用扇子扇着涼,不知何時被蚊子咬了幾個包的小腿騷癢難當,他撓了好幾次都撓破了。

路邊攤最難捱的時候不是顧客多的時候,是沒顧客的時候。

顧客多的時候,就算天氣熱得要死,一天沒吃飯,仍然會興奮異常,沒人光顧的時候真是一分一秒都難捱。

一輛車停在路邊,從車上下來一個撐着傘的姑娘,“喲,你真在擺地攤?”

周明德擡頭看了她一眼,薛冠男向來是敢穿的,今年最流行的緊身小吊帶加低腰褲,露出一截雪白的腰,穿着帶鑽的松糕鞋,周明德一米八的身高跟她現在的是平視,“你啊。”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你來幹嘛?”

“看看你。”

“現在看見了,可以走了嗎?”

“我不走。”薛冠男真是恨極了周明德,每次她覺得自己放下了他,這個男人總要搞出些事情來,讓自己不得不注意他。

堂堂周家的公子,省大的碩士,好好的學不上,車不開,跑來這裏看地攤,圈子裏都傳開了,有人說是他在玩,有人說他要吊那個女老板,總之都覺得他怕是遺傳了他奶奶的老年癡呆。

“不走就不走呗,把車挪挪,別擋着我做生意。”

“你真看上你家小保姆了?”

“對啊,我看上英子了啊。”

“你有病啊你!一個農村的柴火妞把你迷成這樣!”

“我有病你也不是大夫啊!沒事兒擱這兒充什麽赤腳醫生呢。”

“呵呵,你知不知道你在別人眼裏已經是笑話了啊!”

“那又怎麽樣?”那些所謂的別人,無非是一些無聊人士,自覺出身比別人高貴,自覺自己有錢有勢,老是聚在一起玩,比車比衣服比女人,一個個的都有病。

“姐。”遠遠的,白思瑩走了過來,“姐!你在這兒幹嘛呢?不是說好了去逛街嗎?我在那邊等了你半天。”她一邊說一邊對周明德使了個眼色。

薛冠男看着白思瑩也穿了一件文化衫,冷笑了一聲,“你這衣服挺好看啊,哪兒買的?”

“這兒買的啊。”白思瑩一邊笑一邊摟住薛冠男的手,“姐,我們上車吧。”

“你沒別的衣服了?穿這種地攤貨出去逛街也不怕別人笑話。”薛冠男甩開了白思瑩的手。

“姐,今年最流行文化衫啊。”

“流行個屁!”薛冠男忍不住說道,她一扭頭上一車,“今天我有事,不逛街了!”

白思瑩無奈地看着她開着車子絕塵而去。

“我姐就這脾氣,你別跟她一樣的啊。”白思瑩一邊說一邊坐到了周明德旁邊,“英子呢?”

“她有課。”

白思瑩看了看手表,差十分鐘十一點半,“你吃飯了嗎?”

“不餓。”

“我勸你啊,還是哄哄我表姐,她要是把你和英子的事跟我大姨說了,我大姨告訴了你媽,你是無所謂,對英子來講可能會有麻煩。”

“我媽管天管地,還管我跟誰好嗎?”

“當媽的哪個不管啊。”白思瑩說道,“現在這個社會,還是講門當戶對的。”

“呵呵。”周明德回了她一個冷笑,對她的态度倒沒有對薛冠男那樣生硬,“英子跟你說過我嗎?”

“沒有,她很少提你。”白思瑩說得是實話,英子很少提起周明德,只有在她說周明德的時候偶爾會說一兩句,“她這人自尊又自卑,你這樣大張旗鼓地追她,她心理壓力肯定挺大的。”

“她跟你說的?”

“這還用她跟我說嗎?畢竟她做過你家的保姆啊。”

“我奶奶,我哥,我沒把她當家裏的保姆。”

“那把她當什麽呢?你家的親人?”白思瑩挑了挑眉道,“不管新聞聯播上怎麽說,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你對英子的好,是同情也好,是英雄主義也好,對英子來說是負擔。”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白思瑩站了起來,“英子今天上午最晚的課10點半下課,她故意不來的。”

英子确實是故意不來的,在走到校門口之後,看見招呼生意的周明德,英子選擇了向後退,退到醫務室,找那位“獸醫”打點滴。

獸醫水準再怎麽差,打點滴的手藝是不差的,畢竟有那麽多學生給她練習,感冒也不是什麽複雜的病,就是輸液消炎退燒。

打吊針好得快,英子沒有時間耗在感冒上。

快十一點的時候獸醫下班了,臨走的時候扔給英子一本雜志,“看會兒書吧,打完針自己會撥針嗎?”

“會。”

“那我走了。”

英子無聊地翻看着那本雜志,是一本講蘇聯解體的雜志,裏面的內容雲山霧罩的,沒有什麽正經東西,當故事書看是不錯的。

故事裏面講中國商人在蘇聯變成獨聯體後闖蕩莫斯科,如何賺錢,又如何因為産品質量問題被人毆殺,又有一些人是如何發了財,有一些人如何破了産連命都搭在了那裏。

機遇機遇,沒有機哪裏來的遇?

現在這樣的冒險機會越來越少了。

英子想起矯老師說過他闖過特區,闖過獨聯體,想來矯老師會頗有些故事。

最後一針打完,她把針撥了,感覺恢複了些力氣,摸了摸額頭上的汗。

周明德就像是擺在饑民面前的高級蛋糕,光是讓自己不去看已經用盡全力了,他偏要一個勁兒地往手邊去擠。

不要去作夢,對她這樣的人容錯率太低,只要一步走錯就沒有回頭的路了。

就算是現在論家底她可能是別人眼裏的富婆,在內心深處她仍然乍來到這座城市時一無所有的小女孩。

她走醫務室走出來,慢慢向外走去,迎面撞見了那個她不想見的人。

本來一肚子氣的周明德,看見了英子手上的膠布,頓時氣消了,“你打針去了為什麽不找我陪?”

英子搖了搖頭,“你又不是醫生,去了能做什麽。上午生意怎麽樣?”

“還行。”

“誰看着攤兒呢?”

“你家的那個客服和白思瑩。”

白思瑩,英子露出了一絲笑意,“她什麽時候來的?”

“中午的時候呗。”周明德沒提關于薛冠男的插曲,“英子,我喜歡你,不!比喜歡還喜歡!我知道你可能會覺得我只是一時興起,我們倆個人的家境不匹配,可那有什麽關系!愛情就是愛情!不應該被財富、地位等等不相關的東西左右!要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大學生連真摯的愛情都不敢追求,真是連舊社會的人都不如了。”

那個時代不顧一切的愛情被歌頌,是因為稀少啊,最終付出最大代價的也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英子苦笑了一下,“我生活得很累,我沒有什麽時間留給戀愛,我不能犯任何錯誤,所以不要讓我的生活更累了行嗎?”

“讓我幫你分擔好嗎?”

他能分擔什麽呢?理智上英子這麽想,可情感上……她等這句話等得太久太久了,尤其是說出這句話的人,在她的心裏隐密的世界藏得太久太久了。

饑民面對高級蛋糕會怎麽樣?最終會忍不住伸出手啊!那怕蛋糕旁邊有着拿刀的守衛,饑民一摸到蛋糕塞到嘴裏,頭都會被砍掉,嘴角仍然是帶着幸福的笑啊。

不怪蛋糕美味,實在是饑民餓得太久了,缺乏得太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英子沒那麽堅強,她抵抗不了誘惑。感謝在2020-06-20 22:20:54~2020-06-21 22:21: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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