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間樹影簌簌抖動,不多時,在敖淵身邊十米左右的範圍內,就出現了數名身着一身黑衣,頭面全都蒙着的人。
敖淵眸色漸深,下意識的,便喊出了其中一個名字:“阿大。”
名為阿大的人跪在最前,沉聲說道:“王爺。”
敖淵面容平靜,将手中的長劍收回腰後,仔細想了想,說:“本王記憶有缺。這幾日也不必去碰太子,以免打草驚蛇,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動身回京——再派人去查顧憐兒。”
“是。”阿大應聲,又一陣簌簌聲過後,林間再也看不到一個人。
敖淵回去的時候,身上還帶着夜晚的露水,衣裳透涼,挾着寒氣。
顧宴生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嘴巴嘟嘟囔囔的喊了聲:“圓圓……”
敖淵将門阖上,目光和依然守在窗前的小狼對視片刻。
小狼雙眸鋒利,最終低吼一聲,夾着尾巴,踩着床的邊緣重新回到了床腳自己的窩裏。敖淵這才褪下衣裳,重新翻身上了床。
顧宴生一條白皙的胳膊因為翻身的緣故搭在深色的被子上,無意識的捏着什麽,黑夜中,這白色的肌膚更紮眼的緊。
敖淵伸手将他的手臂掖到被子裏,只覺得觸手一片溫軟細膩,觸感熟悉到令人吃驚,完全不舍的放開。
顧宴生的手回到被子裏面之後,下意識就搭在了敖淵的腰上,也不再蜷着,而是将身體打開,八爪魚似的纏到了敖淵身上。
敖淵唇角于黑夜中向上勾了勾,又調動內力控制一下身上的溫度,這才将手同樣攬住顧宴生纖細的腰,将頭埋在他的頸側,深深的吸了一口,這才重新閉上了眼睛。
顧宴生身上,也總有一種令人心安的味道。
那味道……說不上來的怪,更像是挾雜着冬日冷冽氣息的青草香,又更像是顧宴生自帶的體香,令人說不出的平靜。
顧宴生一睜眼,透過窗外,看到客棧門口烏泱泱一大隊人,前前後後三輛馬車的時候……整個人都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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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淵被找到了,被鎮北王府的人找到了……問題是,這什麽時候的事兒啊?!
顧宴生皺着臉,“圓圓我睡的很死嗎?”
敖淵側頭看他。
顧宴生身上還只穿着一身單薄的白色裏衣,料子并不好,也是橋頭村的大嬸送的。他肌膚似乎很細嫩,身上到處都有被那粗糙的衣料磨紅的地方,而尤其是腋下、手臂和腰間這些經常會被磨損的地方,經常會有大片的紅。
可顧宴生什麽都不說,一直就這麽穿着。
敖淵将他身旁的衣裳拿起,走到窗前說:“起來,穿衣。”
顧宴生收回視線,跪在床上,張開手臂說道:“麻煩你了圓圓……這個衣服我還是不太會自己穿。”
顧宴生沒有穿過什麽很繁瑣的衣服——他的衣服一年四季都只有一件固定的款式,甚至為了方便,連扣子都沒有的套頭病號服。
因此,到這裏這麽多天,他的衣服大多都是敖淵幫着他換的。
只不過以前貼身的裏衣都是他自己穿,到要折騰盤扣的時候才需要敖淵幫忙,這一次……
他就連裏衣都不太會穿了。
白色的裏衣就占了四五件,層層疊疊,繩子亂飛,顧宴生研究了半天都沒研究透。
敖淵顯然一點都不覺得麻煩。
他把顧宴生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下,目光落在顧宴生胸口時,眸光一凝,冷聲說:“這傷?”
顧宴生低頭看了眼。
他左胸口前有一條約十厘米的傷疤,顏色只剩下了一條淺白色,于是渾然不在意的說:“以前……嗯,以前不小心受過傷。圓圓我好冷。”
敖淵目光凝在那傷口上,半晌,抿着唇把衣服給顧宴生套上了。
兩人收拾完下樓,客棧大堂裏空無一人,外面卻有不少被這大陣仗給吓到了的百姓。
顧宴生從沒有被人這麽圍觀過——或許是有一次,他在做手術的時候,有醫學系的學生來參觀。但那也是在他被迷暈了之後,并不是在清醒的狀态下。
所以顧宴生有點緊張兮兮的,吃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早飯吃完,顧宴生站在那馬車前後看了看,說道:“圓圓……三輛馬車呢呀?”
“你我同乘。”敖淵面色不虞的盯着擦着汗的副統領,伸手直接攬着顧宴生的腰,将他帶上車轅。
顧宴生當然沒有不願意的,只是上車之前,他還是左右張望了一下,好奇的說:“顧憐兒呢?”
顧憐兒一大早就來找他們了,不過那時候他還沒起,是敖淵出去跟他說了會話,那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過她了。
“隊伍後面。”敖淵淡淡的說。
顧宴生點頭,打開車簾看了看外面,說道:“我們要多久才能到京城啊?”
“十五日。”敖淵皺了皺眉。
顧宴生也就是一問,其實對距離一點感覺都沒有,聞言也就是點點頭,表示知道。
只不過他沒想到,這一路居然這麽辛苦——
一開始,顧宴生還能興沖沖的掀開簾子去欣賞外面的雪景,甚至是清晨打漁人吆喝的聲響,以及雪花落在地上的輕微‘簌簌’聲。
可兩天過去後,顧宴生就徹底沒了興趣,甚至經常要裹着厚厚的兔毛披風,坐在外面的車轅上透氣。
馬車很搖晃,而且現在也并沒有以後的柏油馬路,四處都是磕磕絆絆的土路和小道,走了也不過不到一周的時間,馬車的車輪就已經被修補了好多次了。
顧宴生也被颠的蔫了吧唧的,而且他也才發現,他好像有點暈車,整個人開始昏昏沉沉的,食不下咽,沒有胃口,吃了也會吐出來。
長途跋涉,又吃不好睡不好,顧宴生的身體很不争氣的發起了熱,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
車隊已經到了京城邊郊,随着景色越來越熟悉,敖淵的神色也越來越冷。看向京城大門時,整個人冷的仿佛是一個閻羅。
他對這個地方,滿心都是壓不住的仇恨和敵意,這股情緒在他五髒六腑不停肆虐,攪得他整個人都像是要瘋了。
“再加快腳程。”敖淵壓着那股戾氣,冷着臉,掀開簾子囑咐了一聲。
前面的車夫應是,整個隊伍又快了不少。
随着速度增快,車身開始劇烈晃動,敖淵回過身,半跪在馬車中,穩着自己的身體,将顧宴生牢牢的抱在了懷裏,給了他一個平穩的環境。
似乎是察覺到環境穩定了一點,顧宴生的眉毛也終于松了松,可在睡夢當中,他還是雙手揪着敖淵胸口的衣裳,帶着哭腔的低喃着說:“圓圓我好難受……”
不光頭疼、胃也疼、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個地方是好的。
他從前只聽說過暈車的反應,卻沒想到居然這麽厲害……尤其是不知道旅途還有多久,這種狀态還要持續多久的時候,顧宴生的眼淚就更忍不住了。
敖淵垂眸看着顧宴生眼角的淚,用粗糙的指腹給他抹掉,看了眼窗外,啞聲說:“再忍忍,半個時辰就到了。”
顧宴生聽進去了,嗚嗚咽咽的又昏睡了過去。
敖淵看着他毫無血色,強忍難受的小臉,只覺心髒一陣陣被擰緊一樣的抽疼。
顧宴生這一路上,除了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會低低的哭兩聲,絕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強撐着,什麽都不願意說的。
鎮北王回來的消息老早就傳遍了京城——雖然鎮北王殺名在外,可到底也是守護北疆邊界的戰神。
怕他的、崇他的都有,烏泱泱的彙聚一起,趕上了飯後消遣的時光,鎮北王府前被圍的那叫一個水洩不通。
洪管家也轟不得人,只能在門口強站着。
且這些平民百姓一個比一個乖覺:在京城這地方,看熱鬧慣了,也都知道不能湊太近,離得遠遠的,能看到戲,又不至于讓人給打出來。
也是因此,盼了這麽久,百姓的眼神也一個比一個殷切,全都伸長了脖子望着。
“前些日子我就聽說,鎮北王這一趟回來,怕是要多個王妃。”
“多一個王妃?我怎麽聽着是兩個?”
“我還聽說,人家原是不願,鎮北王直接殺了那可憐姑娘的爹,将那姑娘強搶了回來……”
“姑娘?我怎麽聽說是個小少爺?”
“嚯!我又聽說,是鎮北王看上人家少爺的婢女,婢女抵死不從,他便将兩人全都搶回了府裏,那小少爺受盡酷刑,奄奄一息,婢女幾次都要忍不住跟着一起去了……”
眼見圍觀百姓說的越來越誇張,洪管家眼皮抽搐,沖着身旁的家将使了個眼色。
家将得令,一個個落下臉,手中棍棒重重的在地上捶打,以示威懾。
說的正歡的群衆立馬消音。
終于,車隊抵達了鎮北王府門口。
王府上上下下收拾妥當,以洪管家為首,站在大門口不住張望,在看到車隊出現在了主道上之後,當下浮現出了掩藏不住的激動和喜色,連聲說道:“回來了,王爺回來了——!”
洪管家日夜盼望,早已老淚縱橫,踉跄着撲了上去——他這些天,早就聽說敖淵受傷慘重,又中了那丞相家小公子的奸計,被圍追堵截,幾次差點命喪黃泉。
“王爺——”洪管家聲音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周遭百姓全都發出了陣陣驚呼。
敖淵不等車輛挺穩,便抱着懷中被裹得嚴嚴實實的人跳下了馬車,毫不停頓,冷着臉說道:“叫禦醫,快!”
敖淵風一般飛身進門,洪管家老腰都還沒來得及擡起,就聽見人群炸了——
“這、這方才,鎮北王懷中的,可是個人?!”
“瞧着那臉色蒼白,可別是死了吧!”
“難道傳言說的是真的?鎮北王當真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
百姓的話音未落,就見最後那輛馬車上,又下來了一個人。
那人身姿羸弱,正柔柔的靠着一個黑臉侍從,卻還搖搖欲墜,同樣蒼白着臉,滿眼的淚光,卻是個姑娘。
“我可沒看錯,方才被抱進去的,當真是個小公子啊……”
“鎮北王原來不是看上人家婢女,是看上了人家公子了!”
“他當真是個斷袖……”
“方才那小公子看着……可是讓虐待的不輕啊……難不成這鎮北王……?”
“他不光殺了人家爹!還斷了人家後!”
洪管家終于伸手按着自己眼皮,回過身,笑容十分猙獰。
作者有話要說: 前方高能預警。
主場演員:吃瓜群衆、洪管家、宮廷畫師。
參演內容:群體發夢。
PS:感覺終于慢慢找到手感了,這才是我想擁有的戀愛文!是我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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